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肃然起敬 ...
-
>
雨点打下来了,后花园的泳池里空无一人,冯遥晖突然出现。他穿一身滑稽的连体泳衣,手揽一个瘦瘦的女同学,跑到吴凯越身前的墙边避雨。
幸好墙这边的绿植够大,完美地遮掩住了吴凯越偷窥他们的眼晴。
暴雨打湿他们的头发、衣服,那女孩也就十三四岁的光景,被冯遥晖一只胳膊抵在墙上,不知在说些什么。
暑假还穿校服的女同学,在沪上真少见。
不过C大附中的初中校服,没有高中全国统一的那么丑。那女孩隔一道透明的墙,背朝吴凯越而立,吴凯越自然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半湿的鸦黑短发,海军服式样的校裙,裙下两条稚气的腿十分瘦实。
大概又是个甜软可爱的女孩。
冯遥晖只喜欢那种类型。
吴凯越觉得这女孩子凶多吉少。冯遥晖是什么人?去年就不停向邓洋炫耀,他能同时交四个女友的奇葩。
果然,冯遥晖慢慢收回撑在墙上的手,面色绯红地不知道又对那罩在他胸前的女孩说了什么。他托住女孩的下巴,低头吻过去,另一只手突然快速滑向女孩的胸。
“智啊障啊!”吴凯越叫了一声。
可惜,冯家玻璃的隔音效果做得太好,外面的两人都没听见。只有邓洋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晴又粘回到手机上。
没眼看,大白天耍流氓。
正值十四岁的吴凯越,还是个不改鲁莽的正义少年,从小被吴妈妈教育:“别欺负女生,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吴凯越已经考虑要不要打开旁边的门,冲出去英雄救美。
当然,当时的吴凯越并不知道这位女同学美不美,他还没意识到要去关心这个问题。
可吴凯越回头一瞬眼看邓洋的功夫,窗外的冯遥晖突然面部扭曲,捂住裆部,跪在了女孩子的脚下。
吴凯越目瞪口呆之后,明白过来,眼晴里流出一丝笑意。那女孩子照冯遥晖的那里踹了一脚。
她还真敢。女侠,会出人命的!
吴凯越不自然地看了看自己的那里,觉得有点疼。
如果事情就这么完,那不叫精彩。但是冯遥晖贼心不死,以跪地的姿势突然伸手,捉住那女孩的小腿。
吴凯越扔掉手机,跳下了窗台。
眼前一花,那女孩直接一个摔跤的动作,冯遥晖就以狗刨地姿势,一头栽进旁边的花丛。
那月季的刺,那扎屁股的滋味……吴凯越有点想捂眼晴。
但冯遥晖是不屈不饶的,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脑子进水,他又熊扑向女孩子。
女孩子失去耐性,反扭住胳膊,把冯遥晖拖到前方的游泳池,推了下去。
暴雨打湿了她的全身,她就那么面朝泳池站着。吴凯越观察她的动作,明白过来,她在等冯遥晖呼救,再跳下去救他。
可冯遥晖竟贱贱地游起水来,还耀武扬威地冲她比中指。
女孩子背影僵了一下,拎过旁边一大桶洗过脏抹布的黑水,迎头朝冯遥晖泼了一头一脸。
吴凯越看得可乐,这比游戏有意思多了。
雨实在太大,看不清池里冯遥晖的表情,他大概快哭出来了,但吴凯越看清了,他的手指放在了嘴边。
坏了,冯遥晖在唤他家的大狼狗。
吴凯越腾起身,推开门往泳池边跑。等赶到池边,那女孩子早已爬到旁边一棵枇杷树上,单脚向满是青苔的滑溜溜后墙跨去。
吴凯越屏住了呼吸。
还好,女孩子敏捷地骑上了墙头,没有一脚踏空。
吴凯越忍不住呼出一口气。也幸好这个别墅小区的治安好,如果冯家往墙上安个电网,她还不给电死。
几条吃生肉长大的恶狗冲到墙下窜起,冲女孩狂吠。
女孩全身湿淋淋地坐在墙头,不慌不忙地伸手摘了一大串冯家遗漏采摘的黄枇杷,小心地放进挎包。
她迎着暴雨,眼晴雪亮地望过来,高喊:“冯遥晖,开学了我在学校等你!”说完潇洒地跳下后墙。
巷道尽头,那绿的香樟、红的月季、夏季的暴雨里,全都是她奔跑的背影。望着她的白球鞋踏过一路溅起的水花,吴凯越不由肃然起敬。
转过头,冯遥晖已爬到岸边不住地喘气。
“她叫什么?”
“啊?”冯遥晖一脸逃出生天的恍惚。
暴雨声实在太大。
泳池千柱万柱,涟漪万千。
夏日的大雨点打在身上一阵发凉,吴凯越的脸却阵阵战栗的发烫,他吼道:“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这次冯遥晖回神了,双手拍打水面,像疯子一样嚷道:“黄锦浓,黄大姐!黄恶霸!男人婆!”
以前只觉得彼此不是一路人,玩不来,这会吴凯越开始有点看不起他了。
冯遥晖从小在大人面前最会扮乖,坏事做一箩筐,仍然是冯妈妈嘴里的我们家宝宝。学习成绩又一直是他们这群沪商子女里,最好的。
虽然吴宏不管吴凯越,吴妈妈也没少在他耳边念经:“越越,你要有人家冯遥晖一半成绩好,听话懂事,你爸爸也不至于那么喜欢吴凯宇。”
冯遥晖突然爬上岸,抱住吴凯越,像个缺奶的婴儿般大喊大叫:
“我不想上学了她就是个神经病绝对不是正常人正常女生绝对不是她这个样太可怕了我遇上疯狗了比疯狗还要狂她家是不是开跆拳道的我要告诉我妈有她没我年年她拿奖学金凭什么她不是特困生吗还敢这么嚣张长的也不怎么样她不是很缺钱吗摸一下亲一下又怎么了装什么装?”
得了,吴凯越无处吐槽,反手把冯遥晖推进泳池,“乖,你再游会儿清醒清醒啊。”
黄锦荣?名字好怪,一个香港男明星?
那是,吴凯越第一次见到黄锦浓。也是第一次知道,C大附中竟然有这么一个厉害角色。
所以比起冯遥晖受到的惊吓,今晚的他算幸运的吧?吴凯越像座死神望着暴雨,压抑住自己随时想暴发的胸口。
-
黄锦浓当时是不是看到他了?
吴凯越勺子举在半空,拧起眉。
应该是,他就站在池边,她没理由看不见他。
不过,当时天下暴雨,她又坐在那么高的墙头,那些枇杷叶可能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看清了。
没看清?
应该是没看清,所以她才至今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她的高中校友和同一级的。
午后窗外烈日当空,时间变得特别缓慢,万物弥漫着一种像要睡去的慵懒气息,连空气都变得缓缓悠悠。吴凯越心里生出一种惘然。
高考过后,他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成绩。这个暑假一旦结束,只怕连校友也做不成了。
-
当黄锦浓从光线强烈的夏日炎炎下,黏手黏脚地走进来,扑面而来的清凉和植物湿漉漉的气息,让她立刻安静下来。
穿灰色T恤的少年,坐在核桃木的古旧地板上发呆,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粥还是米糊糊一样的东西。
帘外漏进的一缕阳光落在,他昨晚睡蓬松了翘起的头发上。
在他身边的大陶罐里,插满了细细早上摘的洁白姜花和天竺葵。那一丛色彩鲜艳的硕大花束,竟衬得阴凉处的他侧影有了忧郁和虚弱的气息。
黄锦浓有些过意不去。
昨晚虽然吴凯越贪嘴在先,自己似乎也过份了。
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细细呢?”她问。
吴凯越猛地回头,露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怎么了?”
“……走路不带声,你想吓死谁?”
吴凯越的语气很不好。
一个男生小气成这样,连脸都气红了,眼神又凶又狠让人无法逼视。黄锦浓之前的小小内疚瞬间便烟消云散。
她冷看着他,放下手里的空竹篮。
“请问,细细去哪了?”
“楼上。”
吴凯越突然大吼。
有病!黄锦浓瞪他一眼,转身上楼,没能看见吴凯越慢慢红透的耳根和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