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小说》老沃

1、第一节

　　一次喝酒，有朋友这么说，明明不是做老板的料，却偏要横着来，结果呢，鱼死网破……
　　不好意思，说的正是鄙人。
　　大约在一年前，因为实在厌腻朝九晚五，所以就想换个活法。当时我心里想，哪怕拉我去轮船码头背麻袋，或者建筑工地挖土方也行，只要不打卡坐班，怎么都行。当然，这只是排遣郁闷的自我调侃，深层次的原因是我憋着劲地想自己做老板。
　　当我和方重、齐才、老严等几个狐朋狗友喝酒时，把憋在心里的想法说了。谁知英雄所见略同，每个人对自己的老板都有一大堆牢骚，而对自己当老板却充满期待。既然有此共识，那还等什么？于是我们几个巴望成就一番大事的都市小白领，在一个星期后，就凑起了五十万块钱。我口袋里钱不够，还问女朋友小樊借了三万——为了未来的共同幸福，她解囊相助是必须的，虽然为了这三万块，我磨了好几个晚上，做出了很多现在看来十分可笑的很不切实际的保证。
　　资金到位以后，我等创业者各司其职，骑着摩托车或者自行车，分头跑工商，租办公楼，买办公家具，登招聘广告——我们做的是广告生意，买卖电视栏目和广告时间，并且计划拍摄纪录片。那阵子，每个人都感觉开开心心，红红火火。做老板的味道真好，虽苦尤甜，其乐无穷，仿佛就在不久的将来，当我们几个股东一觉醒来时，顿时发现，我们已经成了百万富翁，成了中产阶级。按董事长方重的比喻，那就是一年以后，公司必将上轨道，到那时候，我们就能听见人民币排成方阵，向我们正步走来的声音……正因为有如此雄伟的高瞻远瞩，所以在某次确定雇员薪水结构的董事会上，方重做出了这么一个总结性的陈词：我们自己也是打工出身，将心比心，应该理解员工的心态，所以我提议给高薪，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高薪之下必有英才……
　　我们这群新锐老板，经营方式和用人方式上，当然与众不同，而且能够做得更好。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市场就像一条饿极了的鲸鱼，不但要吞噬泰坦尼克，连我等拼凑而成的小帆船，也不肯放过。半年时间还不到，公司在经营上就开始捉襟见肘了。开董事会讨论经济危机的时候，几大股东均表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么树倒猢狲散，要么考虑转型。董事长方重建议把剩下的资金和外面拖欠的钱，合起来去开个饭店。
　　饭店生意是现金流，既不用垫资，也很少会被拖欠。而且，那些开小型饭店的，大都不像我等具有高学历、高智商，竞争相对容易，一刀切进去，把失掉的钱捞回来的同时，说不定还能狠上一笔。当时，居然没有人反对，五大股东皆被这个转型构想吸引住了，仿佛听见了人民币排着方阵，向我们正步走来的情形。说干就干，开饭店比是造原子弹，算不上一件复杂的事情。董事会刚结束，大家就迫不及待地猫进一家面积不大生意却很好的饭店，市场调研也由此展开。董事齐才还借着几分酒胆，很不懂事地把饭店的菜谱藏到了夹克衫内，大言不惭地说，要拿回去做产品战略分析用……
　　我们是新锐老板，比起那些没怎么读过书的饭店小业主们，能够做得更好。
　　但是开了饭店以后才知道，我等也不过是一群懒惰的饕餮之徒，哪里真的懂饭店经营。生意好的时候吃，那是因为我们高兴；生意差的时候也吃，那是因为我们郁闷。总经理方重还净叫买菜的厨子挑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鹿脯啦，骆驼肉啦，牦牛肝啦，名为刺激消费，可实际上有些玩意过于刺激，实在没人敢点，最后只好处理到几大新锐老板的肠胃里，也算为彼此的狼吞虎咽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假如有一天，你有机会听到某个饭店老板告诉你，开饭店的一大好处就是自己吃喝方便，千万不要相信，因为这家饭店离倒闭的日子不远了。
　　吃着吃着，就只剩下最后的晚餐了——散伙饭还是要吃的，反正厨房里的那些货色，不吃进肚里也要倒掉。爱拼的年轻人，失败是难免的。酒酣人半醉时，在一曲刘德华的《男人哭吧不是错》的合唱声中，一场合伙开公司继而又转型开饭店的闹剧，曲终人散。我们把自己练成酒囊饭袋的同时，落得个口袋空空。
　　回家闭门思过，心情坏到了极点。那阵子，也是我和小樊□□最频繁和最疯狂的时候。也许在性的亢奋中，能够暂且忘掉现实。但这种消极地躲避法，没多久便不灵了。小樊不仅拒绝用身体来帮助我恢复状态，忘掉烦恼，还特别狠地提出让我还钱。我也知道她这是激将法，但我实在是想赖在家里，在一觉醒来的时候，看着太阳发愣，享受着刹那间身不知在何处的神奇感觉。有次吃过午饭，情绪很低落，竟然拿起一把西藏旅游时买来的匕首，恶狠狠地抵在自己的手腕上，想了很多不该想的事。正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还以为又是小樊唠叨着让我找工作去，不然就还钱，结果是董事长，他用冰凉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问，你猜我在哪？我在世贸中心的顶楼呢……
　　“你，你干啥？”我很诧异，他怎么跑到那种地方去的？
　　“还用问，当然在欣赏风景！”他用惯有的腔调回答道。他曾经用这样不容质疑的腔调，用电话和我们每个董事都开过一次玩笑，玩笑的内容大致如此：你好，我是上城区公安局刑警队的，今天请你到局里来帮助调查一下……。每次在别人满腹狐疑的时候，他都会率先扑哧一声率先笑起来，这回也是这样，倘若他不告诉我自己其实在阳台上晒太阳，我还真以为他在世贸中心的楼顶寻死寻活呢。当然也不至于，不就是一年时间消耗了五十万块钱么。钱这个东西，就像水，总是流来流去的……我手中的电话一挂，手上的匕首就被我抛到了门背后。啪一声，正好打在台湾第一美女萧蔷的脸上。没和小樊谈恋爱的时候，这张图片曾经给过我一些帮助，不过现在竟然被我破相了。呆呆地看着美女与匕首的组合，我内心深处竟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冲动——天哪，是创作冲动，我好想写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