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阴阳鼻祖》菲梧君

6、最是无畏少年郎6

　　气势逼人的热浪舔着山坳的岩壁席卷而下，大小不一的火团如同摇尾的金蛇疯涌出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借着冰凉异常的桃花酒香，生生将桃禹蹊的众人化成了灰烬。

　　火借风势，很快就燃到了院内的茅草屋，一时间浓烟肆虐。

　　萧子岚立在原地，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睁睁的看着那片火海蔓延，浑身抑制不住的痉挛。

　　再过三天，便是小虎子五岁的生辰，他答应过，要陪他一起过生日，要陪他斗一整晚的蟋蟀。

　　他答应过禹老爹，用这次卖酒换的钱换点肉回来，给蹊里常年不见荤腥的孩子们打打牙祭。

　　他答应过元辰曜，他不会胡闹了。

　　可是这一次，他大闹一场，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月光初上，与烈火为伴，却照的人心底生凉。

　　萧子岚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的心神在崩溃的临界点上骤然回笼，所有的意念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猛然拉回到了灵魂的最深处。

　　在那里的世界，是一片苍白。

　　萧子岚一睁眼，便看到自己在一汪无边无际的湖面上悬空着打坐。

　　滴答。

　　一滴水珠顺着他的手臂滑下，砸入湖面，没有惊起半分涟漪。

　　滴答，滴答，滴答……

　　越来越多的水珠，先是浸透了他的衣衫，随后笔直的坠落，慢慢的，湖水出现了褶皱的波纹。

　　就在湖面失去平衡的刹那，萧子岚的身体也跟着一起陷落，那片看似与世无争的湖水毫不留情的吞噬掉了他的右臂，而他的身体不依靠任何东西却能悬浮在湖面之上。

　　严寒与刺痛接连而至，萧子岚用另一只手臂艰难的撑着流动的湖面，试图把手臂拔出来，可是他越用力挣扎，那手臂就被吸的越紧，一股磅礴的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咆哮着涌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冰凉的意识蚕食着他的每一寸肌肤，逐渐将他的人和心一起冷却，不甘、颓然、挣扎、痛苦、留恋、希望、绝望将他完全笼罩吞噬。

　　曾经偏安一隅的桃禹蹊，此刻已然变成了烈焰的修罗场，眼看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衙侍们赶忙将路障扫清，护送着樊彪向大门走去。

　　然而就在樊彪路过萧子岚身侧的瞬间，一直垂着头的萧子岚却突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樊彪闻声顿时驻足，他将扶着他的衙侍一推，恶狠狠的道：“快！给我杀了这个刁民！”

　　衙侍应声拔刀而起，他挥舞着长刀向萧子岚砍来，然而还不待刀刃落下，便被萧子岚一把钳住，他手心微微收紧，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刀身扭曲折断。

　　那衙侍抬起头，却看见萧子岚注视着他的眸光中仿佛有万千猛兽在咆哮嘶吼，而他的身形倒映在萧子岚的瞳孔里逐渐变得支离破碎，似乎是被饥肠辘辘的众兽撕咬成了碎片。

　　“鬼，鬼啊！”衙侍倒跌在地上，蹭着向后挪。

　　樊彪怒道：“放屁！哪里有鬼！”

　　衙侍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着萧子岚，“他，是他！”

　　樊彪这才回头正眼看着萧子岚，他还是他的模样，可是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全都变了，曾经干净明朗的少年身上似乎交错叠加着几重人格，是桀骜凛然少年得志，是天纵奇才恣意狂悖，是放浪不羁绝尘于世，是掬握生死君临天下，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邪魅狂狷。

　　樊彪推搡着身边的衙侍，“还愣着干什么，上啊！杀了他！”

　　周围的衙侍提着刀战战兢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樊彪顿时急了，夺过一把刀来，将那衙侍踹到一旁，“没用的废物！”言罢，便自己提着刀冲了过来。

　　眼看着刀尖就要砍到面门上，萧子岚却丝毫未曾躲闪，他抬起头，刀锋就停留在他的双瞳之上，可是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制约着再也无法落下分厘。

　　“咔吧，咔吧……”

　　经过千锤万凿的刀身突然间碎裂开来，化成了一地的齑粉，樊彪握着秃秃的刀柄，满眼全是骇然。

　　萧子岚缓缓的走向樊彪，樊彪趔趄着退后，不料却被刚才萧子岚掀翻的桌子绊倒在地，周围的衙侍想逃跑，可是身体却仿佛受到了某种气息的压迫接二连三的昏死过去。

　　樊彪晃动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又被身上的貂裘狠狠的绊倒，慌乱中一抬头，面前正是那摊沾满污泥的血瓜子。

　　萧子岚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地上，“想吃吗？”

　　樊彪涩涩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萧子岚：“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吃。”

　　樊彪听到这话，一股寒意油然而生，他惊慌的胡乱推开面前的瓜子，手脚并用的向大门爬去。

　　萧子岚任由他狼狈的爬行，不急不慢的在后面跟着，就在樊彪眼看着要触及到门框的时候，萧子岚俯身，反手向上倒提，一转身掐住了他的脖颈。

　　樊彪用力的掰着萧子岚冰凉的手指，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萧子岚嘴角微翘，他一字一句的道：“可我，只要你的命。”

　　樊彪眼中的希冀瞬间落空，他剧烈的挣扎着，余光里突然看到了萧子岚身后的来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喊道：“公子昊，救我，救我啊！”

　　萧子岚并未回头，他察觉到了身后有修者的气息逼近，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慕昊弱冠年岁，一袭白绢衣，垂落的衣角在满含焦味的风中微微摆动，他腰间的蓝玉光华流转，到底是受过崇华山的教化，开口颇为文质彬彬：“这位兄台，我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萧子岚：“不饶如何？”

　　慕昊：“他是巡视衙的人，你若杀了他，便是和淮峰作对，和崇华山为敌，这般代价你承受不起。”

　　萧子岚看着樊彪寒声道：“那他杀过的人呢，便不做数了？”

　　慕昊闻言袖袍一挥，“笑话，杀了便是杀了，哪有巡视衙的人替凡者抵命的道理！”

　　萧子岚突然笑了，他笑的眼眶中逐渐湿润泛红，笑的五脏六腑都会被牵连的抽痛，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冷绝，磅礴的杀意呼啸而起，“我不懂什么叫尊卑贵贱、强者为尊，可是欠债要还钱、杀人就该偿命。”

　　一语言罢，三指回扣，樊彪一命呜呼。

　　慕昊顿时急了：“你！”

　　萧子岚寒声道：“火是你纵的。”

　　慕昊：“不错。”

　　桃禹蹊二十条人命，全都死在助纣为虐的慕昊手中，即便他不送上前来，萧子岚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下一个，轮到你了。”

　　慕昊本没有正眼瞧过萧子岚，可是萧子岚的身上徐徐渗透出的威压，竟然带给他一种致命的威胁。

　　慕昊惊道：“你是修者？”

　　萧子岚伸出右手，在虚空中五指回扣，掌心中一道阴阳轮转盘逐渐成形。

　　慕昊看见那法盘顿时瞳孔大震，“阴阳术？！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子岚漠然的看着他，“杀你的人。”

　　音落，便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欺到了慕昊的面前，将手中的法盘暴扣在了他的身上，慕昊急忙调转体内的阳息凝结成护盾，却被那法盘轻而易举的穿过，重重的砸在了胸前，刹那间，慕昊腰间的蓝玉光芒大放。

　　为了避免被那道护体蓝光灼伤，萧子岚抽身而起，慕昊趁此机会，手中结印，凝出一把烈火弓箭，长弓一搭，便向萧子岚射来。

　　箭迅猛而至，萧子岚迎着箭气向后滑行，左手黑雾，右手白光，双手夹击，狠狠的钳制住了流箭，他反手将箭握住，箭身上的烈火将他手中的白光摩擦的嘶嘶作响，一个旋身，便借着臂力将箭爆射而出。

　　流箭夹带着比刚才更胜百倍的杀气倒射向慕昊，一个眨眼的功夫便生生刺破了守身蓝玉，洞穿了他的胸口。

　　慕昊的身体被箭气顶的滑行出一段距离才停住，他口鼻之中蓄满了鲜血，呛的连呕数次，终是圆睁着眼睛倒在了一片泥浆之中。

　　杀掉慕昊之后，萧子岚的力气似乎也在那一刻用尽了，原先充斥在身上的气息缓缓退散，他的双眸逐渐的恢复清明，浑身虚脱绵软的瘫坐在地上，解脱了一般的喘着粗气。

　　冰凉的触感落在萧子岚的脸上，他艰难的仰起脖颈，看着鹅毛般的大雪一片，两片，三片……越坠越多，越坠越密集，坠入他的眼眶中，混着热泪，一并淌出。

　　漫天的飞雪将残余的火苗扑灭，将那片葬送整个桃禹蹊的焦黑轻轻覆盖，洁白似乎掩盖了所有的罪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一切回归死寂。

　　萧子岚撑着地艰难的爬起来，他不能就这么坐着，他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才能让那颗心不会像现在一样，这么空虚，这么害怕，这么无助，可是身子还没站稳，便踉跄的一滑，在身子歪斜旋转的那一刻，他回头看到了门口的少年。

　　那个他此时此刻最无颜以对的人，那个他一直视作手足的人，那个他有记忆以来唯一依赖过的人。

　　萧子岚感觉唇瓣有一种撕裂的疼痛感，淡淡的血腥味充斥进他的鼻腔，声音都变得异常沙哑，“阿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