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南枝》森晨

33、第三十章

　　与史敏的第一次的见面对苏合香来说，都还记忆犹新。持着一柄长剑，英姿飒爽，却又礼数周全，鼻梁高挺秀丽，眉眼深阔，是一种充满英气的美。
　　可这回见她，却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在自己家里，她并没有穿劲装，反倒是长裙短袄，高束的马尾都尽数放了下来，独属于女儿家的秀美。
　　再加上因为看见了苏合香，回想起自己之前听了哥哥的话去醉南枝配香，更是又羞又臊，面上飞起红霞，动人得就连苏合香这个性别相同的人都迷了眼，盯着目不转睛。

　　“咳。”
　　谢长誉突然发出了一声动静，将苏合香吓了一跳，瞬间从迷瞪中惊醒了。
　　“呃，史姑娘，好久不见了。”苏合香不由得有些脸红，幸亏面纱挡着不怎么明显。
　　史敏匆匆地迎面走来，走到近处冲他们一行人得体地打了招呼，然后便走到了苏合香跟前，见苏合香脸上毫无不虞之色，就挨得近了些。
　　“祖母他们都在厅堂等着你们，原本哥哥说在前厅，可是父亲觉得前厅是用来招待一般客人的，我们关系这么好，自然是要到内宅来，说是不同才能彰显出独特。”
　　“让令尊费心了，一会儿定要当面好好感激下才是。”谢长誉礼数周全地回道。

　　苏合香随着谢长誉和史敏，一一拜见了史家众人。
　　史老太太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一看就是大好了；史庄主虽然面容严肃，身材魁梧，讲话却温和谨慎，还刻意压着嗓子，似乎生怕自己说话声大了，惊着苏合香；而史夫人则是面容温柔多情，虽有些苍白但丝毫不损清秀；史睿五官气质同他母亲相似，但却更添英气。
　　再加上史敏，一家五口，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幸福美满了。

　　“啊呀！”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声少女的惊呼，苏合香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身形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姑娘，至于脸嘛，由于看不清，实在难以下评论。
　　至于为什么看不清，则是因为这姑娘拿着面帕子，打开来，将脸遮着了。

　　苏合香看向身侧，一脸牙痛表情的史敏，好奇地用眼神暗示询问：这是你们漠北的请安方式？
　　史敏连连摇头，只觉丢人，把头都转开了，像是看一眼都愁得不行。

　　“阿兰不知道有客人来了，失了礼数，请舅舅责罚。”那一方帕子后传来娇弱女子的声音，细听的话还能听见尾音带着轻轻的颤抖，令人忍不住联想这洁白帕面后面藏着的，是不是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苏合香再次将脸看向了史敏，这下子，史敏不光是牙疼了，连腮帮子都像是肿了，她羞得都不好意思接苏合香的眼神。

　　大梁虽然说确实有在阁女子不得私见外男的规矩，但是这些年间，已经放开了不少，甚至在京都，都有不少未婚贵女会同年轻公子们一同参加些聚会什么的，暗生情愫，成就一段段的好姻缘，也壮大了街头茶馆话本子和说书先生的生意了。
　　所以像这位自称“阿兰”的姑娘，一见谢家兄弟二人就拿帕子遮脸的情形举动，如今着实是少见了，在崇尚女戒女训的京都都罕见，居然在这骑马游射、自在洒脱的漠北见着了，不得不说，苏合香感受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不过，对她来说，倒是只觉得有趣好玩，毕竟自己从未真实见识过后宅妇人们的勾心斗角。
　　幼时虽然家中大娘和二娘偶尔会闹口角，但她们二人却绝不会同自己母亲闹腾，而且两人之间就算闹得再厉害，苏合香母亲一劝，也就没什么事儿了，甚至有的时候，都不用苏母去调解，两人莫名其妙就又好上了。
　　所以苏合香一直对话本子里描述的后宅妇人勾心斗角充满了好奇，如今眼瞅着能看到一场现场版的了，怎么能不觉得激动？

　　不过，史家人显然是不觉得怎么有趣的。

　　这个阿兰一出场，史庄主的脸色都瞬间阴沉了下来，史家一老一少两位夫人虽然没有达到史庄主那么黑的脸，但也有些不好看了，只有史睿，还是那副同谢长誉谈笑风生的样子。

　　眼看着一场好戏就要上演，苏合香内心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瓜子可以嗑。
　　“唉，可惜没有瓜子可以嗑。”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入神了，苏合香居然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这句话，吓得她连忙捂住了嘴，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给说出来了。
　　后来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啊，那声音明朗低沉，一回头，正对上谢小五“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两人当即就差点儿在青黛无语的看着俩傻子的眼神中，笑出声来。

　　“好笑么？”谢长誉轻声问他们俩，肉眼可见，谢小五整个人都炸毛了，苏合香悄悄咽了下口水，每到这种时候，谢长誉看上去就非常可怕，就像是小时候祖父平日里总是和蔼可亲的，可是一到抽考课业的时候，就宛如变了个人，阴森可怕，凶得很。
　　眼看谢小五已经废了，回答问题的大任就落到了苏合香的肩上。
　　“呃，不、不好笑。”苏合香低头看着脚尖，以认错的姿势乖巧回答道。
　　这是她多年累积出来的经验，这个姿势对于不论是祖父、父亲，还是母亲，都极其的管用，每每自己使出这一招，他们对自己的攻势就会自动减弱。

　　就不知道，对谢家大公子，有没有用？

　　谢长誉见状像是突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后，才轻轻拍了下苏合香的头顶，这个动作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让苏合香觉得有些熟悉。
　　“......好了，乖乖的，不许再闹。”头顶传来谢长誉低沉柔缓的声音。

　　而另一边，正如苏合香暗中所想的，好戏才刚刚上演。
　　“你来做什么？”史庄主绷着脸问道，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史庄主已经尽力在维持住客气的语气问那个叫做阿兰的姑娘了，但那唤作阿兰的姑娘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只见她听见史庄主的问话后，娇躯轻轻地一颤，挡在面前的方巾帕子也悠悠一抖，像是被史庄主那雄浑的男声给吓得不轻，顿了半天才颤巍巍地回话。
　　“......我、我听说大家今天都要在这里用餐，想要好久不曾拜见过祖母和舅舅舅母了，就想着过来一起用膳。”阿兰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说道，手中还举着那面帕子。
　　见众人无甚反应，后又加了句道：“我知道，自己来之前应该先同舅舅舅母报备一声，让下人们多准备我的一份饭，可是今早起得晚，就想着直接过来了......”
　　说到后面，泫然欲泣，哽咽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说不下去了。

　　苏合香看得津津有味，就是要对手强一些，才有得看。
　　青黛看着苏合香和谢长询如出一辙的兴奋脸，朝屋顶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一旁谢长誉和史睿则像是完全不曾注意到这场闹剧似的，边品着茶聊着刚才的话题，神情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胡说什么啊！”史敏忍不住了，被她这明里暗里说自己一家欺负她的行径给惹火了，“明明是你自己在姑姑姑父离开后，非要吃自己小厨房里做的饭，不肯和我们同桌的！”
　　苏合香这才明白，原来这位阿兰，就是之前将史家弄得乌烟瘴气的史英英的女儿，不过她居然没有跟着自己父母离开，也是个聪明人了。
　　毕竟在史家的生活是可以看见的，可是离开史家的生活是怎样，谁能知道呢，若是真的好，到时候再回去不就行了么。

　　“我、我说错话了，求妹妹原谅我，我错了，我这就回去.....”听着声音，这阿兰这回是真的哭了，传说美人落泪，就连鸟雀走兽都会忍不住想要安慰她。
　　嗯......今天就是验证这个故事正确性的一天了，苏合香先是定睛一看，果然，第一位男性角色，史庄主，虽然明白对方用心叵测，却仍然脸上浮现出了不忍的神色。苏合香再侧头一看，身侧的谢小五，虽然要比史庄主强些，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已经有些柔和了。
　　苏合香悄悄一瘪嘴，连忙转过头去看谢长誉。
　　还是一贯的神色，苏合香瞧了半天也没能发现与平日相比有什么不同。
　　应该没有吧，苏合香不确定地想，毕竟还没看到那“阿兰”的脸呢。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将头转过去的一瞬间，谢长誉唇角挑起了一个极清浅的笑，却温柔极了，像被春风吹拂开的湖面碧波。

　　“好了，”史夫人终于开口了，不同于史敏忿忿不平的样子，她看上去却很平静，“你口口声声说来是为了给我和母亲请安，可你进门这么久了，却从未同我们道一句、看一眼，这是其一。”
　　阿兰的啜泣声戛然而止，整个堂内都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史夫人的声音就如同她本人一样，温柔轻缓，没什么威严，可句句在理，不急不缓，让人一下子就听进去了。

　　“其二，”史夫人接着说道，“你这帕子举着多久了，不累吗？”
　　有的时候，人一旦被提醒，很多不在意的事情就会立刻明显起来，阿兰确实已经举着帕子有一会儿了，虽然她隐隐觉得手臂开始酸痛了，但再坚持一二也是可以的，可被史夫人这么一提醒，她瞬间就觉得手臂酸痛得难以支撑，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了。

　　直到看到她的帕子轻微地晃动起来，史夫人才平静继续说道：“既然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省得让客人们觉得我们亏待了你。”

　　阿兰猛地抬起从进门就从未抬起的头，张口欲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僵在那儿，进退维谷了。

　　这时，谢长誉的一句话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轻笑道：“史家仁义，莫说是在漠北，就是远在京都，都素有美名，夫人不必多虑。”
　　此话一出，谢长誉的态度就已经明确了。
　　其实早在谢长誉对阿兰熟视无睹，而却回应了史夫人的话时，他的态度都已经很清楚了。

　　真是漂亮，苏合香心满意足地看完了一场大戏，这史夫人可真真是个妙人儿，轻描淡写就将对方堵了回去，以她的聪慧，这个阿兰恐怕不会在史家待太久了。
　　阿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离开的时候，脸色格外灰败，她尝试着最后将眼神投向了谢长誉，对方却根本连头都没有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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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故事发生在谢、苏两人成婚后。
久病之人，脸色自然要比健康人难看一些，苏合香有一天无意中发现，自己和谢长誉站在一起时，感觉谢家大公子要比自己美多了。
苏合香：......
问夫君比自己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答好想让他穿女装！！！
此剧场由森晨的存稿箱友情赞助。
森晨的存稿箱粗声嘎气地说：各位小可爱们大家好，最近蠢作者有点小忙，所以就派我来和你们见面啦，如果对作者有任何不满，都请直接凶作者，不要凶我谢谢。
最后，祝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