《南墙赋》孟十柒

12、第 12 章

　　赵止婳掐算着是这几日，果然隔日便发了邸报，说是大军明日便到。
　　这下饶是赵止婳再从容也坐不住了，铁了心非要去城门接，青莲那没心眼的丫头片子也跟着起哄，可愁坏了青禾。
　　这几日天气忽然转凉，秋风一起，赵止婳就病倒了，躺在床上嗓子都要咳裂了，青禾急得就差去宫里请太医，日日想着法子哄赵止婳喝药。
　　赵止婳哑着嗓子，贼心不死：“我就过去瞧一眼，瞧见了便回来！”
　　青禾苦口婆心地劝：“侯爷进了京定是要先去大内述职的，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郡主何必再外头苦等呢？那日城门人又多又挤的……”
　　赵止婳垂眉央道：“好青禾，我都这些年没见着哥哥了，还不许我先瞧他一眼安安心么，我就在待在马车里，不出去挤。”
　　青禾哪经得住她这样软声软语，“那、那郡主可不许赖药了！将军回来见着您这样，定要责怪我们没有好好伺候！”
　　“我其实今日已经不怎么咳了，我多忍着些，你们不说漏，哥哥决然看不出来的！反正没几日天气好一些就会好的。”
　　青禾听得哭笑不得：“您当侯爷是三岁的孩子呢？您也信这样哄得住？”
　　“哎呀我吃就是了！”
　　青禾这才作罢。
　　隔日大早，鸡还没叫赵止婳便醒了，青禾教多睡一会都劝不住，起来梳洗装扮，抹上胭脂，擦得气色红红润润，还头一回老老实实地没半点推拒喝了药，教青禾都惊了。
　　“看来啊什么灵丹妙药都比不上咱们侯爷！瞧，侯爷一回来，郡主吃药吃得多勤！”
　　赵止婳嗔她一眼，“四五年没见着了，我可不想一见面就吃他的冷脸被他数落！”
　　青莲那丫头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进来，赵止婳忙问道：“怎样？到哪了？”
　　青莲道：“不知道，还没来信儿呢！我方才出去打听消息，各家的人都竖着耳朵在门房外头晃悠，可见都等着信儿呢！只恨没有名由出去瞧瞧咱们侯爷英姿呢！”
　　赵止婳心里得意出了花儿，面子上还要端着，“整个京城的官爵闺秀都跑到大街上成什么样子！”
　　青莲早看透赵止婳那层要揭不揭的画皮，轻飘飘一口气给戳破了，“郡主心里可要得意死了！”
　　赵止婳左右要找东西摔这没皮没脸的小妮子，可惜没能找到趁手的，只好冲着青禾嚷嚷：“快！把我这药给她灌一碗！看她还有没有口舌来取笑我！”
　　青禾捂着嘴偷笑，青莲躲在青禾背后笑。
　　赵止婳照猫画虎一通，到底是舍不得收拾身边的丫头的。青莲没一会儿又颠颠儿地给她端饭来了。
　　朝晖打进堂屋里来，正罩在赵止婳的腿上，清晨本是清冷，赵止婳此时竟也在腿上觉出些许和暖来。
　　“这些日了，总算见着日头了，咳咳。”
　　青禾给她拍拍背，“天气好了，郡主也要好起来。”
　　赵止婳想着待会要见着哥哥，笑起来：“要好，需得好起来！”
　　头一波消息进京的时候，赵止婳就催着郑伯去套车，要等侯爷入城，怎么也还要两三个时辰，青禾知道劝她不住，只能多备些清口的点心果子。
　　侯府的一行早早出发去了，却不想城门口早围得水泄不通，临街的酒楼都落满了座儿，阁楼的窗子也开了，散出姑娘家的脂粉香来。路上的大小马车都挤在一处，被人潮涌着动弹不得。
　　赵止婳打着帘子看了一圈，看到马车时掩嘴笑道：“那些车马应当都是商贾人家的，等着抢我哥哥做女婿呢！”
　　青莲也道：“今日大概是能见识掷果盈车是什么样子了！”
　　赵止婳远望着阁楼上女子明媚的面庞，不禁道：“做官爵家的女子，背负着全家的名声，行动举止要规矩，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还不如这些姑娘活得自在，想笑便笑。”
　　青禾轻声道：“郡主说什么呢。”
　　赵止婳低头笑笑，将目光收回来：“瞧我，高兴得都说浑话了。顶着别人修不来的福气说这样话，传出去不知多少人要骂我不识好歹呢！”
　　青禾给她理理裙角：“大家都知道，郡主是顶有福气的。”
　　“是了，”赵止婳拍拍青禾的手，轻快道，“有哪家姑娘过得我这样松快的，家大业大还没人管束，幸亏我是个女子呢！”
　　车里一下子又欢快起来。
　　日头一点点抬高，大军临近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递进来，当城门外远远出现一道黑影时，赵止婳终于抬起帘子，满怀欣喜地等着哥哥出现。
　　黑影一点点靠近，可领头的那人，并不是傅程昱。
　　赵止婳捏着布帘的手一下子攥紧，哥哥呢？！
　　她又往后看，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白芨都回来了，他俩一向焦不离孟，为什么哥哥——
　　赵止婳瞪大眼睛，不敢往下想，口中喃喃道：“不、不会的，若是、若是……也该早传回消息了的……”
　　赵止婳急急忙忙地钻出帘子，也不下车，就站在车辕上看，一双眼盯着军队一动不动。
　　白芨从军这些年，最受不了见家眷这幅样子，早早盼着这位郡主能安心在家等着，可惜没能如愿，让他陪这位郡主难受了一回。
　　他先下不方便同她说话，只能在她视线扫来时，朝她点点头。
　　赵止婳的眸子动了动。
　　然后扭头钻了回去，侯府的马车渐渐地动了起来，从人海中挤了出去。
　　赵止婳靠着车一言不发，青莲吓得都不敢说话，只敢去看青禾。
　　青禾踟蹰一会，问道：“侯爷……”
　　赵止婳疲惫地摇摇头，并不想说话。
　　她不知道白芨方才的动作是不是冲着她，不知道他那番动作是为何意，不知道哥哥——到底为何没有回来。
　　明明在信中说让她在家安心等待……
　　欢欢喜喜地独个儿出去的，却又冷冷清清得独个儿回来了，侯府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郑伯待赵止婳进了屋才过来，青禾低声同他说了几句。
　　“郑伯在外头吗？”屋里忽然道。
　　“老奴在。”
　　赵止婳道：“你亲去宫门外守着，有什么消息立即来报。”
　　“哎！老奴这就去！郡主莫急，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回来的！”
　　屋里只传来赵止婳疲惫的声音：“你去罢。”

作者有话说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