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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黑暗的楼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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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221B的大门,楼道里一片漆黑。
约翰说:“忘了告诉你,那盏灯坏了。我出来找你的时候它就已经坏了。”
是吗?这盏忠诚地服务了7年的灯偏偏在今天坏了?
我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在我达成上述目的之前,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被猛的推到墙上,约翰的重量压在了我的胸前,他一面仍然握着我的右手,一面用几乎要捏碎我骨头的手劲把我的左手腕扣在墙上。
“我告诉你那盏灯坏了,夏洛克。你要学会接受我的话,不要什么都自作主张。”
在我有机会作答之前,约翰的嘴唇已经压上了我的。
我不是没有幻想过那种滋味。奶油加威士忌的味道——和我的想象略有不同 。但这种凶狠的亲吻方式,却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他在我身边掏出□□姿势;他挡在我身前率先扑向凶手的姿势;我认识他之前,他在战场上搏斗的样子;他说“皇家诺森伯兰第五燧发枪团”的语气;他命令我的语气。这些想象漂浮在黑暗之中,把我手腕上的痛感变成了一种灼烧般的感官刺激。
但那团黑暗中的火焰很快耗尽了楼道里的所有空气。因为呼吸困难,我开始进行快要窒息的人会进行的那种挣扎。我想把手腕从约翰的手里挣脱出来。
约翰完全无意授予我达成这种愿望的权限。他的右手以更大的力气把我的手腕紧压在墙上。同时他短暂地松开了我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用左手粗暴地扯下我的围巾扔到地上。在我来得及移动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之前,约翰已经重新捉紧了那只手,并把它反向往我的身后拧过去。
他是一个军人,我是他的俘虏。这是你死我活的时刻。
那种痛感超出了我能忍耐不发出声音的极限。我模糊地听到自己沙哑的、压抑的声音。同时我的嘴里尝到了海水般咸腥的味道。我想我的嘴唇被他咬破了。
我的挣扎是徒劳无功的。不,不是徒劳无功的,它引来了一波又一波更猛烈的进攻。
我现在没有力气了。如果一组电池的电都输入一个非导体,我不知道这组电池会有何感觉。(注:这句话是我从原著的《临终的侦探》一篇里抄来的。)
过了一会儿——我完全不知道是多久,约翰的嘴唇离开了我的。他放开了手上的力度,但仍没有松开我的手。我仍感受到他胸膛的压力。他的头靠在我脸庞的一侧,他的嘴唇就在我的耳垂下方。
我不太确定那种粗重的声音是我自己的呼吸声,还是他的。
我耳边的呼气声又湿又热,像禽鸟的羽毛一样不断抚触着我的皮肤。这是一种我无法承受的感官干扰,为了逃避这种干扰,我决定开口说话:
“你要把我的手腕折断了,约翰。”,我以为自己能想出一句更聪明一点的对话,很遗憾我没有成功。
“我知道你喜欢那样。”约翰的嘴唇贴近了我的耳朵。
“嗯?”
“你喜欢军人的方式,不是吗?每次我说:‘皇家诺森伯兰第五燧发枪团’的时候,你都那样看着我。”
“我有吗?”
“还有那次你说:‘每一个姑娘都喜欢士兵。’”(注:见剧集302。)
“根据你的纠正,那句话应该是‘每一个姑娘都喜欢水手。’”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士兵,夏洛克。”,他几乎是在吻我的耳垂,“你不会记错一句俗语 。你要么不知道一句俗语,要么准确地记得每一字。”
事实一再证明,约翰知道的事情远比我以为的多。
但此刻的首要问题是,如果我不想完全失去控制的话,我现在真的必须躲开他在我耳边的呼吸声。我把头偏向右边,试图离他的嘴唇远一点。
这个计划同样收效甚微。约翰松开了我的右手,他用左手轻柔地托住我的脸,阻止我转过头去。他的嘴唇,在我左边的脸颊上恋恋不舍地逗留了一会儿,然后沿着我的脖子,一直吻到靠近锁骨的地方。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被强光照亮的感觉,失控的感觉,心脏悬空的感觉,从楼顶坠下的感觉。我知道那种感觉。我知道我已经开始发抖。
我用没有被约翰控制的那只手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胸膛,那是我能进行的最后一次抵抗。
约翰的嘴唇离开了我的皮肤。凉而干燥的空气隔开了我们。那是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匮乏感——原来世界上会有如此强烈的匮乏感,如此强烈的渴求,我从不知道这一点。
我慌乱地抓住了约翰的衣襟,把他重新拉向我。
他再次吻上了我的嘴唇——这次是极端轻柔的。
他的右手仍然托着我的脸。他把左手插进我的头发里,爱抚地向后梳去。
和我幻想的一模一样。
除了那种凶狠的亲吻,我也想象过约翰这样吻我——我坐在我的椅子上,我仰着头,也许还没来得及放下我的小提琴;他俯下身来,他的眼睛闪闪发光,然后他这样吻我,很长很轻柔的吻,而那种热度来自我们旁边的壁炉。
我仍在空中,但我被云朵包围,不再下坠。这是我所能想象的最安全、最温柔的体会。
然后,在我的想象中,约翰的嘴唇会离开我的嘴唇一小会儿。他会说:“夏洛克,我爱你。”
“夏洛克,我爱你。”我真的听到约翰的声音这么说,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在我的计划中,在我的想象中,在我的……我会紧紧地环抱他的颈脖,好让他不能离开我。我会吻一会儿他的嘴唇,然后再去吻他亚麻色的头发。
“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的声音不如想象中那样清晰镇定。
我本来会那么做的,我本来会按我想象中的方式回应约翰——如果不是因为走廊的灯突然以令人震惊的亮度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的话。
我想我可以很公平的说,在我的冒险生涯中,我曾经历过不少险象环生的时刻:恐怖袭击、连环杀手、追捕、爆炸——任何你能想到的情况。但现在的这一刻绝对是我人生中最受惊吓的时刻之一。
哈德森太太站在楼梯顶端,一手仍然按在电灯开关上。所有恐怖悬疑电影里所能塑造的最可怕的那种剪影。
我曾经经历过一次爆炸。那一次,在一声巨响以后,我暂时失去了所有感觉。我听不见声音,我感觉不到我身下的地面。几秒钟——或者更长的时间之后,我的感官才开始慢慢恢复。想不到在这个该死的楼道里,我竟然又经历了那样的过程。
几秒钟——或者更长的时间之后,我才开始慢慢地恢复知觉。我感觉到的第一件事情,是约翰仍然牵着我的手——当然,我们已经于第一时间脱离了那面墙壁,现在我们并肩站在楼梯前,以决战般凝重的气氛面对着哈德森太太。约翰甚至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两步,挡在我的前面——每一次有危险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做,每一次。我的约翰。
我应该想到的。哈德森太太在楼上照看罗西,如果她在客厅里,她很可能听到我们在楼下开门的声音。然后——然后我们一直没有出现,她当然会开门出来查看。我应该想到的,见鬼。
但即使我提前想到了,情况恐怕还是会完全一样地发展到这一步,不是吗?因为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控制。
所以,现在我应该做什么?
我很快就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事情会自己解决的——虽然约翰除了使劲地握着我的手以外好像已经不打算提供任何额外的协助了——毕竟对某些事情而言,计划是完全无用的,抵抗也是完全无用的。
“哦,老天,男孩们……”
抛下了这句意义不明的台词以后,哈德森太太像一阵疾风一样向楼下奔跑过来。她几乎撞到了离墙壁比较远的约翰——他不得不侧身让出一点空间给她——然后,她的背影冲向了她自己的房间门口。
我和约翰面面相觑——了大约5秒钟,因为5秒钟后哈德森太太的脚步声再一次朝我们袭来。
她毫无礼貌地挤到我身边——电灯开关在我右后方——把楼道里的灯再次关上了。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那盏灯。”她说。然后是她在黑暗中跑开的声音。
我和约翰在黑暗中等待了15秒,或者更久。哈德森太太这次好像真的退场了。
打破沉默的是约翰的笑声。
我也大笑起来。我们不可控制地笑了好一会儿。
再接下来,约翰又吻了我——或者也许是我吻了他。我不太记得在后来在黑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是因为刚才的惊吓实在太具有冲击力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几点钟了,我们不知道以何种方式走到了楼梯的顶端。约翰——或者我——打开了电灯,因为,因为某种原因,因为我们好像要干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在灯亮了以后我忘记了那件事情是什么。
约翰依然牵着我的手。我们一动不动地站在我们的公寓门口,这种状态持续了几秒钟。
“我在等你开门,夏洛克。”最后约翰对我说。
对,开门,我们要做的那件重要的事情是开门。但是我还是没有动,因为某种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
“夏洛克,钥匙!”
“钥匙。”我说,“对,钥匙在哪?”
约翰转身面对我,把右手伸进我大衣的右侧口袋里。然后他掏出钥匙塞进了我的左手。
对,是这样。因为我总是把钥匙放在右边的口袋里,而今晚我的右手一直在约翰手里。这就是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开门的原因——我的头脑并没有失灵,绝对没有。
我开始用左手中的钥匙开门。除了第三次才插进锁孔里以外,我拧了半天钥匙也没有动。
我的手在发抖,我知道约翰看到了。不过我想他会谅解的,那完全是因为我不习惯用左手开门的缘故。
反正今天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天旋地转。
最后的最后,我终于听到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我伸手去推那扇门,一扇我如此熟悉的门。
多年前的那一天,我也是这样推开这扇门,那时候约翰也这样站在我的身边。
我已经如此熟悉门后的一切,我知道马上会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每一个细节。
灯光,炉火,我们的椅子面对面地摆在壁炉前面。
我的小提琴,我的烧瓶,约翰的笔记本电脑——他用那台电脑写了那么多我们的故事。
那一天,当我推开这扇门的时候,我们的故事才正要开始。
不,不是那样的。现在我推开这扇门以后,我们的故事才会真正开始。
我听到约翰说:“夏洛克,我还在等你的答案。”
“嗯?”
“你知道,我还在等那句你没说完的话。”
当然。
我一直想说却总是没找到机会说出的那句话。现在我可以说给他听了。
“我也爱你,约翰。”
我轻轻地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