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里淘金》孤逗

7、度假山庄的生活

　　车子开了很久才到达他们俩住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乱糟糟的居民区，楼道上昏暗的灯光，墙壁上斑驳的水泥，有的甚至露出里面的红色砖块，金朋在前面小心地给金一引路，金比在后面看着金一的步子，担心她不留心踏错摔倒。

　　进了屋子，那是一间小小的房间，厨房也在一起，一张不大的床，一张桌子，几个摆放整齐的箱子，墙面上都贴着干净的墙纸，不是那种装修用的墙纸，是一些用来包礼品的那种纸，屋子虽小，东西也很简陋，但是处处都很整洁，透着生活的温暖，比起金一那个大得空洞的别墅要幸福得多。

　　“我读大学的时候也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不过没这么干净，乱得都没办法放脚，每次哥哥来都是一边唠叨一边给我收拾，还威胁我说以后要嫁不出去了。”金一想起了以前的生活，那个时候虽然贫穷，却很快乐，快乐得像天使一般，这是哥哥常说的话，但是这个天使已经陨落消失了，消失在地狱的炼狱池中，找不到丁点痕迹。

　　“后来呢？”金比好奇地问道。

　　“后来？后来我就真的嫁不出去了。”金一玩笑地说道，记得有个名人说过，一个人再富有，也买不回自己的过去，人生路是一条单行道，只能向前，不能退后，能做的只是回望留在身后的脚印罢了。

　　他们知道她不愿意说，没有继续追问，开始收拾行李，金一见他们打算把所有东西都搬走的样子，提醒道：“诶，我开的可是小车，不是货车，这些被子，锅什么的，还有这个这个都不要，带一些衣服就行了。”

　　他们犹豫了一下，便开始打包衣服，金比从床底抽出一些书，翻了一下，又依依不舍地搁下了，金一注意到那是高中课本，便随口说道：“书都带上，我喜欢书。”

　　金比眼睛闪闪发亮，像极了最亮的那颗北极星，他从床底把书都拿了出来，有整整一箱子，金一划过一眼，便帮金朋拧着衣服袋子，先下了楼，让他们兄弟俩没有顾忌的带上他们想带的宝贝。

　　话说金一的别墅，也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不过是城市的另一头，富人区，而且独此一家，他们知道金一很有钱，但是当他们俩跟着金一进门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下，金一随手摸了一下桌子，一层灰，无奈道：“都快成陈年老宅了。”

　　金一见他们有点发愣，说道：“打扫我的房子也是件辛苦活，走吧，带你们去看看房间。”

　　一楼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厨房，里面的厨房用具一应俱全，而且都是崭新的，像摆在柜台上的商品，从来没有被用过，另一个是金一的书房，那里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类书，像个书店，还有一个是金一的衣橱，里面挂满了衣服，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鞋子，都看不到地板，金一皱了一下眉头说：“阿比记得明天收拾一下，走，楼上去。”

　　一个雕木的宽阔的像走红地毯的楼梯而上，打开第一个房间，一张低矮的大床，大得离谱，睡上四五个人都不嫌挤，一个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床上凌乱的被子，然后什么都没有了，金一指了指这个简单的房间说：“这是我的卧室，以后阿比要每天给我收拾一下，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

　　到了下一间，打开房间，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这是金朋的卧室，暂时没有东西。”

　　下一间也如此，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这是金比的卧室，暂时也没有东西。除此之外呢，还有前后院子，地下的运动室和楼顶的游泳池，以及旁边的车库，不用每天都收拾，定期清理一下就好了，额，今天你们没床，就暂时和我将就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去购物，嗯，先要列个清单，笔纸都在书房里。”金比连忙听话地下楼去取了。

　　金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金一，金一歪着头问道：“想什么想不通？”

　　“我觉得你对我们太好了。”

　　“好吗？我可是要你在床上报答我。”金一靠近金朋，仰着头，搂着他的脖子，和他接吻。儿童心理学家说，婴幼儿喜欢父母的亲吻和拥抱，这样会让他们有安全感和呵护感。金一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婴幼儿时代，知觉在复苏，开始有了形声色味触的追求，换句话说，就是不讨厌甚至还喜欢和这个大男孩亲密接触。

　　“阿比收拾屋子挺合我心意，至于你嘛，也挺对我胃口，我很挑剔，但是呢只要能让我满意，我也很大方。”金一含着笑，看着这个比她高半个头，但比她小很多，却让人觉得信赖的金朋，说出来的话却冷冷冰冰的，似乎只是把他们看作可有可无的物什。

　　但是金朋一点儿都没在意，从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言语和表情都是那么的冷酷而无情，可是却只有她从来没有看低他们，把他们当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来看待，自始至终没有伤害他们半分，甚至在他们危难时还花力气和金钱出手相助，她的心并不是她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她用冷漠掩盖了她的炙热，而其他的所有人都是说着最甜蜜的话，炙热地拥抱他们，心里和行为上却在瞧不起他们，无情地践踏着他们的尊严，甚至还幸灾乐祸地将他们往泥潭的更深处推过去。如果让他一辈子以这种身份活下去的人是金一的话，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人生也不坏，待在金一身边的时候，心情似乎还很好。

　　金朋抚摸着她的脸，他的手掌很温暖很细腻：“我会照顾你的。”金朋微微低头，与她接吻，她的嘴唇柔软而温暖，并不像想象中的清冷，他似乎喜欢上了这个触感。

　　金比拟好了清单，便小跑着上楼，像个做好作业准备拿去给老师批改的学生，金一听到脚步声，便离开了金朋的怀抱，金比出现的时候，微喘着气，脸上红扑扑的，金一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接过他递过来的单子，想了想，又在上面添加了一项：书桌。

　　第二天等金一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打开门便闻到一股饭香，刚走两步，便看了看地板，又摸了摸楼梯扶手，昨天还像个古宅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个崭新的别墅了，一点都不像金一一贯的家。

　　“阿一，早啊！”金比刚从院子里进来，便看见金一光着脚，穿着睡衣站在二楼楼梯口。

　　“这个都是你打扫的？”金一脸上略带着惊奇。

　　“嗯，还有哥哥一起。”金比笑得灿烂。

　　“他人呢？”

　　金朋似乎听到他们的对话，从厨房里钻出来，说道：“阿一，早，马上可以吃饭了。”

　　“吃饭？”金一更加诧异地往厨房里走，金朋拦住了她：“厨房很乱，你先在这里坐着，马上就好。”

　　金比连忙跑过来，将椅子从餐桌下抽出来，金朋将金一扶着坐上去。金一觉得自己有点没睡醒，从她住进这个房子开始，这个厨房就没有用过，准确说她已经有五年没有这样在家里做饭吃饭了。一个是因为她不擅长，二是因为一个人没有做饭的必要，就算做了，吃的也不是那个味道。

　　菜上桌的时候，金一也没有动筷子，神色不是很好。金比不知所措地看向金朋，是不是他们不该擅自动房子里的东西？金朋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们只是想做一顿饭来表达我们的谢意，如果你不喜欢……”

　　金一摇摇头：“没有，只是好多年没有像这样在家里吃饭了，有点感慨罢了。”

　　金朋和金比都同时一顿，这个看似无所不能，又冷酷到底的金小姐居然也会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因为一顿饭而感动，露出这样寂寞的表情，再强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金比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金一的碗里，一脸的悲悯：“阿一，这个给你，哥哥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了，以后我们天天都在家里做饭，哥哥很会做饭。”他没有发觉他刚刚说了家里，但是金一发觉了，不觉微笑起来，转而脸一沉说道：“好啊，那我要先尝尝看，不合格的厨师我不要。”

　　金比一下子被唬住了，一边点头，一边很紧张地看着金一吃了一口红烧肉，金朋一早便注意到金一眼中跳跃的戏谑，和之前戏耍他的神情一样，就是个顽皮的小孩。

　　金一吃完以后，眉头微皱，犹犹豫豫的，金比好紧张，连忙也夹了一块，咬了一口，很好吃啊，然后一脸奇怪地看向金一，金一越吃越开心，吃完以后咂咂嘴巴，说道：“嗯，不错。”

　　“那阿一刚才为什么要皱眉头呢？”金比现在已经完全忘了对金一的紧张感了，这个可以主宰他和哥哥命运的女人，不知不觉就被金一的情绪和气息所牵引。

　　“哦，当时我在想啊，为什么这么好吃呢？”金一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又去夹了一块红烧肉，眼中的笑意一点儿都没隐藏。

　　金朋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阿比，她逗你呢。”

　　金一边吃边摇头：“阿比，以后路上遇到陌生人别跟人走知道吗？”

　　金比一脸委屈，小声地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跟陌生人走嘛。”

　　金一指了指自己：“你不就是跟我这个陌生人走了吗？”

　　“阿一不是。”金比肯定地说道。

　　金一不置可否，也不再去欺负金比，专心吃东西，狼吞虎咽地吃。金朋陷入了沉思，金一偶尔露出来的天真和可爱，与平时一贯的冷漠和寡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人无法探究真正的她到底是哪一个，是因为孤单和寂寞才导致她变得如此冷漠的吗？好像又不仅仅是这样，她让人迷惑，迷惑得忍不住想要靠近，不管怎样，他都会好好照顾她，是她从泥沼里把他们给救出来的，她是他们的恩人。

　　下午他们按照计划去了商场，可是以金一的性子，逛商场很没有耐性，看到他们两个在那里比较价格和性价比的时候，一般都是手一指，不挑了，就那个，那个漂亮，最后他们俩把金一放在商场的一个书店里，让她待在里面看书，由他们负责购物，因为他们实在不认可金一的买东西方式，太浪费了，整个儿一败家子。

　　正在金一看得如痴如醉的时候，金朋来叫她了，她便把书一拿，又拣了几本：“阿比呢？”金朋望了望：“在那里。”金一走过去的时候看见金比正在翻着一本书，似乎很喜欢的样子，便从他手里抽去那本书，《少年维特之烦恼》？不错的书，便放在自己抱着的书里：“走吧。”

　　金比眼睛一直跟着金一拿走的那本书，金一买完单之后将所有的书放在金朋手上，然后摸摸金比的头，对他说：“这本书我也喜欢，我家书房里有很多书，你都可以看。”金比的眼睛里波光闪动，像月光下池塘的水波纹，熠熠生辉。

　　金一见他们两个两手空空，诧异道：“东西呢？”

　　“都买好了，商场会帮忙送上门的。”金朋自然地说道。

　　“小件也送？不是只有大物件才送的吗？”

　　“因为东西太多，手上可能拿不了，而且拧着又重，所以我就和商场的经理谈了一下，让他们和那些大件一起送到家。”

　　金一点点头，心中对金朋多了几分赞许：“那我们接下来就只要买部车了。”

　　“为什么要买车？”

　　“我家偏远，给你们买部车出门方便，你不是还要天天买菜吗？”

　　什么叫财大气粗，什么叫奢侈浪费，买菜可以骑脚踏车，有人见过为了一顿饭，每天大老远的开车去买菜的吗？油钱都比菜钱贵，金朋无言地看着金一。

　　更让他们无言的是，金一挑了一辆跑车，在他们的强烈反对下，最后选中一辆后备箱比较大的家用车，然后立刻开着那辆车去买菜，金朋让金比待在车里，让金一也待在她的玛莎拉蒂里，自己进去买菜，两辆车都得有人看着，就算让他们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回到家后，金一瞅着那辆长得不算入她眼的新车，不甚满意道：“这车一点都不好看，还是那辆跑车好。”

　　金朋一边从后备箱里取菜，一边说：“我是去买菜，又不是去兜风，哪有人开着跑车去买菜的？”就是开着小轿车去买菜也不太像话。

　　金一还是不乐意：“阿比，你说是不是那辆跑车好？”

　　金比带着一丝笑意点点头：“贵那么多，肯定好，可是我和哥哥都不会开。”

　　“学学就会了，算了，车是买给你们用的，你们喜欢就好了。”金一上前帮他们拿菜，看着手中的菜，有点怔忪，像这样拧着菜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久得都记不得细节了，也许这个被她当作和酒店没有什么分别的家，以后会慢慢像个家了吧。

　　送货的车随后也到了，一番折腾，东西总算都到位了，金朋在厨房里，金比继续大扫除，金一被请到院子的草坪上晒太阳，好几个月没在家住了，这里真快成个度假村了，偶尔住住的地方。

　　一个人在外面的金一有点好奇，她便转到厨房里，看金朋在干嘛，他不知哪里找到的围裙系着，挽着袖子在擦冰箱，微波炉，几乎没用过的电器，有一股电器金属味。

　　金朋忙活半天，看到站在一旁的金一，脱了手套，把她轻轻往外推：“这里太脏了，赶紧出去，一会儿就好，好了给你做好吃的。”金一笑眯眯地点点头，转身道：“亲一下。”金朋低下头亲了亲金一，回去继续忙活。

　　于是金一的整个下午都在太阳底下懒洋洋地度过，她的心情许久没有这么好过了，就像这个房子，正在被他们扫除一切尘埃。

　　昏昏欲睡的金一被一阵饭香给弄醒了，一个翻身从躺椅上滚落到草坪上，金比赶紧跑过去把她扶起来，金一笑着说道：“还以为是我的大床呢，睡糊涂了。”金比将她头上和身上的草都一一拈干净：“摔疼没？”

　　“要不你试试？”金一调侃道，她发现她现在还有一个喜好，就是没事逗逗这个纯洁得像露珠一样的阿比。

　　金比睁着干净的大眼睛，上了一次当，这次便不接她的话茬：“可以吃饭了。”

　　“好呀，走吧。”金一牵着金比往里走，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样纤弱。

　　落日的余晖透过整面墙的落地窗户洒进来，铺满整个客厅。

　　中医说，食欲好坏与脾脏有关，而脾脏与心情有关，所以心情好的时候食欲会特别好，当然和食物的美味也有莫大的关系，能促进唾液的分泌。

　　金一很久没有吃得那么撑了，和他们两个一起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不挑台，他们看什么她就看什么，因为以前她打开电视只是不想房子里太安静，看了什么她全然没有在意，看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就会睡着，然后电视会一直播放，直到早间新闻，她才会随手将遥控器的开关按钮按一下。

　　金一是那种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主，不一会儿，就溜在沙发上躺着，枕在金朋的腿上，金朋把她拉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晚饭才吃没多久，你又给吃撑着了，别躺着，过会儿再睡。”

　　金一刚要说话，便打了个嗝，一旦开始就不容易停下来，金朋拍着她的背，金比去倒了杯水，金一一边打着嗝一边喝水，金比好奇地看着她，强悍如天神般的金一，其实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姑娘，头发不会梳，东西不会买，屋子不会收拾，饭不会做，做事情全凭自己高不高兴，可就是这样，他依然信任她，依赖她，喜欢和她在一起，也因为这样，原本对金一如同对天神般的敬畏也被温馨和喜悦的感觉所替代，甚至觉得自己是被金一所需要着，心里涌起了些许安心和踏实。

　　今夜，金一很容易便进入了梦乡，而且梦里没有那些经常缠绕她的东西，只有她的房子，明亮整洁的家，温馨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