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邪神的日常》宁占竹

18、超市与卧底任务

　　“武神总是这么辛苦吗？”蓝色眼睛的青年问道。
　　“一般如此。”红瞳青年回答道。
　　伽黎与修平肩并肩地坐在药王寺的屋檐下，初夏的雨来的总是很快，两个人看着铸铁的风铃被吹的叮咚作响。
　　“您是打算自首还是怎么的？”修平问道，抬起手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撕开了包装袋，咬了一口面包，“为什么找我？”
　　“我不知道。”伽黎抬起手来接着雨。
　　“你一直在这里蹲我，”伽黎出了口气，“如果我是大黑天的话，你可以打得过我么？”
　　“估计打不过吧。”修平淡淡地说，“没事，我可以叫生长天王来给我洗地。”
　　“可是援兵来的时候，你说不定就死了。”伽黎说。
　　修平将剩下的咖啡倒进了嘴里，他的眼睛下面淤积着厚厚的黑眼圈脸上带着青色的胡茬，“也许吧。”
　　“杜澜之也这么说。”伽黎说，他将接到的雨水倒在了砖缝里，让淋不到雨的草得到一点滋润，“我听说神活着很无聊。”
　　“的确没有太多的意思。”修平说，他对便利店里的面包有自己的审美，如果太甜的话，就会吃不饱，如果太咸的话，就需要喝水，花里胡哨的又太贵。
　　所以他永远买老式的唱片面包，一条一条地撕开吃，如果这一条很顺利的脱离了，似乎就像是中了什么彩一样。
　　“这样啊。”伽黎说。
　　“所以说，你有什么打算？”修平问道，“我看你也不像是打算穷凶极恶的把我终结在这里的人。”
　　“你也没有叫生长天王过来洗地不是么？”伽黎说，“我也许要去归墟吧。”
　　修平将面包咽了下去，“觉得人间呆的不习惯吗？”
　　“那倒也不是，”伽黎说，“我很喜欢人间。”
　　“那是什么原因呢？”修平问。
　　“有人和我说，”伽黎轻声说，“如果想要自己的命运和她的再次重合。”
　　“只有去直面我的过去。”他说道。
　　“看来你不止打算畏罪潜逃，还打算当上兰若度母么？”修平又掰了一块面包放在了嘴里。
　　“你不意外么？”伽黎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我？”修平叹了口气，“你就当我累了吧，我这辈子的失败可以数不胜数，蹲人蹲丢了比喝水都正常。”
　　“打游戏也是，永远在卡着，不上网查攻略过不了教学关。”修平说，“总是觉得自己多少应该找点活着的意义，然而，”他摊开手，“会有人愿意和我这种失踪人□□往么？”
　　伽黎垂下了头，过了一会，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修平的手里。
　　“这是什么？”修平问道。
　　“兰若度母代代相传的心法。”伽黎轻声说，“如果我没法活着从归墟回来，你就把这个交给朝廷。”
　　修平看了看这个小巧的匣子，放进了口袋里，“我现在交上去的话，说不定上面就不会追究我蹲了这么久的过失了。”
　　“追很久犯人追不到会扣工资吗？”伽黎问道。
　　“什么事都扣。”修平说，他向后仰了过去，枕住了自己坚硬的腕骨，“刀挂左边了会扣，丢刀会扣，左脚进门也会扣。”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武神呢？”伽黎问。
　　“因为我出生就是武神，”修平看着药王寺装饰漂亮的房梁回答道，“所以你说你想不做你生来注定的事的话，我可给不了你什么意见。”
　　“你甘心么？”伽黎问，扶了扶眼镜，雨越来越大了，镜片上方溅了几点水珠。
　　“甘心不甘心的。”修平慢慢地说，“我又能怎么的呢，我已经被生活撸平了。”
　　“你有什么梦想么？”伽黎问道。
　　“我的梦想就是你别去归墟，和我去见天王，然后我就可以升职加薪了，”修平慢慢地说，“然后说不定还会有个长假。”
　　“如果你去归墟的话，我肯定要被派去归墟卧底，然后过上风餐露宿的悲惨生活。”修平喋喋不休地说，“反正我也没什么梦想，你也不会尊重我的，毕竟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没有理由同意和我去自首，你甚至可以在这里终结我乏善可陈的一生，不过我的一生也许就是要终结在什么任务里，作为给天王过来拖时间的炮灰。”
　　伽黎似乎被一大段话惊到了，他沉默了一会，推了推眼镜。
　　“你不想去归墟是么？”他问道。
　　“是的。”修平说道，“实际上，没有人喜欢出差吧，还去那种地方。”
　　“我很抱歉。”伽黎低下了头。
　　“也不用抱歉，你是逃犯，我是武神，你逃我追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修平淡淡地说，他凝视着风铃下面的舌头，有人在上面拴了一张纸芯。
　　凉风万里。
　　伽黎沉默了一会。
　　长到让修平几乎睡着了。
　　“武神是做什么的呢，”伽黎问道，“除了抓逃犯之外。”
　　“如果你说你遇到了危险什么的，大概也是我们去救你吧。”修平说道。
　　伽黎又一次沉默了。
　　“如果我说，来救救我，你会怎么说？”伽黎问道。
　　“一般来说我们会这么回复，先生，如果可以说话请按1，不可以说话请按2，按1之后，回答，请保持情绪稳定，如果方便的话，简单说一下所在位置和遭遇情况。”修平飞快地说。
　　伽黎哦了一声，他十指交握，静默地看着水坑里的涟漪。
　　“在哪里报警，你都可以回答么？”伽黎问道。
　　“按照正常来说，我们有这个义务。”修平回答道。
　　他像是突然理解了什么，坐了下来，“诺，我的电话是，先按四个0，然后0124，这是武神部门的意思，02为南方，最后是我的编号1375。”
　　伽黎打开了备忘录，将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武神都像你这样吗？”伽黎问道。
　　“像我这么没本事的不多。”修平回答道，“我和年终奖之间没有缘分。”

　　“所以你就来超市了？”黑发少女笑着问道，少女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长发被盘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细腻的脖颈，站在那里像一颗春日里的树。
　　“我总得准备点东西。”修平回答道，看着商标出了口气，“所以说，有什么推荐的吗？”
　　“充电线买了吗？”颉长生问道，“花柠说归墟的口径和这里不一样。”
　　“到地方要换手机的。”修平说道。
　　“这样啊。”颉长生拿起了一包东西看着配料表，“所以只是要买路上吃的东西么？”
　　“是的。”修平出了口气，“我觉得我肯定会面临不测的。”
　　“哎，”颉长生微微偏过了头，绯红色的眼睛看着他的脸。
　　“我看电影里的间谍什么的，各个身怀绝技，逢凶化吉，我这种，”修平摇了摇头，“怕不是一下子就被人揪出来了。”
　　“也是呢。”颉长生没有鼓励他的意思，若有所思地将东西扔进了篮子里。
　　“你在买什么？”修平问道。
　　“我也要去归墟。”颉长生说。
　　“啊，”修平惊讶地叫了一声，“你去归墟干什么？”
　　“林镇东让我去啊。”少女打了个哈欠，“他说，觉得我应该出去透透气。”
　　“世界上的旅游景点很多的。”修平面无表情地说。
　　颉长生叹了口气，“好像是，但是归墟的确也挺有诱惑力的。”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去哪里都不用担心安全。”修平摇了摇头，“巧克力蘑菇好吃吗？”
　　“我觉得蘑菇干更好吃。”颉长生说，“而且比较好带，如果你带巧克力，容易融化。”
　　“好吧，”修平说道，“我还挺喜欢巧克力的。”
　　“那个，你会管大黑天的事情吗？”修平问道。
　　颉长生将一包红茶扔进了篮子里，“大黑天？”她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确想去看看归墟。”
　　“归墟被污染的很厉害。”修平说，他拿起了一包芒果干，看了看保质期，“基本上可以说是个魔窟了。”
　　“你去那里做什么工作？”颉长生问道。
　　“服务员。”修平回答道，“他们说，让我去某个餐厅当服务员，那个餐厅会有很多名流光顾。”
　　“我其实觉得清洁工更好，不容易暴露。”修平说。
　　“而且清洁工可以掏垃圾，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呢。”
　　“你总是对自己没有信心。”颉长生说，“你也不一定会成为炮灰啊。”
　　“说不定就能打通任督二脉，大彻大悟了呢。”颉长生悠悠的说。
　　修平淡淡地笑了笑。
　　他沉默了一会，扔进了篮子一袋薯片，一袋苹果，一盒纸杯蛋糕。
　　颉长生以为他不打算说话的时候，他笑了一声。
　　“我不能打通任督二脉的。”修平笑着说，“我知道这一点。”
　　“我是所谓的低级武神，”修平淡淡地说，他细长的手指从商标上划过，对比着几种速溶咖啡，“就是最高不会超过四品的那种低级武官。”
　　“为什么？”颉长生问道，“如果你立下了足够的功劳，也不能晋升到四品之上吗？”
　　“能成为天王的那些神明，从成年第一个被分配到的官衔就是四品，而我们这些底层的，分配的则是九品。”修平笑了笑，“他们天生就被打通了经脉，而我们天生就被锁死了修为上限。”
　　“基层工作需要人来做，”修平笑了笑，最终拽出了一个草莓味的，颉长生觉得这种水果的都怪怪的，但是修平似乎总是热衷于果味咖啡这种神奇的组合。
　　“所以我们就出生了，”修平笑着说，“永远不可能打败真正的强敌，但是可以拖时间给上面的人处理，可以辅助他们。”
　　“但是永远没法变得更强。”修平笑了笑，“我知道，我在十年前，就已经走到了修为的尽头。”
　　黑发少女垂下了绯色的眼睛。
　　“这样么？”她轻声说，“现在你们的机制是这样的啊。”
　　“所以说，打通任督二脉什么的就是一句玩笑而已。”修平看了看旁边的苏打饼干，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
　　“你接受了。”颉长生拿起了边上的一罐咖啡端详着。
　　“这种很酸很苦的。”修平提醒道。
　　“可以加淡奶油，”颉长生说，“我实验过，感觉还不错。”
　　“还有这种吃法吗？”修平说道，“实际上我每次买淡奶油都吃不完就坏掉了。”
　　“其实在做炸鸡胚的时候，可以把蛋液换成淡奶油，也很好吃的。”颉长生说，“消耗淡奶油有很多办法。”
　　“我要是能活着回来，就试试。”修平说。
　　“说起来，我也不是接受了，”修平笑着说，“我只是，顺其自然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