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以为念》深水小乌龟

33、大雪岭

　　阴郁眼睛没好，就喜滋滋地告别齐昊，启程了。原本打算和初雪一道儿去了岱山再去大雪岭的，怎奈半道儿有事耽搁。现在离初雪离开岱山也有二十天了，阴郁带着小山子快马加鞭，先回老巢跟干爹报一声平安，就急匆匆奔大雪岭了。

　　一路上，阴郁提着大皇爷的脑袋，心里满是如何与初雪邀功请赏呢，谁知见了初雪，又不知怎么开口了。还是初雪问，你带着个铁罐子做什么？

　　阴郁脸红了，扭扭捏捏地说，姐姐，我杀人了。

　　初雪何许人？杀手者也。在杀手看来，杀个人和吃顿饭一样，再稀松平常不过了，因而奇道：“杀个把人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阴郁说，那得看杀谁了。

　　初雪好奇，问，谁？

　　阴郁说，欺负你们的人，大皇爷。

　　初雪一路避人耳目，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凑，自然没听说这个消息了，不信。阴郁打开罐子给她看。初雪一见，人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千思万绪，万马奔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别开脸去一阵干呕。

　　阴郁有点无辜地说：我怕腥臭，特意用药水泡了又放了香料，一点儿味儿也没有呀？

　　初雪心想，你这傻子懂什么，老娘怀孕了，这是孕吐！

　　翻个白眼儿，收拾停当，两人又上路。风餐露宿，好不艰苦。虽然开春了，他们一行人是往雪山走，反而越走越冷。

　　初雪随身带着城主面具，一路上已经用熟了，告诉殷郁说：这面具摄人心神，但是若你心智坚定，就能反客为主，让他为你所用。

　　殷郁扬起一张蠢乎乎的脸看着初雪。初雪解释说：第一代城主是个博古通今的书生，跟着父亲出使海外游历各国，在扶桑得到这块有灵性的浮沉木。一般木头的纹理是竖着的，而这木头是向着芯子的。一般木头横放水中不沉，这木头横放则沉，立放则浮，入水则沉，浸饱水则浮。书生觉得有趣，旅途无聊，就雕成一个人像，读书写字时候立在一边陪着自己。后来书生回国成亲，不久离家当官，多年不归，再回家竟发现妻子给木头人穿上自己的衣冠，日日相对。

　　书生以为是自己离家多年，妻子空虚寂寞，借木头人疏解相思之苦，并不在意，把木头人收起来便是了。可是一天夜里，风雨大作，书生醒来，竟发现妻子不在身边。点灯去找，竟然在放在木头人的空屋子里面找到妻子，妻子竟放着自己这个活人不要，去和木头人作伴了。

　　这木头人难道成精了不成？书生第二天点一把火烧了木头人，原本是背着妻子的，可妻子不知怎么得到消息，也一头扑进火里面去了。书生和家人都惊呆了，回过神来救妻子，妻子已经死了。

　　木头人烧得只剩下一张脸，被妻子死死抱在怀里。

　　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对儿夫妻，因为木头人弄成这样。书生万念俱灰，官儿也不做了，人也不见，赶走家人，用砖头砌死大门，一人在里面孤独终老。

　　但是人这种东西，总是不能孤单太久。过了几年，邻居发现书生家的后院墙开了一个口子，几个顽童壮着胆子翻墙进去，看书生一个人写写画画，念念有词。书生觉得小孩儿好玩，就教他们读书写字，久而久之，有一个孩子做了书生的弟子，后来创立了听风阁。

　　殷郁哦了一声，还没领会故事的精髓，只是问：听风阁就是从这个二代城主开始靠打探别人秘密牟利的吗？

　　初雪说：是的。书生穷困潦倒，死了以后，房子也塌了，院子也埋了。这小徒弟也没钱没势，一卷草席子埋了师父，带着面具流浪去了。历尽种种辛苦，终于扬名立万，创立门户。从此面具在历代阁主间流传。

　　殷郁点点头，问：姐姐，这些是莲见第一次进听风阁之后告诉你的，还是你这几天从面具里看到的？

　　初雪说：自然是我自己看到的，莲见毫不知情。

　　殷郁看上去相信了。

　　初雪说：面具通灵性的事情原本没人知道。书生死的时候，第二代城主安葬之时，觉得书生困顿半生，只留下面具一个物件，要好好告个别，就把面具扣在书生脸上，端端正正磕了四个响头，然后拿了面具走。当时没觉得什么，后来流浪途中穷极无路，想着戴上面具伴个小丑讨点赏钱吃饭，谁料戴上一刹那，书生所知所学，所见所感，竟如泉流一般从面具流入他的脑中。

　　二代阁主如痴如醉地跟着书生的记忆，游遍海外各国，看了风花雪月，不知不觉已经在原地站了一天一夜，站得全身酸麻，几乎不能动，好不容易挪到路边躺下，摘下面具，回味书生的记忆，才有了创立听风阁的想法。听风阁创立之初，并不是窥探别人秘密的下三滥，而是将书生平生所知所学卖与他人，为人排忧解难，可是这样的生意难以维持，为了活命不得不卖起了秘密。

　　这三件宝物，是书生于古今中外故事奇闻之中抽丝剥茧得来的，有生之年只是记录下来，并没有寻找。第二代城主起家之后才开始寻找，历经几代终于找齐，又历经几代才参透，到了第十一代阁主，终于打算来这个神仙境地一探究竟，也被大皇子的暗线得了消息。这时候你杀进了，真是时也，命也。

　　我这几日仔仔细细看了历代城主的记忆，发现一个好笑之处。这个地方就在大雪岭，书生早年随父亲来过。第二代阁主得到《观天舆》，知道这是个地图，没有再进一步破解。第七代阁主得到三生镜和测地规，但是面具里面最早先的记忆已经尘封太久，他也没参透。直到第十一代城主从头到尾细看了前面十世的记忆，参透了地图，才发现就是第一代书生早年游历过的地方。但是他已经不敢离开听风阁半步了。他将我们的暗线斩断了，必然知道我们也不会客气了，于是又拖延了几年，直到你们来。

　　殷郁点点头，说，在郑州城姐姐是不是就已经看到我的所作所为了？

　　初雪承认，说，我也是无意间发现世上有这么会见风使舵的人。那时候我已经有反叛大皇子之心，所以你换走《观天舆》的时候并没有出手。

　　殷郁点点头，两人一路聊着已经把雪山爬了一半，当晚露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