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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思过 ...

  •   殷郁魂儿回到身体,抬眼看,干爹正看着自己。

      沙老爷子看着殷郁灰头土脸的狼狈相,气似乎消了一点点,居高临下问:知道错哪儿了不?

      “属下不成器,自家买卖没管好,净胡闹,总舵主的信任都辜负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说,再好好想想。

      “儿子不好好孝敬爹,成天在外面瞎胡闹。”

      老爷子说,还是不知道错在哪里,接着跪吧,然后挥挥手,示意吴相起来,退下。吴相退到院子外面,并没有走。

      这会儿已经中午,殷郁又接着跪到晚上。吴相吃了午饭,回来,又吃了晚饭,再回来,殷郁还跪着呢。殷郁可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人,腿早就没知觉了,用两只手撑着地,耷拉着脑袋,到了夜里手也没知觉了,干脆脑袋杵着地。

      吴相觉得今天殷郁要折在这儿了,干脆出来找小山子想办法。自从第一次被火-药-匣子炸了,殷郁就怀疑吴相,之后出门带的都是小山子,所以说实在的,吴相平时没得殷郁多少好处,除了得了一个叫得出口的名字。可是这会子,吴相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殷郁死。

      不过吴相多虑了,老爷子没想让殷郁死,这么得力的手下怎么能让他死呢?

      老爷子自己走到殷郁旁边,自己拈了一块-鸦-片-膏子,凑到他鼻子下面。已经没气儿很久的殷郁深吸了一大口气,重新睁开眼。

      老爷子说,我活了半辈子了,再看你这样的小毛孩,真是······人活着就这么几十年,什么不能说,什么不能做,都是虚的。你真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殷郁摇摇头,或者说,摇摇眼珠子。

      老爷子眼神复杂起来,有点质疑,又有点怜惜,或者怜悯,看不出来是在可怜殷郁还是可怜自己。末了,老爷子笑了一声,说,罢了,去歇着吧。你就是头蠢牛,以后只给你吃草,不对你弹琴。

      殷郁好吃好睡了两天,恢复过来,第一件事,寻个由头收拾了鹿老三门下两个得意弟子。第二件事,柳州分舵下面有两个庄子,租给佃户按年收租子。去年查账发现该上缴的供晚到三个月,总舵主派人下去查,收上来并罚了一笔,今年初这两个庄子就被强盗占去了,让分舵去抢回来,分舵竟说压不过那地头蛇。

      不是压不过,怎么会压不过呢?分明是里应外合,庄子名义上出去了,不用上缴利润,实则利润暗地里全归了分舵。殷郁摸清楚了,从风雷堂和刑堂带几个兄弟,直接干到所谓强盗的老巢,活捉一窝,分成两组,审出一个眉目,再与分舵说话。分舵最后推出一个替罪羊,殷郁也没说什么,和所谓强盗一起来个人头落地。然后两个庄子收回总舵,佃户赶走,另外雇了长工种上-罂-粟-,留人看守,自己代入去下一个分舵巡视。

      开春正好种罂粟,从南到北,殷郁巡视一圈,每个庄子,每块地,给多少种子,到秋天应上缴多少,全都有数。殷郁又每处收买一两个暗线,凡发现有人把种子带出去偷种,或者到了秋天偷着收的,藏住不上缴的,赏,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两个月时间,风尘仆仆,一面忙公事一面打探杀手城的消息。因为被老爷子罚过,不敢明目张胆忙自己的小买卖,偷偷摸摸做事,连来自听风阁的手下汇报都用了密文。

      被派到金国的手下回来了,在殷郁授意下,与曹大人串通一气,从张家渡进出货物。曹大人通风报信,欺瞒上面州府,自然分一杯羹。城外守军什么不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分一杯羹。殷郁让小红鸟专管这个分舵的生意,专门带着十来个弟兄跑这一条线,另外长雇了一些民夫专门跟着他们两岸跑,赏钱全是双倍。一次出货,十几个筏子的货过去,再十几个筏子的货回来,当夜在张家渡转运,分往各分舵,人停货不停。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来往,源源不断送到总舵。仅这一季度,张家渡分舵的营收便占了三成。

      走私是黑旗社的看家本领,一旦路子打通下面人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干。所以殷郁把这边的买卖带上路,也就没什么事儿非要待在这儿了。可是殷郁也不想回总舵,怕见总舵主。上次的事情,殷郁一点儿也不生气,正相反,还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总舵主。

      殷郁离开张家渡,去找紫壶道人。上次离开时候特意拿着罗盘记路,一回去立马画了一张地图。这次按图去找,地方倒是找到了,可是人去楼空。

      上次用了一下齐昊的金册,虽然云里雾里,但是得了一个结论,留。可是怎么一年不到,整个福地全都空了。这道人到底搞什么鬼?

      殷郁败兴而归,实在想不出借口,只得回总舵。回程有一个岔路口,往右是总舵,往左是京城,殷郁很想去看看逛逛,可是在路口踌躇了。

      殷郁找个借口要幽州分舵派人来述职,可以在路口停留一天一晚。

      分舵的事情只是随便听听,主要是打听京城的消息。送走分舵的兄弟,殷郁把小山子叫出来另寻一个去处叫上姑娘喝花酒。

      殷郁把小山子灌醉,问,你说,上次老爷子为什么生气?我现在还敢不敢进京是不是公事一完就得马上回去?

      小山子大着舌头说,我,我,我,我不知道,听,听,听大个子说,其,其实总,总舵主每,每次你一进村子就知,知道你回来了,你,你,你,你走的时候会,会,会在碉楼上看,看,看很久。大,大,大个子还说总,总舵主把本事都,都,都传给你了,你要是不接班子,总舵,舵主没法再去找,找,找一个接,接,接班人了。

      真是醍醐灌顶!因为我往京城跑动太过频繁,老爷子怀疑我也像那墨灰似的,不甘做江湖草莽,一心投靠朝廷呢!这实在是冤枉了。我身份尴尬,被朝廷知道世上有我这么一号人,吃不了兜着走!老爷子担心我不愿做接班人,那我就给他吃个定心丸。

      殷郁当即在酒馆借来笔墨,写了洋洋洒洒三百二十多字一封书信,让人即刻送回总舵。此信从练武功,学本事写起,感激总舵主栽培爱护抚养之恩,感念总舵主慈父之情。然后笔锋一转,写得在全国各地和京城见闻。民生疾苦,军备松懈,皇帝昏庸,朝廷腐败,官员推诿。末了写到,朝廷已是江河日下,我黑旗会却是蒸蒸日上,儿子要一辈子拜倒在总舵主座下,刀山火海不惧。最后笔锋一转,京城和七里河道观乃是战略重地,儿子必须亲眼看着没人作乱才能放心,所以转到京中几日,完事速归。

      这信一蹴而就,写完以后,殷郁觉得自己太有才了,比齐昊写一道折子撕三遍不知高到哪里去,让手下即刻上路并给了重赏。

      完事,殷郁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放心大胆地带着小山子奔京城。谁料还没到七里河道观,路上被一个叫花子拦了下来。殷郁习惯骑快马,突然有人在大陆中间张着胳膊迎面扑上来,马儿受惊不小,前蹄腾空直立起来一声嘶鸣,殷郁滚下马背差点没摔死。

      紧随其后小山子马也惊了,人也甩下来,但是没那么严重。小山子大喝一声,什么人!

      只见那叫花子哭着扑上来抱住了殷郁,小山子完全没料到,所以反应慢了,没能第一时间挡在殷郁身前。赶紧上前拉开那叫花子。

      叫花子哭着说,殷郁,当年一起对着老天爷摆的把子,现在哥哥落魄了,你难道就不认哥哥了?

      殷郁奇道,你是谁?

      叫花子说,我是杜三儿呀。

      殷郁难以置信地说,你是杜公子?怎么证明?

      杜公子苦着脸说,六弟,咱不来这样的。上次哥哥千里迢迢来找你,你说失忆让我证明,现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殷郁蹭得就炸了,说,我杜三哥是一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虽然不及天蓬元帅风姿绰约,那也是比杨贵妃不遑多让。你看看你瘦得跟猴儿似的一脸苦相,怎么可能是我杜三哥

      杜公子说,兄弟你可不知道呀,哥哥我受苦了。为了我的小心肝儿,我和家里老头子吵翻了,老头子把我关屋里半个月十好几天。兄弟我是个有志气的人,绝食明志,粒米不沾,全凭一身正气坚持斗争,誓要与这老顽固斗争到底。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来了兄弟的援手。齐四爷来找我出去,老爷子再怎么横也不敢拦着皇子的驾不是,才把我给放出来。

      一出来我恨不得立刻飞到我的小宝贝儿身旁,但是四爷就是高瞻远瞩,告诉我家里肯定派人偷偷盯着我,叫我忍几天再说。我索性忍了一个月,让老头子以为我断了念想了,这才偷偷跟宝贝儿联系上,收拾东西私奔,由于计划得当,出京竟然一路顺畅。可是到了西郊水库,却遇上一伙打劫的,把我们绑到贼窝做了肉票,又是天天过堂天天打,没吃没喝好不凄凉。我一直咬住没招,要是招了,我这种身份的人肯定反倒活不成了。可是我那心肝宝贝儿受不了这个罪,一头撞死了。那伙儿毛贼看我身上榨不出什么来了,就把我套上麻袋背下山了。我从麻袋里钻出来,便往大路上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就见着你了。

      殷郁伸出两个指头,说,两次了。老天爷不可能安排我救同一个人三次,好哥哥,您以后可得小心点了。

      杜公子唯唯。三人折回昨晚歇息的客栈,杜公子洗澡束发刮脸,收拾干净,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殷郁正在喝茶,瞟一眼,然后就傻了。

      杜公子很快恢复了没脸没皮的本性,说,怎么了怎么了?哥哥是出淤泥而不染帅的超凡脱俗,你也不用这样看吧,你这样看着我被你家齐老四知道了怎么说可不得掉到醋缸子里头了?

      殷郁愣住是因为,以前没有发现,杜公子也是自己认识的一个人。不过那人不姓杜,姓廖,是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自己一共也没见过几次。

      殷郁心里很乱,猜不透老天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自己的亲友故交,在这个世界换了一个身份出现,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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