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宽梦窄琉璃脆》沉迷醉乡

13、离开世俗情爱

　　岳斩尘思绪万千地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淑婕。
　　淑婕的眼皮带着纤长的睫毛一起微微颤动，慢慢睁开眼睛，眼睛看着天花板，一滴泪慢慢顺着眼角滑下。
　　“你后悔了。”岳斩尘有些无奈地对着淑婕说：“你花了这么大劲终于报了杀夫之仇。现在又后悔了。”
　　“我本来想让他痛苦，但是现在最痛苦的还是我。”淑婕的声音颤抖着。
　　淑婕本来是天生阁的人。天生阁与宽梦楼不同的地方大概在于天生阁愿意担负更多的责任，也更有人情味。当然只是相对来说。
　　皇上宠信宦官刘直，西厂横行甚至干涉军务。淑婕接到任务，化装歌女潜伏在荷香楼秘密查探军队武官之中到底谁和西厂关系密切。就是那时淑婕遇到了赵克鹏。
　　他和别的男人很不一样。
　　不一样在于他答应淑婕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
　　淑婕说她在楼里的房间书柜有些不稳。别的公子哥儿曾经嘲讽：“别是个只字不识，专会附庸风雅的雏儿。”只有赵克鹏第二天就带了个木匠来，坚持要帮淑婕重新打个柜子。
　　“没想到鸢梦姑娘还喜欢看《宣和遗事》这种涉及历史军事的书。”赵克鹏看着淑婕的眼神闪闪发亮。“淑婕姑娘还喜欢什么书，我下次再带些来！”
　　荷香楼的客人一般都是正五品以上的大人。而赵克鹏只是个六品千总，以他的财力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经常往荷香楼跑的。
　　“你没什么事就不要经常来了。”淑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平淡地看着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本来充满活力，仿佛还有一堆话要说的赵克鹏突然顿住了，发亮的眼睛也暗淡了下来。
　　勉强的干笑了两声，他小心地问道：“鸢梦姑娘……不喜欢我来吗？”
　　淑婕突然说不出“不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淑婕就做不到不在乎他的感受，只做个逢场作戏的歌女了。

　　第二天，他真的没有来。
　　又过了几天，好像在等又好像不在等的淑婕摇摇头自嘲地笑笑，想什么呢。还以为真的会出现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子吗？
　　新鲜劲过了。男人都会走。
　　“鸢梦姑娘。”
　　看着窗外的鸢梦回头，是打扫的小厮儿。
　　“这是赵千总让我送来的书。这是他的信。”
　　淑婕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是多么欣喜。
　　书有《武王伐纣书》《列国志传》等等。都是些演义传奇之类。故事性比现实性强。
　　淑婕摩挲着信封上的字，“鸢梦姑娘亲启”。小心地展开。
　　一边看一边笑出声来。
　　我就知道。
　　这小子准是没钱了。鸢梦想。

　　在之后的每一次。
　　赵克鹏都想第一次一样，在每一次淑婕需要他的时候都出现了。
　　他在别的男人说要收淑婕做小时，坚持要娶她做正妻。
　　“我能想到的，和我共度余生的姑娘。就只有鸢梦姑娘。”
　　他是那样认真的说。
　　他在别的年轻公子哥无理调戏淑婕时挡在她的面前。
　　他在母亲辱骂淑婕身份的时挡在她的面前。
　　他在别的歌女尖酸刻薄的嘲讽她嫁给他时，挡在她的面前。
　　“我赵克鹏不想做什么大官，只要和娘子在一起，生儿育女，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了。女儿的小名我都想好了，就叫菁菁。”

　　菁菁者我，在彼中陵。
　　既见君子，锡我百朋。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
　　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我想改个名字，不叫鸢梦了。”成亲后的淑婕躺在赵克鹏的怀里说。
　　“好啊，但是娘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还有娘子想好改什么了吗？”赵克鹏马上提出两个问题。
　　淑婕笑了出来：“你说话总是这么着急。”淑婕调整了一下在赵克鹏怀里的姿势：“我只是觉得母亲说得没错，鸢梦确实不像贤妻良母的名字。我也不太喜欢了。”
　　淑婕抬头看着赵克鹏，“夫君给起一个吧，母亲听了一定有好感的那种”
　　“嗯……那就叫淑婕吧。”
　　赵克鹏在淑婕额头上亲了一下：“明天我还要带娘子见一个人。”
　　淑婕问：“什么人？”
　　“明天娘子就知道了，不早了睡吧。”又是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淑婕额头上。

　　第二天淑婕特意穿得简朴大方些，挽了一个端庄的发髻。
　　“娘子，我要带你见见我的好兄弟。之前一直没带你见……是因为这个兄弟比我高还比我好看。”赵克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所以我想还是等我们成亲后，再介绍你们认识。”
　　淑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夫君想得可真多。”
　　家里小厮儿来报，人已经到了。
　　“娘子，走吧。”赵克鹏马上紧紧握着淑婕的手带她一起迎向了另一个男人。
　　“周立峰兄。”赵克鹏指着一个同样身穿六品官服的男人。
　　“这是我的内人，淑婕。赵淑婕。”

　　淑婕跪在天生阁主面前。
　　“我已经掌握确切证据，证实王副将和刘直之间确有勾结。现在刘公公家里的总管还休了原配，新扶的正妻其实是王副将的远房侄女。”
　　阁主摊开手札，看着淑婕整理的种种事件，点头道：“嗯，做的不错。不过你的丈夫也牺牲在了这场宦官军务之间的争斗里。鸢梦，你就当这段时间的夫妻生活是场梦，安心回来吧。”
　　“请求阁主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要让周立峰那个小人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淑婕已经努力控制情绪，但是用力吐字的时候还是流下了泪。
　　“官场之中，为了升官发财坑害多年兄弟的人大有人在。我可以给你这段时间，但是回来后，你要做的更多。”
　　“更要记住的是，鸢梦。要掌握分寸，不要再陷进去。”
　　“是！阁主！”

　　此时的淑婕躺在床上，觉得好累好累。
　　做了这么多。就是希望周立峰最后失去杀害兄弟得到的权力与财富，也失去他想要的和自己的爱情。
　　可是，在周立峰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甚至真的放弃一切，为自己而死时。
　　万分痛苦的反而是淑婕自己。
　　世俗情爱。
　　她赵淑婕体验过了。
　　完完全全地感受过了。
　　是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