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来了个女参将》白瑾萱

23、第二十二章 参将

　　同锦澜相知的时候，我并不晓得她在越国竟还有个疼她如宝贝的哥哥锦璐，这位越国王子虽说不是王储，但却掌管越国财税大权，地位着实尊崇。

　　而当我真正从文兴口中知道了这么个人物的时候，他早已剥离了神秘的面纱，直挺挺地站在朝堂上，为自己妹妹的遭遇与今后的幸福同相英据理力争。

　　那日在点将台，相英坚持要我同他一道上台点将时虽稍稍冷落了锦澜，但当时是，见锦澜微笑着应对，后来也圆了她同相英同台点将的愿望，却不想公主殿下的哥哥竟还不依不饶。

　　朝堂上，刚刚上完早会的臣工已然褪去，圣上端坐在龙椅上，下面两拨人分成两边站着。一面是锦璐为首的越国王子与侍从，另一面则是相应为首的梁国臣子。前头恭敬的话语没多少实际内容，寒暄了半日后，锦璐终于迫不及待地将双方争执的重点引上了谁来充任梁越盟军主帅参将这件事上。

　　在锦璐看来，自己才高八斗的妹妹锦澜深谙兵家之道，且同相英殿下彻夜长谈过，脾气秉性甚是相投，因此主帅参将的位置自然非锦澜莫属。

　　但相英却有自己的主意：“锦璐王爷此话虽有些道理，但本帅账下已满员，不便之处还望谅解。”

　　锦璐却不肯罢休：“殿下那日对待妹妹已是不敬，如今我越国公主屈尊充任你账下参将，你竟不领情，莫非看不起我越国不成？”

　　锦璐面色十分难看，紧蹙的眉头看上去既有忧国忧民的焦虑又有基于将妹妹嫁予相英的迫切。相英却不以为然：“王爷此话严重了。锦澜公主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本帅用惯了自己带出来的兵，且十分严苛，实在怕公主受了委屈。”

　　我从未听相英如此谦逊，也从未听他如此替人考虑，还在慢慢习惯他那副神情与口气时，这两人的战火竟不知不觉烧到了我的身上。

　　“常言道，铁打之营盘，流水之兵，常年征战沙场手下兵士轮番更换乃是常理，殿下如此执着于那一两人，莫非，他们确有过人之处？”

　　锦璐虽是来客，但当着圣上的面儿却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相英显然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不依不饶，只不慌不忙地走到我同文兴跟前，朝我看了两眼，淡然回道：“过人之处倒没有，只是他们各有各的长处，行军打仗时十分有用罢了。”

　　我不晓得今日一早他硬拉着我来此处却是为何，也不晓得此刻该不该会话，但想着相睿前几日在点将台同我说的莫要再违抗相英惹来祸事的说法，只得十分配合地点点头，配合相英把这无厘头的谎圆过去。

　　锦璐却不是好骗之人，见我点头如捣蒜，他心中大约更是不信，便索性走到我跟前，指了指笑道：“如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能耐？”

　　我庆幸他没认出我女孩子的模样，却也为他的问题犯难。好在相英及时替我解了围。

　　“黍玉深谙各国兵器使用之道，每次我遇上难缠的对手，她总能帮我与梁军找出最好的对抗兵器。”

　　锦璐紧追不舍：“是么，那我倒想见识见识。”

　　说着，他卸下腰间佩戴的宝剑，径直放到我眼前，大声询问道：“我这把可是越国最好的龙泉剑，天下无敌，你若能找出这剑的克星，我便信你主帅一言。”

　　我为相英将考题引至兵器谱而感恩，也为锦璐这不算难的问题感到庆幸，顺手接过他沉甸甸的宝剑，打量了片刻，又思量了一会儿才将脑子里找到的那把专克龙泉剑的利器缓缓道来：“龙泉剑之锐利虽算不上天下第一，但因用了雪月山的玄铁，是而磁性比其他剑都要厉害，只要交战时对方用的剑材质普通，便会被它吸附而去，瞬间离手，其天下无敌的名头也正因如此。是而，只需找到磁力更高的兵器，便可胜过龙泉剑，而这样兵器正是卫国太子高崇所用的兵器‘飞定环’。”

　　一语言罢，我将手上的剑奉还至锦璐处，相英见我讲得滴水不漏，脸上和煦的神色里多了几分骄傲，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我从未被他如此看过，目光迎上去时，不觉脸红耳赤。

　　锦璐收回宝剑时，惊异地打量了我一番，却不知如何辩驳，只得面色不悦地转身不看我。
　　我为自己总算帮了相英一把感到高兴，却不料锦璐竟对此并不在意：“区区背诵兵器谱的小毛孩儿也值得殿下赏识，我妹妹锦澜除了对兵法过目不忘，对天下的兵器也颇为在行，殿下若能与她同帐，岂不更能克敌制胜。”

　　相英没想到锦璐会如此反驳，才想与他辩个是非，龙座上的圣上终于按耐不住了。

　　如今，梁越两国联盟是国策中最重要的一条，越国既然能派皇子与公主到梁国，自然是为了此项大事能顺利完成。虽说圣上对相英主帅下谁人为参将并不在意，但既然越国皇子为此事上门讨说法，他便自然不能太过偏向自己的儿子。

　　眼看，锦璐便要输了，圣上自然要出面帮着挽回一番，以此保证两国同盟不在争吵中土崩瓦解。

　　“相英啊，既然锦澜公主如此秀外慧中，你便让她做你的参将，也好增进两国王室之间的交情，为日后联姻做准备。”

　　我未曾想到圣上对梁越两国联姻的想法已然道了公之于众的地步，但觉着他此时出来调停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

　　相英虽站在我前头，但大约也不晓得圣上联姻的决心如此强烈，才听完圣上的话，他立刻扭头看了看我，眼神既急切又焦虑。

　　我估摸着他是被吓着了，便迎着他的眼神，淡然地看着他。他转身才想同圣上再做争取时，陛下的一锤定音便已然砸了过来：“就这么定了，先让锦澜公主到相英帐中充任参将练兵三月后正式出征再考虑由谁陪同行军。”

　　锦璐本就想给自己的妹妹争取多一些与相英独处的机会，如今听圣上如此定夺恭敬地领了圣命。

　　相英有些不情愿，但终归碍于君父的颜面难再拒绝，便鞠了个躬同意了锦澜公主入营帐的旨意。

　　就这样，一场关于主帅参将的争辩在这一天的晌午得到了结果。相英领命后转头到内阁与兵部几位主事商议练兵的相关事项，我则与文兴跟着管家的马车一同回了玄翊宫，为殿下明日开始的练兵做准备。

　　一路上，我对相英坚决不让锦澜入军营的态度甚是疑惑，便趁着四下无人，向他询问了起来。

　　文兴一副“你不知道吧”的神色高高在上，清了清喉咙才开始“赐教”道：“今次这趟虽说是梁越联军，但终究还是以梁国为主，不然主帅也不可能是太子殿下。既然梁军是最主要的兵力，那殿下在参将的选择上自然倾向于梁国人，一来用得顺手，二来不必担忧背后面合神离的事情发生，所以，虽然你完全不够格充任参将，但殿下却依然向陛下举荐了你，道理正是如此。”

　　我被他的话打击得好半天喘不过气来，但对此事仍旧未解的疑惑还是占了上风：“也不对啊，我虽然不够格，但大梁军中定然有够格的男儿能当次大任，犯不着一定要我一个弱女子来承担呀。”

　　文兴略略思虑了片刻，十分认真地回道：“这个好理解，因为在殿下眼里，你一早便不是弱女子了，所以带你进军营只算带了半个女人，同锦澜公主相比，还是方便许多的。”

　　我一口老血涌在胸口吐出不来，半死不活地喘着粗气，许久后才稍稍缓和过来。

　　就这样，梁越联军开拔的前三个月练兵中，主帅相英破天荒地带了两个女人，不对，是一个半女人进了军营，虽与多年来女子进军营大凶的惯例格格不入，但却圆了越国的脸面，也安抚了那些离开家乡同在点将台练兵的越国士兵的思乡之情。

　　每日，相英均带着众将于帐中商讨兵士演练之道，锦澜公主端坐在相英身边，出谋划策，提点一二，虽说得不多，但每次都正中要害很是令人钦佩。

　　作为闲杂人等，我同文兴虽站在殿下身边，却从不敢参与一二，生怕自己的孤陋寡闻给众位兵法大家添乱，但相英却不这么想，每次讨论完，便安排我同文兴记录下今日商议的内容，并就其中的优劣褒贬做出自己的一番评判。

　　我虽对兵器略懂一二，但兵法战术向来不行，如今遇上如此难得的教导自然十分用心地学着。据文兴所言，相英麾下骁勇善战的十二猛将便是如此被他带出来的，如今我二人能赶上这样的光景真是三生有幸，十世有福。我殷勤地点点头，倍感珍惜之余几乎夜夜在相英帐中学到子时。

　　相英见我如此好学，倒也没拦我，有时在营帐后的床榻上先行就寝也未曾将我赶走，只说临走时将灯熄灭即可。

　　就着摇曳的灯火，相英批注的卷轴细而全，我觉着这东西比闺塾学的那套更有安身立命的本钱，便不知疲倦、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全然陌生的本事，直到那一夜在锦澜公主房中的叙了一番话后，我才发觉如此的求学行径似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