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小强》红糖豆腐花

10、第十章 距离拉近

　　狗强回来了，带着那抢去的陶罐。不敢再去看阿婆伤心的样子，谢小强在返程中一言不发，刘崇雪看到谢小强闭着眼睛闷闷不乐，像个兄长一般，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谢小强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心会如此难受。进入体制这几年，他见过上访户伤心的眼泪，见过贫困户自卑的眼神，见过大山学生破烂的书本，见过工地民工讨薪的悲痛……他曾为每一个底层困苦的老百姓感到难过，他也曾用尽自己所有的办法帮助过一些人。他很庆幸自己做了公务员，这样至少这世上，就少了一个剥削民脂民膏的公职之位。这几年，他本以为他的心已经被锻炼得坚硬了，他知道这世上可怜之人千千万万，他的心太小，装不下，但今天，他还是忍不住，尤其在感受到刘崇雪手心的温度后。
　　谢小强眼眶开始发热，他心想不行，车上有人，不能丢脸，但是眼泪不受自己控制。两道温热划过眼角时，他想抬手去擦，可有人早他一步。刘崇雪的手离开了谢小强的头顶，转而捂住了他的眼睛。也许是因为有了掩饰吧，谢小强的泪水像开了闸，全然没有收住的心思。
　　车子开到基地，刘崇雪收回了手，不着痕迹地帮谢小强把眼泪擦干。
　　狗强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刘崇雪和谢小强回去向文物局的人了解情况，待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刘崇雪犹豫要不要跟谢小强进屋，他担心，今天谢小强的状况不大对。谢小强不知道刘崇雪的内心活动，在打开房间门后直接把他请了进去。
　　“下午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我都忘了，还给你留了碗豆腐花。”
　　刘崇雪看着他打开两碗豆腐花，问：“这你是北方人，吃得惯南方的甜豆腐花吗？”
　　谢小强扯开嘴笑笑，“我这人就像我这名字，适应力堪比‘小强’，没什么习不习惯的。”
　　刘崇雪接过豆腐花。“知道吗？狗强真名不叫‘狗强’，他叫黄强。”
　　“那‘狗强’是他的外号？”
　　刘崇雪摇摇头。“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个昵称。如果你的姓名是三个字，那跟你比较亲近的人会称呼你后两个字，如果你的姓名只有两个字，那你的亲人一般会在你的名前面加个‘狗’，我们公司有个江丽，在家就总是被叫‘狗丽’。”
　　谢小强又多了解了一条当地风俗，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主动提起‘狗’的用法。
　　刘崇雪看了他一眼，继续说。
　　“你发现了吗？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叫他‘狗强’，这说明至少他平时是个与人为善的人。他家的情况我也了解一点，很早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只有他这个独子和老母亲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两夫妻都在我们公司的果园里打工，但是最近，妻子嫌他赚不了钱，要和他离婚。”
　　谢小强默默地听着。
　　刘崇雪一口把剩下的豆腐花都喝完，才接着说下去。
　　“今天去他家，你也看到了，他的老婆不在家，至始至终也没出现，所以我想，他老婆应该是已经离开那个家了。也许，他只是太委屈了，只是被压得喘不过气了，所以在那一刻眼红血热。”
　　谢小强问：“这些话和我说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不能替他定罪，也不能给他减刑。”
　　刘崇雪答：“因为我觉得你想听，因为我觉得你听了之后可能会好受点，因为我想你知道。”
　　谢小强又想哭了。他觉得今天的自己有点没用。
　　刘崇雪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帮忙把谢小强屋子里的垃圾都收拾了，告诉他在房间等人送饭过来，便离开了。
　　晚上躺在床上，谢小强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睛就是阿婆的脸，反反复复地和妈妈的脸重合在一起，他控制不住地拿起手机百度“偷盗文物会怎么判刑”，当看到一条条法律解释的时候，内心更是难过。
　　好不容易到了天亮，谢小强不用闹钟叫醒，就起床洗漱准备上班。
　　到办公室时，只有保洁阿姨在打扫。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对着保洁阿姨开心地打招呼。
　　“哇！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姐姐来帮我们打扫办公室。”
　　保洁阿姨被他逗得直笑，非要把自己带的早点分给谢小强尝尝。
　　陆陆续续，办公室其他人都准时上班了，谢小强和每一个人都开心打招呼。昨天给他打电话求助的小邓也到了办公室，谢小强问他：“小邓，你今天不去现场？”
　　小邓回道：“吴所长说那边已经被文物局和宣传部全面接管了，有他在那边就行，如果有事的话他会打电话回来的。”
　　谢小强疑惑，“宣传部也来了？”
　　小邓兴奋起来，“对啊！宣传部一早就从市里赶来了，说是如果发现的这个遗迹有点价值的话，就可以联系中央媒体和省媒体来做一波宣传。”
　　谢小强若有所思，如果最后证实这个遗迹来头不小，那农业局的项目选址肯定要让步，但是能让他们的项目顺带得到宣传，现代观光农业园和古村落旅游都能沾光。
　　他想了想，开始给刘崇雪发微信。
　　“你在现场那边吗？”
　　“嗯，在。“
　　“怎么样啊？考古出什么了吗？”
　　“哪有一个晚上就能出结果的，现在只是在研究，附近还有没有可能存在未发现的遗迹。”
　　“你老爸知道了吗？哎，你得赶紧叫你老爸和吴所长商量，选一个新的项目地址，我看你们农家乐后面还有片空地。”
　　“放心吧，他们刚刚已经在商量了，估计待会我们会一起回你们办公室开会。”
　　“对了，这几天可能会有媒体来，你叫你们公司给我发几份现代农业观光园的宣传材料来，我给改成个通稿准备着。”
　　“好，我马上叫他们准备。”
　　“哦，还有，可以做几个大广告牌安在入口，尤其是遗迹那附近，多装几个。我认识广告公司的人，叫他们加急做，两天应该能做好。这钱得算你们公司账上啊！”
　　刘崇雪看着谢小强发的最后一条微信，考虑过后，删去了原先的“麻烦你了”，打完“好，我的钱你放心花”后，按下了发送。
　　久久没看到谢小强继续回复，刘崇雪也就不管他，继续去和多方周旋。
　　其实，谢小强在给他发完微信后，突然想到要联系莱北村，动手查电话去了。
　　拨通了莱北村支书的电话，谢小强叮嘱他要做好村民的宣传工作，不要再出现偷盗文物和破坏遗迹的行为，认真配合考古工作，村支书是个老实巴交的，忙不迭地在电话里道歉、保证。谢小强又让他收集一些古村落的宣传材料，多复印几份交给市委宣传部，并且做好接受记者采访的准备，村支书又是连声感谢。
　　挂掉电话，谢小强才去看刘崇雪的回复。什么呀？这种被调戏的感觉！
　　气哼哼地放下手机，就看到正丰公司的人过来送宣传材料。谢小强二话不说，心无旁骛地修改通稿，并且在网上找了几个广告牌的样板，给广告公司发去排版制作。
　　做完这些事，抬头去看办公室的钟，嗬！刚刚好到下班时间。
　　和其他同事说说笑笑地到了餐厅大堂，谢小强正准备拿盘子去取自助餐，刘崇雪的电话就来了。
　　“出来吃饭了吗？”
　　“我已经到你们餐厅了啊。”
　　“那你进来8号包厢，宣传部领导说想见见你。”
　　谢小强对其他同事交代了几句，便快步向8号包厢走去。
　　推开门发现，一个大包厢几乎都坐满了，主位坐着的谢小强不认识，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刘崇雪。刘崇雪默契地站起来，向主位的宣传部领导介绍，“胡常务，这就是农科所的小谢。”
　　谢小强恍然大悟，主动上前去握手。“原来是宣传部的胡常务，久仰大名。”
　　胡德兴，市委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阳州市有名的笔杆子，热衷于出书编剧谱词，别说是在机关部门，就是普通老百姓里，他也是赫赫有名。
　　胡常务说话前准备抽上一支烟，点火前笑呵呵地问包厢里的人，“老家伙我烟瘾上来了，你们不介意吧？哦，还有女同志在呢，要不我出包厢外面抽？”
　　话是这么说，其他人谁敢说介意呢？所以，胡常务的屁股，也未从椅子上挪动半分。
　　一根烟过后，谢小强才知道，原来宣传部的人问正丰和莱北村要宣传材料，这两个地方的人都提到谢小强已经早早提醒他们准备，胡常务觉得这人做事挺机灵，应该能给这次宣传工作做好配合。
　　谢小强有点吃惊，赶忙看向吴所长，毕竟吴所长才是他的直属领导，他内心担忧吴所长会不高兴，毕竟这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吴所长接收到他的目光，笑着开口，“小谢啊，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宣传部人才多，这几天也是因为要来的媒体多，怕忙不过来才叫你去，你就去好好打下手就行。”
　　谢小强听明白了，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