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之下》漫写诗书

4、003

　　今天这场戏是新婚夫妇的故事。

　　白日，剑侠镇一个财主家的儿子娶妻，举办了盛大婚礼。而第二天一早，前去伺候的丫鬟就赫然发现，床上只剩下两具无头尸体——
　　本来是无头尸体的，后来秦磐为了保险起见，让编剧改成了单纯的尸体，剧情也改了不少。
　　叶留溪客串的就是这财主儿子，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公子，虽然他在剧里一露面就是尸体，但出现在了各色人马的回忆之中。

　　原本这个角色不属于叶留溪，请的是另一个新生代小生。但之前爆出了该小生涉毒的新闻，剧方立即决定换人——岳乌衣也不知道会请叶留溪来。

　　“不知道他演技有没有进步。”说话的是男一号谢于飞，实力派演员，多年来基本没有绯闻，秦磐是他的伯乐，他大火了几年就渐渐沉寂了，没想到这次复出，还是拍秦磐的戏，兜兜转转一个圈。
　　“上次他客串那个电影，不是还被人说了好长时间吗？”谢于飞继续说。
　　“应该有吧。”岳乌衣说：“不然导演也不能让他来？”
　　“不管了。”今天谢于飞的戏在下午，提前来也是过来看看情况，他说：“演好自己的吧。”

　　岳乌衣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叶留溪来这第一天就拍到了晚上十点多，看秦磐的意思，对他还出奇地满意，顶着笑脸宣布收工。岳乌衣那组拍完也没走，在这等他，一天都没搭上几句话，这次可算找到了机会。
　　“叶子！”他叫了一声，走到叶留溪面前问：“饿了没，吃饭不？”
　　“不饿。”叶留溪看着他，礼貌地笑了笑：“我去卸妆。”
　　岳乌衣看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忍不住伸出了手，握住了他手腕。他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样，两个人上次见面还那么好，而现在叶留溪的冷淡是认真的。

　　“你累了？”有些事不适合当面说，岳乌衣便给双方找了个台阶，他说：“今天拍的时间是有点长，回去好好休息。”
　　叶留溪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谢谢，你也是。”

　　回酒店后岳乌衣就忍不住了，找到叶留溪微信，问他怎么了。他对待朋友和亲近的人都不会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同时他也想要一个理由，要是叶留溪讨厌他，不想和他做朋友了，他至少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不是这样剃头担子一头热。
　　消息发出去后，他忐忑地等着回复，隔三差五看手机，其他事都做不了。怕叶留溪回，更怕他不回。

　　突然，叶留溪的头像右上角一个红点，他点开聊天页面。

　　叶留溪：“没怎么，累。”

　　岳乌衣：“……可你好像不太对劲。”
　　叶留溪：“你不说人都会变吗？我自己没发现不对劲。”
　　岳乌衣：“是因为我吗？我让你生气了？”
　　这回等的时间长了些，岳乌衣看着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仿佛有种等待宣判的错觉。
　　终于，对方回复了，却只是简单一句。

　　叶留溪：“没有，只是我发现我看走眼。”

　　岳乌衣关掉微信，懂了。

　　金霈之是个低调的人，就连他喜欢同性这件事，也没多少人知道。但自己跟了他后也得到了一些资源，很多事瞒不住人，多少会走漏些风声。或许叶留溪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同自己疏远。
　　还好，总比没有答案好。

　　*
　　叶留溪进组的消息很快传遍网络，营销号们发博，粉丝在线激情转发。

　　有个30W粉丝的粉头转发了路透照，照片中叶留溪身着锦衣华服，清秀又矜贵，粉丝彩虹屁吹上天，称赞他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绝世贵公子”。黑粉从不缺席，痛骂叶留溪演技垃圾，坑了电影导演十亿票房，还要让他还钱。

　　“放过我们溪哥吧！他就是去《剑侠镇》客串而已啊！戏份不多，挨骂最狠。/微笑”
　　这条微博被广大粉丝顶了上来，有人在楼里问：
　　“岳乌衣是男二，叶去了，两个人又能一起玩了？”

　　粉丝纷纷排队回复：“不认识，别捆绑，你是新来的还是岳粉？溪哥和他不熟。”

　　这么说吧，叶留溪的粉丝就不觉得谁能配得上他们哥哥的才华，《明日星秀》这节目也是他们心底永远的痛。叶留溪在后期主动退赛，粉丝觉得这是《星秀》节目组对不起他，脑补出了叶留溪受委屈和欺压的一系列画面，痛骂节目组。当时的选手也没有和叶留溪特别好的，他退赛时也没人帮他说话，以至于“溪水”们根本不想听那些选手再来攀关系。
　　岳乌衣和叶留溪的互动都在私底下，没人知道他们关系好，所以人们也很快放弃了把他们一起提，各自安慰各自的哥哥。

　　岳乌衣对网上的讨论一无所知，他这些天夜戏比较多，回酒店就睡着了，白天也不怎么能见到叶留溪，偶尔碰上了，点头打个招呼，剧组工作人员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只当他们不熟。
　　直到叶留溪杀青，岳乌衣和他说的话也不超过十句。

　　来客串的明星太多，都是看在秦磐的面子上来帮忙，大腕小腕连着来，唯有叶留溪走了，整个剧组都有些不舍。

　　“不吃饭了，晚上的飞机。”下午时叶留溪和主演们道别，感性的苏又雪红了眼眶，站在边上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岳乌衣脑袋顶上一个硕大问号，昨天导演才说过苏又雪演分手戏时表情不够悲伤。
　　今天一看，可以啊。

　　“没事儿，放心走吧，别忘了我们会想你的！”另一个活泼的女演员大声喊道，众人笑了起来。
　　因为接连好几天的夜戏，主演中好几个身体不适的，叶留溪走后，秦磐决定提前收工，让他们好好休息。正好明天有新人来，需要全员状态在线。
　　岳乌衣回酒店，没想到路上竟然接到叶留溪的电话，让他在房间等自己。
　　叶留溪的房间都退了，原以为他不会回来，再见到他时，岳乌衣还觉得有些陌生。

　　他长得更好看，岁月令人成熟，至少外表上是如此。两个人见过彼此初出茅庐的青涩模样，也曾喝酒到天亮，叶留溪没别人想象中那么顺利，虽然父亲是影帝，母亲是歌星，但他们早已离婚。
　　所以叶留溪厌恶娱乐圈，认为他腐蚀人心，而他同时又热爱舞台，不想放弃。

　　进了房间，叶留溪径自找了椅子坐下，“我听人说，你现在跟着金霈之，是吗？”
　　回头确认他关上了门，岳乌衣沉默一阵，才缓缓问：“谁说的？”

　　叶留溪的神色变了变，半晌他说，“没人说，是我自己的怀疑。”

　　“……”岳乌衣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
　　叶啊，你学坏了你。
　　等到两个人都坐下，叶留溪又说：“看来他对你不错。”
　　啊，看起来真的不错，上了金霈之的床后就顶替了其他演员的角色，拍了《为君故》，之后又拍秦磐的戏，坦途在望，未来可期。
　　岳乌衣平静地点头：“不错。”
　　“行。”叶留溪扭头看着他说：“反正路是自己选的是吧，金霈之人不错，性格也好，还看不出来是同性恋，到时候他一结婚，你有名又有利，真不错。”

　　岳乌衣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金霈之性格好吗？当初岳乌衣为了了解他还看了他写的书，一部分社会学书籍，也有哲学方面的，还有写国内和国际现状的，书倒没什么毛病，就是越看越觉得金霈之心理变态。他很难把他的外貌、包括形象和他的举动联系起来，他还怀疑金霈之是什么多重人格，一回家就变了个模样。
　　外人认为金霈之低调谦逊，彬彬有礼，事实上他性情反复无常，不愿与人交流。有时他对自己极其宠爱，而没过多久又要把他锁在床上，不让人送饭，饿几天更是常有的事。

　　那个阶段的岳乌衣刚拍完《为君故》，正处于没事做的状态，就天天面对金霈之的喜怒无常，差点崩溃。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能如此多变，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让人滚出去。
　　不过令岳乌衣庆幸的是，金霈之好像很久没犯病了。

　　回过神，岳乌衣没纠正叶留溪的话，他垂眸说：“或许。”
　　“那我提前祝你大红大紫。”叶留溪站起身，语气不乏奚落，他很快就走了，也没给岳乌衣挽留与重新解释的时间。
　　他相信岳乌衣是真诚的，跟着金霈之就是跟着他，看样子也不是被强迫的，毕竟金霈之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做出那种缺德事？

　　岳乌衣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知道这些都是自己自找的。

　　*
　　没过几天，岳乌衣有一天假，他提前告知金霈之，休息前一天就被老顾接回了月笼沙。
　　现在拍戏的进度不快不慢，预计再有一个月就能拍完。岳乌衣只想用不停的工作填满生活，免得总去面对金霈之的脸。

　　而金霈之显然不打算如此。

　　“拍完戏，就在这休息一段时间。”金霈之说道。
　　岳乌衣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他玩不过这老狐狸，表面上答应，回了卧室就问经纪人潮姐，自己有没有新工作。

　　他这经纪人是进了新公司后换的，手上两个艺人，工作能力十分突出。
　　潮姐很忙，手机24小时不离身，有的艺人总给她搞事，她要紧跟着收拾。像岳乌衣这种乖崽她很放心，散养之余时不时爆点料，增加话题度。

　　潮姐先夸了岳乌衣一番，说早知道自己没看错，他是天生的演员。后来又说接到了几个综艺邀请，她推了两个，只去本地的就可以，公司给他安排的路线是他想要的实力派演员，他只用演好自己的戏，其他一律不用管。
　　岳乌衣只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