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似是故人归》郑酌

5、第 5 章

　　程谙接到工作室电话是早上七点。
　　马家老太太当年问她打算学什么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说要考设计学院。当然，纵使她与宋黎生活了一段日子，天赋这种东西毕竟不会传染。看她画个煎饼都画不圆的三脚猫功夫，估计也没人把她和画家扯上什么联系。
　　程谙是个现实的人。虽然马家老太太大有把她塞进设计院的打算，但是她还是决定不在一群艺术疯子面前丢人现眼。因而在递offer的时候她便打了个艺术的擦边球，选了会展管理。
　　程谙也没闹明白自己对艺术这么不离不弃是不是因为对还宋黎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命运车轮已经滚滚向前，她也没什么时间思考这件事，就破罐子破摔地被车轮推着报到去了。
　　程谙其实没有想着还能见到宋黎。
　　在她个人看来，她只是顺理成章地进了一家会展设计工作室，工作室顺理成章地接了个中国画展策划的活，而她作为唯一的中国人顺理成章地被送回亲爱的祖国，因此也就顺理成章地没能躲开宋家这个老字号画商。
　　看与参展艺术家首次协商的时间还早，程谙慢吞吞地套上衣裙，估摸着街口哪家店卖早餐。锁上门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刁蛮地钻了过来。
　　“小谙，来，刚做好。”宋黎似乎就等着她出门似的，倚着那扇木门笑道，“昨晚磨了点豆子，一直文火煮到今天早上——你很久没喝豆浆了吧？”程谙回想起昨晚尴尬的见面，脸上有点发红，但架不住没吃晚饭的肚子叫的厉害，仍诺诺地走进了那座宅子。
　　宋黎端上来一个白瓷小碗，上头描着一株纤细的珠兰。那是小时候她在宋黎家的专用小碗，那时在宋黎家吃的多了，宋黎索性在家里工匠给他烧一批新的素白瓷碗的时候挑了只没上釉的，照着她衣服上的图案描了株珠兰，给她自己用。她那时候可宝贝那只小碗了，似乎只要是宋黎给她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而那位号称千金难求一画的大画家给程谙画起画来那是毫不吝啬，他总说，只有不知道这些画值多少钱的人，才能真正知道他在画什么。
　　程谙掂起那只碗，啜了口豆浆，心中百味杂陈。“特地放多了糖，够甜吗？”宋黎端上了热腾腾的几只包子，问。他今日穿了件银灰的纱衫，在晨光下泛着微芒，煞是好看。“嗯……你还留着这只碗啊。”“啊……自然留着的。”宋黎如往常一般含着笑。
　　程谙有些局促地咽着一只包子，宋黎又从不知哪里变出两个玻璃瓶子：“枸杞茶，今天太阳大，身上要带瓶水。”程谙努力咽下那口包子：“一瓶就行了，这多不好意思……”
　　“另一瓶是我的。”宋黎悠悠把瓶子放进她的包里，“快到时间了，车在外面等着。”程谙有些发窘，抽纸巾抹了抹嘴：“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不远。”“你今天不是要去见我吗？顺路。”宋黎慢条斯理地在院子的水台边洗着碗碟。
　　程谙愣了愣：“他们连你也请得动？参展人里没有你啊”原本以为宋黎的性子，不应该会凑这个热闹。“你别忘了，这个展卖的画可多了。”宋黎甩干手，“我毕竟也是个画商，小谙。”

　　程谙被刹车的惯性推醒的时候，只听见车窗外热情的一声：“宋先生，您来了——”
　　刚下车，工作室的人便迎了上来，“不好意思，我们负责人还没到，麻烦您先去二楼贵宾室等候好吗——”
　　“不用，到了。”程谙咳了咳，后悔不该让宋黎开到门口才放她下来，打断了同事的话， “不好意思，有些晚了——人都齐了吗？”“除了白先生还没到……”白淡墨？那厮——程谙腹诽了一句，“不等了，开始吧——方案我之前看过了，他们还有别的要求吗——小林，你不来招待一下宋先生？”“无妨，我跟着你就行了。”宋黎不慌不忙地扶了扶他那副老式的玳瑁眼镜。
　　程谙“啪”地合上了文件夹：“你这样我工作不了。”
　　“应付我也是你的工作，程小姐。”宋黎不咸不淡地挂着揶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