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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遗弃的秀儿 ...

  •   秀儿想到厨房偷点剩饭吃,他摸着干瘪的肚子,在墙边小心摸索着,天太黑看不见路,秀儿靠着墙缓缓移动。
      今天娘又罚他不许吃晚饭,他把姐姐的裙子洗破了,姐姐又骂他小贱人、贱骨头、贱人生的贱种。
      秀儿知道他不是娘生的孩子,和哥哥姐姐们不一样,大家都不喜欢他,村子的孩子从不和他玩。姐姐说他的亲娘是个傻子,跑到家里来勾引爹,傻子的娘家人硬是把她塞到家里了,生下他就大出血死了。就连他的名字也是随口取的,他没有姓,更上不了族谱。
      “人牙子明天就会上门来,能卖三两银子呢!抵得上咱们家一年的进项了!”娘的声音透过窗户穿出来,有些激动,有些急切。
      “真有这么多?别是骗子吧!”许正看着掉钱眼里的妻子,有点不太相信。他不知道奴隶买卖的行情,身边也没人卖人的,这价钱却是让他心中很是吃惊。
      “街上卖柴火的老周你知道吧,他家娘子的族姐便是在那宁家当管事的!见过府里买人的,一个小丫鬟都要十几两银子呢,这人牙子就是他介绍的。”许刘氏瞪大眼睛说道。昏黄的煤油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常常的。
      秀儿蹲在窗下,抬头看着那挽着发髻的头映在窗纸上的影子。人牙子他是知道的,娘经常吓唬他,不听话就把他卖给人牙子,入贱籍,一辈子都是贱人。娘这次真的要把他卖给人牙子了。
      “咱家也没落魄到要卖孩子啊?”许正垂头眯了眯眼,神色有些犹豫,这几十年也没听说过哪家卖孩子的,真要做了,不是要被人家戳脊梁骨吗?
      “哎哟!因为那个小贱种,我吃了多少苦,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笑话我呢!”许刘氏耍泼式地拿着帕子掩面哭了起来,“你说说,村里有哪家人有个庶子的?你还把他那傻子娘纳了妾,人人都笑我跟个傻子做姐妹,好吃好喝的给他养这么大,如今我儿子都没钱娶媳妇了,他不该为他哥哥想想?!”
      许正站起来,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儿子娶媳妇花不了多少钱,几只牲畜,几匹布便行了,最后钱还是落在自己口袋里,“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家不能断了香火啊。”
      许刘氏将脑袋放在他的胸口,抹了抹眼泪,“还是官人疼我们大郎,还有桂花儿,明年就及笄了,多带点嫁妆,在婆家可不得少受些罪?”
      “娘子说的是,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卖了就卖了吧,能帮着他哥哥姐姐也算他积德了。”许正拍了拍娘子的背如是说道。
      “呜哇。。。。。。”秀儿一害怕就哭了起来,哭的极为大声。
      许正夫妻吓了一跳,赶紧推开门,可不能叫他跑了!
      “这么晚了嚎的什么丧呢?!”许刘氏叉着腰对蹲在地上哭着的秀儿吼道。
      见他小小的人儿哭的这么可怜,许正倒有些不敢看他,心下有些愧疚,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但想起别人老拿这个取笑他,那一丝丝的怜悯立马消失了。他走过去踹了秀儿一脚,“哭什么哭!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别是要偷东西吧?!”许刘氏大嗓门吼道,随即哭嚎了起来,“我的天爷哟!这是造的什么孽哟,咋就养了这么个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大半夜的偷我家的钱啊,家贼难防啊!”
      她这么一吼,街坊四邻都出来看热闹了。
      许正那脚踹的很重,秀儿捂着腿,哭的更凶了。“呜。。。。。。”
      “这是怎么啦?”隔壁王大婶子拄着拐杖问道。
      “怎么还打孩子呢?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有看不过去的年轻妇人说道。
      “就是啊,瞧这孩子瘦的,都被磋磨成什么样了?”
      许刘氏抹着眼泪,“非是我要打他,我何时打过他?”她的确没有打过他,只什么苦活累活都丢给他去做。“这孩子我是教不了了,小小年纪的,就学会偷东西了!”
      “家门不幸啊!”许正垂着头,一副自己教不了他了的模样。“有这样的儿子,简直就是家族的耻辱啊!”
      有许家同族人在场,族里出了头东西的孩子,还是偷自家的东西,他们也感到面上无光,一白胡子老头说道:“许老三啊,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咱们族里没出过这样的人!”
      “各位族老,今日,我就在这说了,我们家实是养不起这样的人!这么小就会偷东西,大了还不一定怎么样呢,我这家底呀,说不定都要被他搬空了!”许正痛心疾首地说道,“明日,我就叫人牙子来,卖了,这样品行不端的人!我们家容不下!”
      “就是,现在不撵出去,以后要是惹了什么祸事,不是连累大家吗?”有小伙子附和道。
      “我没有偷东西!”秀儿爬过去,抱住许正倔强地说道。“爹,不要把我卖给人牙子,秀儿没有偷东西。。。。。。呜呜。。。。。。”
      “我们还会冤枉你不成?!”许刘氏吼道。恶狠狠地瞪着他。
      秀儿本就脏兮兮的脸上满是眼泪鼻涕,叫人看着就心烦,瘪嘴道:“我肚子饿,去厨房找吃的,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犯了错还死不承认!我们许家没有这样的人!庶出的就是庶出的!”白胡子老头脸上有怒气,转过身气愤的离开了。
      “大郎,把他捆起来,扔到柴房!”徐正吩咐大儿子。
      大郎个头很高,人也壮实,几下就将五岁的秀儿捆起来了。将他扛到柴房,往地上一扔,“叫你偷我们家东西!活该!”在他眼里,这个人根本就不能算是他的弟弟。
      “不是我!不是我!是爹娘要卖了我!我没有偷东西!”秀儿倔强的说道。明明是他们的错,是他们的错。
      “还撒谎,你没偷东西,爹娘干嘛卖你!”大郎认定他撒谎,说实话他还有点舍不得,他要是走了,很多事都是他做了,平时也没个使唤的人。
      “老实呆着吧你!”娘昨天说要给他相看媳妇,他乐的一晚上没睡着。有一回逮到一只野鹿,换了些钱,跟着同村的张麻子去过一回红馆,那滋味,光是想想都销魂。就着月光,他瞥到秀儿秀气地脸庞,蹲下摸了一把,一个男娃长的娘们兮兮的。
      秀儿脑袋一用力,一口咬住了他的手,他咬的极狠,都是因为要给他娶媳妇爹娘才要卖掉自己的,都怪他!
      “啊!杀人了!”他手剧烈地疼了一下,立即将秀儿推开,把手扯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吹着流血的伤口,好深一个牙印。他了看秀儿仇恨的目光,心头有些怕,锁上门回屋了。
      秀儿哭的累了,小孩子经历这么多事,困极了,什么都不想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的傻子娘,娘一直在笑,看着他笑,他想伸手去摸摸,怎么也动不了。一声鸡鸣,将他惊醒了。想起昨天的事,该怎么办,没有人会救他的,大家都不喜欢他。
      他就这样躺着,被绳子捆着,睁着眼,清晨的阳光透过穿过树梢,透过窗户,照射在他头上。全都是坏人,从现在开始,秀儿没有家人。
      外面有了人声,有了烟火的味道。秀儿吞了吞口水,好想吃饭啊,想白白的馒头,他在街上看到过,加点小菜,看着就很好吃。
      两辆辆半旧不新的马车从黄土路上缓缓行来,在许家院门前停下。一位嬷嬷从前面这辆马车上下来,她头上生了些白发,脸上摸着脂粉,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姣好容貌。
      “徐娘子可在?”她在门口说道,声音很洪亮,中气十足,十分有辨识度。
      听见有人叫,许刘氏立马奔了出来,徐正和大郎桂花跟在后面也出来了。
      许刘氏拍了拍袖子衣角,脸上堆满笑,“哟,嬷嬷来了?快里面请!”
      “不必了,是你们家要卖人吧?”嬷嬷姓韩,人唤韩三娘,韩嬷嬷。她手上出去的人,没有说是不好的,她买人也不是随便就要的,模样的端正,品行不可太差。“便叫出来看看吧?”
      “好好。”许刘氏连声说道,对大郎道:“把人带出来。”
      没一会儿大郎就把秀儿扛出来了,放在地上。
      韩三娘冷笑了一下,轻蔑道:“这怎么还绑上了?我可不兴强买强卖,这回头要是想不开,寻死了,我岂不是要亏本?”
      “这孩子命贱,没那么容易死!”许刘氏有些急,这万一要是卖不出去,煮熟的鸭子岂不是飞了?“嬷嬷,我们也是没办法了,这两个孩子等着成家呢,家里实在没钱了,这香火不能断啊!”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尾音还有一丝颤抖。
      “是你的孩子吗?”韩三娘问道。
      “如何不是?”许刘氏看了一眼徐正,徐正立刻说道。“说来惭愧,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竟学那些鸡鸣狗盗之事,我们家也实在是容不下他了!”他神色看着有些悲恸。
      “她不是我亲娘!不是!”秀儿大声道。“爹,不要卖掉秀儿,秀儿会听话的,秀儿一定好好干活!”
      “看来咱们这买卖是做不成了!”韩三娘作势欲走。
      “别,别啊!”许刘氏急红了眼,这怎么行呢?“您看这样成不?二两!我们只要二两银子!您把人带走!”
      韩三娘看了看还在哭的秀儿,这孩子留在这里也是活受罪,今日他们若卖不成,改日又得卖给别家。这孩子说她不是自己的亲娘,又叫那男人作爹,看来是庶子了。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父亲是商人,十二岁那年家里遭了难,父亲被仇家气死了,家中金银尽数还了债,宅子也被夺去了,嫡母带着她和弟弟流落街头,她是小妾生的,嫡母将她卖到了青楼,换了十多两银子作盘缠,回晋阳娘家了。所幸青楼的妈妈看中她的算数,让她帮着算账,渐渐地也存了些钱,有了人脉,便做起了这人牙子,如今也算有些家底。
      韩三娘使了个颜色,身旁小丫头拿出二两银子给许刘氏,两个小厮将秀儿带走了,秀儿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他没有跑,一双眼,恨恨地盯着那一家人,他们捧着银子乐开了花,秀儿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行车缓缓行驶着,乡间的路极不平整,一癫一癫的。车里还有五个小孩儿,有男娃也有女娃。秀儿安静地坐在角落,心里越想越委屈,眼泪流个不停,他用袖子擦了擦鼻涕。
      “你别哭了,我都不哭。”秀儿旁边男娃抬手用袖子给他擦了擦眼泪,“我叫庆隆,你叫什么?”
      “秀儿。”秀儿抽抽搭搭地说道。“你也是被爹娘卖掉的吗?”
      庆隆说道,“谁又不是呢?我阿爹病了,家里没钱了,再不抓药我阿爹就死了。”他是家里最小的,什么也干不了,几个哥哥都比他大,比他能干活。他走的时候,阿娘抱着他哭了好久。
      “阿娘,庆隆会回来看你们的。”这是他对阿娘说的最后一句话。
      “呜呜。。。。。。”秀儿抱着庆隆哭,眼泪鼻涕全擦在庆隆衣服上了。
      庆隆有些心痛,这件衣服是阿娘给他做的新衣服,“你别哭了。。。。。。”看他这么伤心,他又不好推开他,只任他继续哭。
      其他几个孩子见秀儿哭也跟着哭了起来,顿时哭声一片。
      马车停了,韩三娘下了车,到后面查问情况。她掀开帘子,“怎么回事?”
      孩子们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继续哭,“呜呜。。。。。。”
      “不许哭了!”韩三娘厉声说道。她带着愠怒的声音极有威慑力,几个孩子立时噤了声,抽噎着看着她。“谁要再哭就扔到山里喂狼!”
      马车又缓缓行驶着,午时进了城,城里热闹非凡,贩夫走卒,吆喝叫卖的,街头耍戏的,好不繁华。
      几个孩子掀开窗帘看,脸上的愁容都散了去,露出孩子本该有的天真笑容。
      不多时,便到了韩三娘的府邸。
      几个孩子都背安置到了后院,有丫鬟小厮给孩子们洗了身子,换了干净衣服。孩子们睡的是大通铺,一个房间里,躺着十几人。
      庆隆在秀儿旁边,他问道:“秀儿,你害怕吗?”
      秀儿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刚吃过饭,吃的是白面馒头,还有一碗粥和小白菜,他肚子里胀胀的,他很享受这种饱足,“不怕,你害怕我们可以一起睡。”
      庆隆从没离开过家,他年纪小,以前都是跟爹娘一起睡的,不习惯一个人睡,“好。”庆隆钻进了秀儿的被子,将自己的被子搭在上面,“这样就更暖和了。”他像在家里抱着阿娘一样抱住暖暖的秀儿。
      秀儿自小就是一个人睡的,春夏秋冬盖的都是一床薄被,今天这么暖和,他心中被亲人抛弃的难过少了许多,这一觉睡的极为香甜。
      翌日一大早,大家就被叫醒了。
      几十个孩子按年龄分成几堆站着,秀儿站在边上,庆隆站在他后面。前头台子上,有一嬷嬷在讲话:“我夫家姓王,日后你们便叫我王嬷嬷,我负责教你们规矩。我们如坊卖出去的奴才哪个不说是最有规矩的?能不能被主子挑中,能否得主子青睐,权且看个人造化。”
      “是,王嬷嬷。”众人说道。
      “第一个要讲的,便是跪。咱们做奴才的。。。。。。”王嬷嬷讲解着。
      接下来一个月便都是学规矩,学伺候人的规矩,学奴才的规矩。秀儿被嬷嬷打了好几次手板,庆隆每次都为他求情,还替他挨了几个手板。
      “谢谢你,庆隆。”秀儿说道。两人坐在梯子上,各自摸着通红的手心。
      “我们是朋友啊。”庆隆看着秀儿傻兮兮地笑道。为什么这一个月下来秀儿的脸白里透红,他的脸却是黄里透黑呢?秀儿就是秀儿。“下次王嬷嬷要再罚你,我还替你挨!”
      “我很努力的,不会被打手心了!”秀儿说道。他常年受寒,手有些抖,拿不稳东西,每次奉茶时都弄得茶杯叮铃直响。
      “你们干嘛呢?吃晚饭了!晚了就没有了!”王嬷嬷见二人在这里磨蹭,走过来说道。
      “我们这就去!”二人立即奔屋子去了。秀儿是害怕饿肚子的滋味的,庆隆被罚了几次不吃晚饭,也怕了饿肚子。
      虽然只是简单地馒头粥小白菜,但二人已经很满足了,在家里从来都没吃过馒头呢。二人狼吞虎咽地吃着。
      “大家听好了,过几日,宁附要买人,到时三娘会带大家过去,这几天不必训练了,各自准备准备吧。”王嬷嬷说道。
      “宁府很大吗?”有一个孩子天真地问道。许多孩子都疑惑地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故作高深,抬头看了看天,咳了两声,“宁府那是什么样的人家?齐城首富,便是丫鬟穿的衣裳,都比我还要好呢!总之,去了宁府,少不了好处。”
      女娃们看着王嬷嬷身上摸起来很舒服的料子,新生向往,“如果能进宁府就好了。”
      “去哪儿都是给人做奴才,这宁府的奴才过的可比普通人家的正主都要好!我当年呀,也是想去的,可惜人家看不上啊!”王嬷嬷说着有些惋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被遗弃的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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