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引力》summer一clothing

32、公正

　　当付涵再醒来，身体变得十分舒适，整个人浸泡在恒温水池里，旁边坐着一位喝茶的老妇人。
　　“你是那个卖水果的婆婆……”转眼扫视，发现自己身在幽暗的洞穴内，光源全来自壁上的矿石，付涵惊疑不定。“这里是美容美体养生会馆吗？”
　　“继续躺着。”老妇人按住她肩膀不让她起身。
　　“我怎么动不了？”付涵被她一碰，四肢顿时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她没想到点穴手法，想到的是传说中奇怪的药物，担心自己被人卖，又觉得随时会死，捐赠器官也未必有人要，谁买她谁倒霉，忍不住笑开了。
　　“你太虚弱了，先躺着听我说，此事有些匪夷所思，但关系重大，希望你能理解并信任我。”
　　“你说，你说。”是不是要她加入什么公司卖东西，瞧这老太太的年纪有一半的可能性是卖保健品。
　　“孩子，你拔出了星宿标杆。”
　　“啊？什么道具？”难道是卖体育用品的，还是健身机构的新宣传？
　　“你听好，我是星河教九十五代弟子，玉见莲，我们掌教临终前将信物置于山脚下——”
　　“啥啥啥？”付涵不由得打断，“我好像是抓到一个杆子，我很抱歉那时候人不太舒服。”不过要不要说得那么复杂啊？
　　“无需道歉，这是喜事。”
　　这下没错了，是卖体育用品的，付涵瞧老人家年纪这么大，肯定是生活不易才需要这么做生意，又想到自己人之将死，干脆做点善事好投胎吧？
　　“婆婆，我口袋还有二十块你拿去吧，再多就没有了。”付涵万分爽快。
　　老妇人自顾自地拿起脚边的旗帜，在付涵面前展开来，“瞧清楚。”
　　瞧不清楚啊这里好暗，天然岩洞内的矿石光芒实在不够看，她能认出这个婆婆还得夸她一声好眼力。
　　“在我手上，它只是平平无奇的旗子，到你手上，它能发扬光大。”
　　温暖的池水，舒缓人心的草药味，语调柔和的老太太……付涵实在硬不下心肠揭穿这种与碰瓷无异的骗局。
　　“那……五十吧？”
　　老妇人坚决不收费，硬要把镇教之宝塞给她：“无需多虑，此乃天意，有生之年，我星河教传承得以延续……就是你了，第九十七代。”
　　老人家说完话，提起付涵双臂，接住旗子，这下付涵的手又能动了。
　　“婆婆啊，我身体不好，你们教一个月要完成多少业绩啊，要不我帮你写招聘信息，放招才网站去？”
　　“星河教不需要业绩。”老妇人话锋一转，突然说起了历史，当年倭国入侵在华国犯下极恶的罪行，为保黎民不受无止境的凌虐之苦，隐藏暗处的古武门派联手出击，以断送传人的代价为保卫国家贡献最大的力量。
　　那一战，星河教失去无数精英，只留下年幼的她守着星旗。
　　师门手足真的全死了吗？没见到尸骨，玉见莲不敢相信，却至今等不到人归来，然而星河教的延续又该怎么处理？
　　她想过许多，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场地震，一场大雨，一场泥石流，接连不断的灾难使整个教派毁于一旦。
　　她没有了家园，没有了同门，甚至连安身之所也被埋葬在塌陷的地底。
　　即使如此，她仍坚守原地，生怕万一有人回来找不到家，而星旗一直屹立在原属于星河教的大门外，成为她苦守至今的支柱。
　　如今，随着附近的山川美景知名度提升，景区扩建，大量的人群走进了她的生活。她的年岁也到了极限，不再封闭自己，有意识地接触人群，守护星旗的同时，期盼着真正的继承者能出现。
　　总算是上天垂怜，在她命不久矣之前，亲眼见到了星旗又一次离开地面。
　　“这么说婆婆你年纪不小了，保养的真好，看不出是抗战时期的人。”付涵双手伸出水面，摸着旗杆上细致的图纹，满头雾水，这东西看上去挺有分量的，拿起来却很轻。
　　“……拿起星旗，你便是我教第九十七代掌教！”
　　老妇人这一强调，付涵又止不住颤抖了。
　　“婆婆啊，你们这个镇教之宝呢，怎么是白旗，上面还有五颗大星星哦，哈哈哈，拿着它会不会因侮国罪被抓啊，你这个心意，我感受到了，东西就不用送了吧？”
　　老妇人咧嘴一笑，告诉付涵：“沾了敌人的血之后，自然不是白旗。”
　　“哪来的敌人？”
　　“国家的敌人无所不在，总有邪恶组织亡我华国之心不死。”
　　付涵一脸空茫，实在憋不住好奇，打破砂锅：“婆婆，我们说句实在话，你到底要卖什么产品？”
　　玉见莲手指水池边一个矮凳：“再过五分钟，起来换衣服。”
　　话说完，老人家漫步离去。
　　付涵等了五分钟，身体的感知总算是恢复正常，力气一点一滴回归，她撑起身，湿淋淋的，原来的衣服还在身上，这肯定是要换了。
　　她拿起老妇人准备的衣服，居然是宽松的后现代唐装。
　　这到底是什么营销手段？
　　付涵把旗子放凳子上，意外发现衣服底下有她的手机和钱包，她赶紧开机输入报警电话，方便她在形势不对的情况下一键拨打。
　　换衣服的时候，她躲到最黑暗的边角位置，脱一件遮一件防止偷拍，虽然乌漆墨黑的洞穴采光不良，人也性命不保，她依然在意个人隐私。
　　半个小时后，等付涵一手提着旗子，一手握着手机，走出弯弯曲曲的洞穴来到一片丰盛的草地上。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无限好。
　　“夜快来了。”玉见莲向她招手，随即拉开架势，貌似要进行运动了。
　　“嗯……这是要练广播体操还是跳广场舞呢？”
　　“召唤星魂。”玉见莲说着，一掌挥向了付涵。
　　她手势太快，付涵不及闪躲，闭上眼等着挨打，却觉一股清风袭来，直扑脑门，一种难以捕捉的力量顺着血液流动，到达四肢百骸，她的心在瞬间因不期而至的暖流，温热了起来。
　　“静心，感受你身体的脉动和风的频率，你会找到天地万物的生命气息，顺着这股源源不绝的生气，挥动你手上的星旗。”玉见莲的话就像瑜伽教练的冥想功课。
　　付涵灵光一现，是健身房的销售专员吧，这年纪难道还兼职私教？
　　“专注！”
　　“……”她听话，渐渐感觉到了腹部微热，力量勃发，不自觉地念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这样下去是能锻炼出马甲线吗？
　　“挥舞星旗！”老妇人的话如雷贯耳。
　　付涵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旁观，再犹豫了片刻，等老妇人又一次催促，她才勉为其难地遵从了。
　　老人家毕竟在她晕过去后帮了一把，她也随便应付两下再跑吧？
　　“月已升——”玉见莲眺望天际，天色一分暗过一分。“现在你大声念，星河教第九十七代掌教，付涵，有请先辈英魂再临！”
　　付涵惊呼：“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钱包有身份证，念！”
　　她的命令像炸雷声，刺激得付涵头痛欲裂。
　　“婆婆啊，可以换个口号吗？”现在健身房都这么拼了吗？
　　“念！”
　　“是不是有人躲在哪里偷拍啊？”万一被拍到了，她怎么见人？
　　“念！”
　　付涵见老妇人额头青筋暴起，心下惊慌，脑中一阵纠结，出丑就出丑吧，反正活不了多久了，怕什么？
　　付涵忍住羞耻感，小声说：“星河教，第九十七代掌教……付涵，嗯，那个有请先辈英魂再临？”
　　又一阵晚风刮过，夜色渐深，风渐冷。
　　付涵茫然地瞅着玉见莲，“不然我留个电话，下次再约？”
　　玉见莲仰望夜空，再望着付涵双手交握着的星旗，回想年幼时，九十五代掌门的英姿，再想了想付涵一点底气也无的虚弱模样。
　　玉见莲一叹，沉重地告诉付涵：“再试一次，相信有人会帮助你，只要再试一次就好。”
　　老人家十分失落，付涵于心不忍，觉得自己快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就当陪她玩一场，玩到底算数了。
　　“星河教第九十七代掌教，付涵——有请先辈英魂再临。”她双手用力抬起旗杆，原本轻如羽毛的镇教之宝随着她一次次挥动竟加重了斤两。
　　夜空有星群闪现，一刹那又隐退无踪。
　　玉见莲眼中微弱的光芒慢慢如蜡炬成灰，终于熄灭了。
　　付涵手臂酸痛，旗杆越来越重，拉着她不断前倾，快撑不住要扑街了，眼见实在难为，付涵正要放手，突然一片黑影从白旗上冲了出来。
　　付涵大惊，好似在电影院看5D效果的灵异片，就见黑影瞬间凝聚，化为一颗巨大的烧焦头颅，无皮无牙无眼，对着她张嘴嘶吼，如巨兽的血盆大口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哇啊啊——什么鬼！现在私教销售课程已经这么魔幻了吗？”付涵吓得面容失色，落荒而逃。
　　与她身高相等的巨大骷髅头，认定她了，追在后方如影随形！
　　“别跟着我啊！”付涵快哭了。“我买你们课程行不行？我买啊！”
　　她无头苍蝇似的瞎跑，陡然被一只手拦住，老妇人将她送到背后。
　　“你不是我们先辈……你是谁？”玉见莲瞪着巨大骷髅头，专注端详。
　　“你们不认识吗？”付涵不信，认为骷髅头的边边缝缝上肯定有拉链，一开绝对藏着人吓人！
　　黑骷髅呼啸一声，绕过玉见莲，扑向后方的付涵。
　　付涵自暴自弃地蹲下，伸手拍打黑影，却震惊地发现，每一次触及骷髅头只能打出一缕黑烟不能打出实体。
　　这真不是装神弄鬼，是真的灵异现象——付涵尖叫。
　　“大师兄？是不是你？”玉见莲近距离看骷髅头，终于看出一点端倪。
　　骷髅头仿若未觉，执着地围着付涵打转。
　　老妇人蓦然落泪，止不住泪流，提气厉喝：“穆弘英！”
　　付涵一惊一乍，抬头发现骷髅头忽然凝固住了。
　　“星河教第九十六代掌教，你若有一念尚存就给我清醒过来！”玉见莲望着骷髅头，出口的字一声高过一声。
　　那声音像惊蛰的雷鸣，像震开晨曦的钟，振聋发聩，使得巨大的黑暗骷髅头散去恐怖的威慑力，一点点淡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