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小强》红糖豆腐花

3、第三章 被打了

　　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春节假期前一天。这个建市还不够十年的西南十八线小城市的机关单位，以本地人居多，远点的也是邻省而已，像谢小强一样从大北方来的，还真是屈指可数。新春茶话会结束后，有家有室的都调休去置办年货了，偌大的办公室就剩谢小强和另一个未婚人士。这人是去年人才引进招进单位的，家在邻市，本来是技术人才，偏偏因为高学历，被弄到了办公室负责写材料，一开始还反抗，反抗无效后便开始沉默寡言，但谢小强这人脸皮厚，越是不搭理他，他越是爱去撩。
　　“小钟啊，没什么事你也可以收拾收拾回家啦，明天就是除夕了，你不得早点回家帮忙啊？”
　　钟庆衔继续看着电脑，淡淡地回道，“纪委最近查的严，我又没请假，可不敢随便走。”
　　“你呀，就是胆子小。不过，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不会犯错误。小钟同志前途还是大大的光明的！加油，赶超何贱人不是梦。”
　　听他提到何新宇，钟庆衔才把头抬起来，四下望了望，确定周围再无其他人后，说：“那天你们跟着调研组，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听说局长很生气，何主任写了篇长长的检讨，回来后的几天他也一直找你的茬，你又怎么得罪他了？”
　　“嘿嘿，这厮自己偷摸着把人家正在试验的品种摘了，而且贪心得把包撑破了，怨得了谁？我不过是当面给了他难堪，他倒一点不会反思，只想着找我的错处了。”
　　钟庆衔想了想，以他对谢小强的观察，这人虽然喜欢损人，但要是栽赃陷害，肯定干不出来，也不屑于去干。“那你肯定一开始就知道他摘果子了。”
　　谢小强大笑着去捏钟庆衔的脸，被钟庆衔一脸嫌弃地避开，他也不尴尬，顺势挤到钟庆衔的椅子上，一把搂过人的肩。
　　“咱们小钟就是聪明！我告诉你啊，他摘完果子后估计嫌重不愿再背，就把包放到餐厅去了，被我瞅着了。我本来想把他的包藏起来，让他一时半会找不着，小小恶作剧一把，后来杀出了个程咬金，我的计划夭折了。不过包被转移的时候，我就看到它的拉链已经坏了一点了，不留心还真看不出来。我瞄到包里有木瓜，就猜到他干了啥，我说那木瓜是试验种其实也是唬人的，长得都差不多，谁知道是不是新品种啊。”
　　“你也太坏了！我看他写那检讨，重点都在说不该损害试验成果，结果这居然是你唬人的。”
　　谢小强嗤之以鼻，“你看，他还没认识到自己最不该的就是‘不问自取’，他这行为从法律层面上说可以是偷，即使刘总明确说送给他，那也是违反党纪。每回都想从这些老板身上捞点好，美得他！”
　　钟庆衔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你也别太针对他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谢小强不乐意了，放开了钟庆衔的肩，带着怒气回到自己的座位。冷场了大概三分钟，谢小强还是开口了。
　　“你们一个个都是圣父圣母转世，对着谁对着什么事都能说原谅。党纪国法规定得清清楚楚的你们可以说网开一面，背后捅刀的你们也可以安慰自己是误会，就算是上次何贱人被我抓到现行，用我们几个小兵的名义做假账，你们也可以大大方方不追究。行，你们都是好人，我是坏人。”
　　谢小强越说越生气，额头青筋直跳。钟庆衔想开口反驳，但被谢小强抢了白。
　　“你们这种行为吧，也对，谁都不得罪，两头都讨好。你们都是混体制的精英，不过，我这种小流氓，还真是瞧不上这怂样。”
　　钟庆衔脸黑了，本来想安抚谢小强的情绪，但是也被他的话激怒了。
　　“那难道每个人像你这样处处算计，就能得到公道了吗？你自己也在体制内混了四年了，这里面什么规则你不懂吗？自以为是勇士，实则莽夫罢了！”
　　谢小强不想和他争了，一腔怒火就像突然结了冰，他只感觉到不停地有寒气冲上脑门。深呼吸好几个回合后，他抓过自己的包，一言不发地离开办公室。
　　钟庆衔看到他离开的那一刻，其实就懊恼了。他来农业局不到一年，当时被硬按着做办公室的工作，带有很大的抵触情绪，而且何新宇经常仗着职务和资历欺压他、抢夺他的劳动成果，工作要多糟心有多糟心。是谢小强处处维护他、帮助他，而且锲而不舍地逗他开心。他想追出去，但是办公室没人留守的话，肯定会被追责，拿过手机拨通谢小强的电话，也一直是被拒接。
　　此时，何新宇却突然回来了。“小钟啊，给谁打电话呢？哎，谢小强这家伙呢？我记得他今天没请假啊？”
　　钟庆衔措手不及，赶忙站起来。“何主任，您不是调休了，说要买年货吗？”
　　“哦，我突然想到有个文件今天一定得要给市里送去，因为是涉密的，我不放心，就想自己去送了。谢小强呢？他无故旷工？”
　　“不是，谢小强他刚刚突然肚子疼，我让他赶紧去医院看看。”
　　“哼！一肚子都是坏水，可不会肚子疼嘛！叫他过后记得补上请假单和就医证明。”
　　“哎，我知道了何主任。”
　　何新宇进到自己的离间办公室，不到半分钟就拿了个文件袋走了。钟庆衔心里七上八下，一是担心何新宇会拿谢小强离岗的事情大做文章，二是不知道他和谢小强的谈话有没有被听到，毕竟他出现的时间太微妙了。还是继续拨打谢小强的电话，但依旧是拒绝接听。
　　想了想，还是给谢小强编辑了条短信。“何主任突然回来，我跟他说你去医院看病了，你想办法找个医生的证明吧。”
　　刚放下手机，短信提示音就响了——“让他滚”
　　十秒后，第二条短信也来了——“你也滚”
　　钟庆衔叹了口气，呆呆地对着电脑发愣。
　　其实谢小强没有离开单位，只是跑到了楼上的财务室。财务室也是只有一个新人在留守，看见谢小强一脸凶神恶煞地进来，吓了一大跳。谢小强径自坐下，也不说话，电话一直响也一直挂，盯着手机回短信的表情也跟吃人似的，把人小姑娘吓得大气不敢出。
　　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姑娘细声细语地开口：“谢哥，是要找谁吗？”
　　谢小强本来想说谁也不找，但是突然想到社保补缴那事还得问。
　　“小温，我问你，我们那社保差额，不是说好等工资发了再扣的吗？怎么一声不吭就提前扣了？”
　　小姑娘长舒一口气，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谢哥，这个也不是我们想扣的，就是那天董副局长来说，一年的账要一年清，反正每个人要补扣的也不多，就不要再拖到年后了。我们主任和局长汇报了，局长也是同意了。”
　　谢小强无话可说。也对，这些高高在上的领导，觉得这两三千不算钱，先扣也无所谓，哪会考虑底层职工的苦？
　　小温姑娘看到谢小强又不说话，心里的忐忑又回来了。“谢哥，是不是钱不够花了啊？要是急着用钱的话，可以申请预支工资，打一个审批单，给你们主任、我们主任、你们分管领导签字，最后再给局长签字就行。”
　　谢小强苦笑，“得，提前拿我的钱还得层层审，没钱我去街上要饭，反正饿不死。”
　　小温知道他在开玩笑，心里也就没那么害怕了。“谢哥，你可真逗！你在阳州市大街那么一站，马上就会有人给你送钱来。你那几个富二代的朋友能让你饿死？”
　　谢小强听到她提起这些朋友，突然就想喝酒了，于是打开微信群发出了组局邀请，没几分钟就凑够了一桌。等着下班时间一到，谢小强用最快的速度飞出了单位。
　　乐8——这个小地方最火爆的KTV，谢小强和一大帮人在豪华包厢里喝了一箱又一箱的酒。反正明天不上班，谢小强最近也确实是浑身不得劲，只想一醉方休。
　　待到大家陆陆续续散场回家，也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谢小强喝高了，但还站得住，固执的不让别人送：“你们那些豪车开进我们农业局宿舍太显眼了，我不想大年夜又被领导拎去说教。散了吧，散了吧，我走着回去，正好醒醒酒。”
　　大家看他确实走得了，也就随他了。
　　谢小强晃荡晃荡，总算是还有五百米就到农业局了。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剧痛，还没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棍棒快速招呼，谢小强一边躲一边大叫。
　　“艹！你们他妈的是谁！”
　　其中一个施暴者呼喝起来，“这龟儿子让我们哥几个守到这个点，给我再用点力！妈的！挣几个破钱真是不容易！”
　　谢小强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边试图突出重围一边呼救。
　　“张叔！张叔！救命啊！打人啦！”
　　张叔是农业局的门卫。张叔反应很迅速地拿着个电棍跑出来，大声呵斥：“你们这些小流氓，无法无天了啊！”
　　一群人看到有人过来了，也可能是觉得分量足够了，迅速上了路边一辆车，逃之夭夭。
　　谢小强被打得浑身都痛，眼冒金星，只听到张叔不停叫他名字，随后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