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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雷霆手段换天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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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三,仙首继任大典即将开始。
此时的崇华山云顶可谓是分外热闹,往日论珹大会时仅有三岭四峰之人汇聚此处,只因三岭四峰的领主皆受仙首挑选委派,再加上所赐的“慕”姓,即被视为慕氏旁支,自然任其调遣,同样,论珹大会期间其余世家皆不派人前往也已是默认的态度。
可今日所行的乃是仙首继任大典,饶是再有意规避的世家,也必须由族长或代族长带队亲自到场。毕竟各世家虽已在各自的领地自治而居,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该有的朝拜礼数一个也不能落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云顶的阶梯染上一层金芒,云雾环绕之间,云梯节节攀升,一直延伸至天际尽头的高台之上。
微风将流云驱散,山间的空气如同被洗涤过一般透亮澄澈,遥望而去,便见两道蜿蜒绵长、不见其尾的攀登队伍自山脚下徒步而来。
为左一列的众人皆是一身白绢衣、金丝扣、祥云靴,他们颔首垂眸,有序前行,眉目间一派虔诚之色。
为右一列的众人皆是华贵精致的便服,虽不似左列统一,却依旧能瞧出其尊卑有别、等级森严。
如音阶般高低分明的座位从高台至下徐徐铺开,三岭四峰的领主坐于左侧,十门世家的族长便于右侧落座,其余亲信修者及世家子弟便在高台下方依次落座,再次之的随行之人便于座位之下的圆台列队而立。
需双人并抬的礼箱接踵而至,从高处俯视,宛如缓缓涌动的红色溪流,从崇华山之外滔滔不绝的奔涌而来,那抹赤红到与今日云顶各处铺满的彩绸相衬相辅。
礼官将箱子一一打开,大声宣读着贡品,身侧便有两名随侍修者以笔沾香墨于玉简上记录。
“风岭,龙井新茶一箱、笋干一箱、枇杷一箱、月柿一箱、清酒一箱……”
“唐家,奶白珍珠一箱、沁黄珍珠一箱、墨黑珍珠一箱、白玉菩萨四尊……”
“雅岭,黑木耳一箱、蜜瓜一箱、马奶酒一箱、白小米一箱……”
“袁家,五色宝石一箱、三色翡翠一箱、白玉如意一对、青花瓷瓶两对……”
……
高台之上,一袭紫袍的裴氏族长裴程远不禁抚摸着虬髯笑道:“许是老夫久不登云顶,怎的三岭四峰的贡品现下变得如此上不得台面,若真是囊中羞涩,我裴家愿带头借些银钱给诸位,总好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颜面。”
慕竹冷哼一声道:“新仙首传令此次上贡仅选本地特产,裴族长是当真耳听聋聩,还是明知故犯?”
裴程远斜睨一眼,甚是不屑,“无知小儿,我裴家临海,所呈特产便是海底夜明珠、稀有赤珊瑚,难不成还捉些粗鄙的鱼虾送往云顶吗!”
慕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喜欢酒色金银,便觉得旁人也同你一般,莫要拿你那颗权欲之心,去揣测仙首之意。”
裴程远闻言整了整胸前的衣襟,向后肆意的倚靠在椅背上,揶揄道:“哦?确是我忘了,咱们这位新仙首,自小在云顶受尽冷落和白眼,而后更是被赶到了淮峰那等偏远苦寒之地,想必是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奇珍异宝,便只会拿些乡野之物当做上品,嗯?哈哈哈哈……”
慕竹不羁的一哂,他浅浅的以舌尖顶了下右腮,将双手附在案几上,身子前倾道:“裴族长若是将这嚼舌根的本事用在修炼一途,那当日与妖王搏斗、保下众生的便是你了。哦,也确是我忘了,若不是新仙首诛杀妖王,裴族长的这副口舌恐怕已经成了妖王的下酒菜了吧,毕竟这舌头用的越多弹性越好,吃起来肯定更有嚼劲儿。”
“你!”裴程远一把拍在案上,怒目圆睁的看向旁边的洛氏族长洛鹏棋,道:“鹏棋兄,这就是你给慕氏养的好儿子!才离家几年便敢将世伯不放在眼里。”
慕竹双臂交叠在胸前,“哎呀,裴世伯,既然你这般不服气,何不等待会儿闻天鼓敲响后光明正大的站起来提出异议?若你不敢,就别在此处阴阳怪气。”
洛鹏棋将手中的茶杯落在案上,抬头露出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他虽开口,可语气中却无丝毫愠怒的波澜,“寻安,莫要再多言。”
慕竹撇撇嘴,拱手道:“是,父亲。”
裴程远见状甚是不悦的嘲讽道:“好啊,你们洛家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老子留守世家,儿子投奔慕家,两头都想要,可世间哪有这等好事,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够了。”高居世家坐席之首的唐氏族长唐稷山撵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沉声道:“寻安先是洛家的嫡子,才是竹峰峰主。今日我等为贺仙首登位之喜聚于此处,莫要让三岭四峰的领主们看了世家的笑话。”
慕风闻言睁开双眸,眼神毫不避讳的与唐稷山撞在一处,“唐族长此言差矣,慕竹方才所说,正是慕氏三岭四峰的领主心中所想,慕竹既已入竹峰、冠慕姓,便是可与世家族长比肩的身份。我等此刻皆在云顶、皆为臣子,只要没有不臣之心,皆可畅所欲言。”
“阿弥陀佛。”邱氏族长邱百岩将双手合十,虎口间还夹着一串乌黑的佛珠,那般滑亮一看便是经常把玩所致,“我等能相逢此处便是缘分,何必陷入无边的争执扰了这云顶的净土。”
慕松:“邱族长所言极是,我等在抵御妖王的大战之中,亦是团结一心、坦诚互助,此刻更该举杯同庆这劫后余生才是。”
“哼,净土?坦诚?”裴程远不禁冷笑着,他举起茶杯一饮而下,“谁人不知,这天底下最不干净的地方就是云顶,最不坦诚之人便是在坐的诸位!”
“程远,醉话不可登雅堂。”隐于唐稷山身后的袁氏族长袁佑龙缓缓开口道。
裴程远还欲辩驳,抬眸却撞上袁佑龙略带愠色的眼神,旋即死死的捏了捏茶杯,又不甘的饮下一口。
清点完贡品的礼官低声吩咐记账修者将礼账和礼箱有序入库,他垂首看向日晷,神色一敛,将双手合抱腹前,高声道:“静!”
原本平寂的朝阳逐渐蒙上一层殷红之色,仿佛在天际尽头洒满了斑驳的金纸,就在那一片灿烂之中,一道少年身影缓缓显现。
他脚踏八颗赤珠一道碧玺凝成的阴阳轮转盘,双手负在身后,一身白色绢衣上以金线绣描出一幅极浅却又极美的千里江山图,他神色冷峻,却难掩眉目间的英气和俊朗,那抹气质,虽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宛如神祗般令人不可亵渎。
礼官:“起身,拜——!”
三岭四峰的修者和世家众人皆整衣起立,他们恭顺的朝向少年所在的方向,双手交叠,躬身行礼。
慕竹悄悄抬起头看向越来越近的少年,却不禁勾起唇角,“小歌子,今日这一打扮还真是人模狗样啊。”
不料他刚一开口,却被旁侧的上官琴冷睨一下,慕竹便瞬间努努嘴,又装出一副顺从模样垂下了头。
慕远歌的脚步轻盈的落在高台之上,他一路有条不紊的踏步而行,在一道道拱手礼中穿行而过,他的目光落在最高的那把王座之上,眉目间却没有丝毫的动容和渴望。
微凉的风从身侧穿过,是俯瞰众生,是君临天下,亦是高处不胜寒。
慕远歌将身后衣袍一掀,白色的绢衣在血阳的照射中映出一抹浅浅的赤红,他旋身端坐于王座之上,“诸位免礼。”
众人称是,皆卸去手礼。
礼官上前一步道:“击!闻天鼓。”
“咚——!”
一声震天巨响在众人身后传来,侧目望去,那是一面以青铜做架、以千年神木做身、以妖王犼的兽皮做面的新制大鼓。
每一任仙首继位时,都要着能工巧匠制作一只闻天鼓,继任大典的第一项,便是敲击三声闻天鼓。
一击,问天地,所继之人是否可得天地认可。
二击,问众生,所继之人是否可得万民敬仰。
三击,问己心,所继之人是否可担得起让天下长治久安之责。
三击完毕,视为众望所归,而后便可行真正的继任之礼。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只闻天鼓的鼓面取得是犼的兽皮,其鼓声便较往昔更加雄厚悠长。
一击起,荡起千层音浪。
如同一道看不见的清流,自云顶奔涌而出,流入三岭四峰的每一处角落。
礼官:“一击毕,万物安然,四海吉平,天地允!”
“咚——!”
第二声嗡鸣紧接着响起,鼓声如同一只只轻柔的大手拂过在场众人的面颊,除去那鼓声满场皆静。
礼官:“二击毕,众生皆臣……”
“慢着!”一道少年清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在场的数道目光或震惊、或窃喜、或冷漠、或戏谑、或担忧的汇拢至云梯之下,而那里正站着一位身着素衣的少年,他仰头与王座之上的慕远歌遥遥对望,眸色中满是滔天的悲愤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