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西晋之南风乱》楚帛书

29、 齐王

　　告别了羊府，马车继续前行，刘曜优雅的侧卧在车厢的一边，垂眸吹着一支竹笛，笛声婉转悠扬，似是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

　　羊献容则是躺在另一边，闭目不言，她没有睡着，而是在想下一步去哪的问题。从青州到扬州，没个三四个月根本到不了，更何况像她这般游戏人间的闲散心情。至于其它的事，也有王仙儿去安排了。既然如此，也不用着急了，看看这青州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恰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深沉绵长的钟声，羊献容的眼睛刷地睁开了，她急忙掀帘望去，却看不到寺庙的影子，她不禁有些迷惑了。

　　“这钟声来自哪里？”羊献容好奇的问道。
　　“回主子，好像是从泰山西北麓那边传来的。”轮雪坐的位置比较高，看得较远。
　　“去那边，今天咱们在寺庙里留宿一晚。”羊献容说完放下了竹帘，去寺里住一下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一行人很顺利的进入了山脚下的寺庙，一绕过门前如屏风般的假山，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羊献容心下惊叹这寺庙也太诗情画意了些。

　　只见那雕栏画栋的庙堂掩映在苍翠的林木下，一座红色的木桥如彩虹般跨越绿水，更有长长的小径通向幽幽竹林。此地虽然没有过于华丽的修饰，却处处显现着浓浓的禅意。

　　很明显，有人为这寺庙投了不小的资，把寺庙特意休憩了一番，而且能看出这投资者还是个极高雅的人物。

　　一位老和尚把他们安排在了东厢房的两间客房里，羊献容硬是拉着刘曜住进其中一间，让她的雪卫们住另外一间。

　　客房之中的每样摆设都透着古朴和纯净，与寺庙中的精致相得益彰，羊献容看了一圈，最后却被墙上的字画深深吸引了。画面中有一枝白梅，无甚特别，只是白梅旁边那首如行云流水的诗让羊献容看了又看。

　　“月样团栾花样娇，金钱争买暗魂销。如何鱼目珠同混，铜雀春深有二乔。”一边读，一边思考，羊献容觉得此诗很有意境。

　　“怎么了，这诗有什么特别么？”刘曜见羊献容看那诗看得出神，不由得问了出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有意思罢了。”羊献容说完朝那张木床走去，试着坐了坐，还是没有她的马车舒服。

　　“蝶儿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咱们晚上吃什么。”刘曜主动提出去张罗晚饭的事，他觉得这寺庙不比别处，女子行走还是很不方便的，这晚饭的事还是他去准备比较稳妥。

　　羊献容见刘曜离开，她独自对着空空的屋子也是百无聊赖，便离开了客房朝寺庙后的竹林走去。她漫无目的穿梭在林间，直到看到山顶的亭子，才算找到了目标，那里应该是一览众山小的好去处。

　　刚看到亭子的一个边角，羊献容便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再走上几步，便见一条山涧于亭后渲泻而下，如此美丽的地方也不枉她来一遭。

　　亭中可见石桌石凳，桌上有一只正焚香的紫砂香炉，细细一闻，羊献容不禁了然，正是的贵族才用得起的龙涎香。

　　“炉烟袅孤碧，云缕霏数千；悠然凌空去，缥缈随风还。世事有过现，熏性无变迁；应是水中月，波定还自圆。”羊献容慢慢的说出了这句诗，这是曾经被司马衷津津乐道的焚香诗，回想起司马衷与僧侣谈经诵道时的样子，还是记忆犹深，那一日，那一亭，一茶，一僧，一人，都让她忘不掉。

　　“姑娘真是好心性，竟能悟得香中真谛，在下好生佩服。”浑厚的男音令出神的羊献容转过身，他奇怪的看向来人。此人一身富态，应该是非富即贵了。

　　如墨长发被一根精致的桃木簪束起，半垂在肩头，一袭蓝色缎面长衫上绣着一枝红蕊白梅，飘逸清放，颇有风韵。只不过，这一身的飘逸都在他那浑圆的身材下多了些世俗的味道，此时，在那张圆圆的脸上，一双圆润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羊献容，没有亵渎之意，只有赞叹之感。

　　“小女子初来此地，打扰了公子雅兴实在抱歉。”羊献容故作惊讶，忙给来人作揖，尽显淑女风范。

　　“姑娘快快免礼，是在下唐突了才是，不知姑娘刚才吟诵之诗有何深意？”来人似乎对那几句诗还是颇感兴趣。

　　“小女子才疏学浅，刚才那诗也是从一个云游僧人那里听来的。我记得那僧人曾说过，人生一切不过都是循环往复的流转，倘若不经历生死，便永远无法感受周而复始的轮回，而所谓的轮回讲究的正是一个圆字。就从这香来说，点燃后便飘然而去，之后又随风而还，由始至终形成一个圆。像公子如此参禅悟道之人，定能体会其中道理。小女子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羊献容只是在追忆过往，却不知她的几句话让听者有心了。

　　“姑娘可知在下何人，为何在下总觉得与姑娘认识？”来人的神色中已不仅是赞赏那么简单了。

　　“小女子与公子并不认识，公子何出此言？”羊献容还没打算和这个人走的太近呢，他倒是套近乎了。

　　“不瞒姑娘，本王乃是齐王司马冏，今日得闻姑娘的箴言，茅塞顿开，本王真是受教了！”司马冏一脸兴奋的说着，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之情。
　　“原来是齐王爷，小女子刚才只是班门弄斧罢了，还请王爷恕罪。”羊献容以为这个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万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王爷，还是当朝齐王。她还真是唐突，竟然和王爷玩文字游戏，简直是在老虎身上拔毛。

　　“姑娘何罪之有，呵呵，快快起来，在本王面前不必多礼！但不知姑娘芳名几何？”司马冏急切的问道。
　　“小女子姓羊，名献容。”羊献容觉得她的名字应是无人知晓，却见司马冏的脸上现出了几分迷惑。
　　“羊献容，好耳熟的名字呢，似是在哪听过。”司马冏的脑袋里隐约出现过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很普通的名字罢了，王爷又怎么会听过。天色已晚，小女子还要下山，就此别过。”羊献容看着夕阳西下，担心刘曜会找她，还是先走为妙。

　　“姑娘这么快就要走，本王还不知姑娘所住何方？”司马冏对羊献容有些眷恋之态。
　　“小女子家住偏远乡村，此次也是探亲路过此地，他日有缘再见了，告辞。”羊献容说完立刻离开了，她可不想再与此人多做纠缠。
　　“那我们有缘再见啦。”司马冏眼看着那白绿相间的身影如精灵般几个跳跃就不见了，心中无比牵挂，却又难以言说。

　　羊献容飞一般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刚进门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不是刘曜是谁。
　　“我的蝶儿飞去哪了，让我好找。”刘曜紧张地把羊献容搂进怀里，只是不见了一个时辰，他已紧张不已。
　　“是蝶儿不好，让永明哥哥担心了。”羊献容靠在刘曜怀里，才找到了安全感，刚才和那个司马冏交流时，她总是感到不安。
　　“那你告诉我，你这一个时辰都去哪了，为何我找遍整个寺院都没见你的身影？”刘曜捧着羊献容的小脑袋，似是捧着一个珍贵的宝贝。
　　“我去后山上看落日去了，刚看完才回来。”羊献容笑弯了一双凤眸，那个人不提也罢，免得横生枝节。
　　“真的么？”刘曜疑惑的目光令羊献容立刻低下了头，刘曜本来还神采奕奕的眼睛顿时变得晦暗不明。

　　“只要我安全的回来不就成了，永明哥哥，我饿了！”羊献容一脸委屈的抬起头，刘曜的表情立刻释然了。
　　“好，咱们去吃饭，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不告而别。”刘曜惩罚似的轻捏了下羊献容俏鼻。
　　“嗯，我答应你，以后去哪里都提前和你说，好了啦，我们吃饭去。”羊献容推着刘曜朝饭厅而去。

　　晚饭过后，羊献容的脑子里还是忘不掉今天遇到的那个王爷，并不是那人长得有多出众，而是那人的身份令她再次对晋国的局势产生了兴趣。

　　“想什么呢？我的蝶儿。”刘曜见羊献容从晚饭到现在一直都若有所思，不禁想知道她为何要这般。
　　“永明哥哥，眼下的晋国有多少个诸侯王？”献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国家的王爷很多。
　　“蝶儿想知道的东西可真多呢！”刘曜笑着把羊献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他身上，而他枕着枕头继续讲道：“话说晋国建国之初，武帝封了二十七个同姓王，以郡建国。后来又让诸王出任地方都督，诸王多少有了权力，又有了数量可观的军队。如此一来，便有多位王爷掌握了各自封国的军政大权。”

　　“这么说来，晋国的权力除了皇帝，就是王爷最大了？”羊献容枕在刘曜的臂弯里，眼珠子转个不停。
　　“没错，尤其是皇后设计杀死了汝南王和楚王之后，晋国的其他诸侯王都集中了各自的兵权，毕竟晋国目前的局势的确不容乐观，他们也要为求自保，有所忌惮。尤其是皇帝的权力朝不保夕，很多民间草莽也都纷纷想要夺权，这也是我们匈奴一直发展势力的原因。”刘曜毫不避讳的就把匈奴的立场说了出来，他什么都不想瞒她，这种信任让羊献容的内心再度挣扎，该不该说出那个人呢。

　　“永明哥哥？”
　　“嗯？”
　　“我今天在山上遇到一个人。”
　　“谁？”
　　“齐王司马冏。”
　　“嗯。”

　　羊献容以为刘曜会问更多的事，可是等了半天她也没等到，她悄悄地偷瞄了下刘曜，却见他竟然睡着了，看来是她多虑了，她安心地沉入梦乡。

　　然而，第二天，当羊献容再次醒来时，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身在马车上，掀开竹帘，哪还有泰山的影子。与此同时一只大手揽过她的纤腰，这让她吃惊的回过头，随即她的红唇就被霸道的吻住了。

　　漫天飞花迷人眼，却抵不过一室旖旎醉人心，说不介意那是假，恋爱中的人有几个不敏感，又有几个能容得第三者插足。就连一个臆想也要扼杀在摇篮里，更何况是欺瞒，即便是改过自新了，也要小小地惩罚一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