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福》西蒙斯弗谖

16、第13章（修改版）

　　“怎么了，怎么这么安静，不应该讽刺我几句吗？这么安静可不是你风格啊。”我感觉到断手处的血慢慢被身体里的妖气止住了。因为是濒死状态，阴气倒是更浓厚了。他转移目光，落到我手上：“你手怎么了？”

　　“哦，这个啊，”实在是虚的抬不起胳膊，就用下巴指点一下：“听说我明天就死了，这不是想鱼死网破地挣扎一下嘛，结果把手给弄没了。”他屏退左右，屈尊降贵地坐在那个看管小板凳上：“幺女，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拿剩下那只手托着下巴，我云淡风轻：“不恨，埋怨是肯定的，但仇恨还说不上。其实我一直就是个运气特别背的人，没福。反正，这活得也没啥意思，就权当换个地方寻乐吧。既能积德，还能摆脱过往从头开始，不觉得很不错吗？”

　　我没有开玩笑，应劫是我自己的选择，等我计划成功，我便能顺利渡过这一难，我便是妖神了。不用去天界也能威霸天下。真帅。

　　“我，不能不救阿妆。”他和我解释，沉重语气。我觉得很奇怪，他没必要向我说明任何东西。“我知道，你喜欢她，你想和她白头偕老，终此一生。她是个好女孩，我听很多人说了，她美丽又善良，而且有才华，会写诗、会作画、会跳舞、会唱歌。我羡慕她，自己优秀，还能被你这种人这么痴情地喜欢着。”

　　我拿残存的手将没了的那边袖子往下拽拽。“但是啊，我希望你在我临死的时候给我一个原因。一个选择我这个妖怪的原因。也算是，怎么说，凡人常讲的，让我死个明白。”我实在太好奇了，他为什么如此确定地选择了我，世界上妖怪可不止千千万。

　　“因为你和她有血缘关系，你是她妹妹。”这就很新鲜了，平白历劫还外带寻亲功能？

　　“你这就稀奇了，我自个儿都不知道我爹妈是谁，你怎么知道的，还这么肯定？”

　　“因为你的襁褓。”我一个激灵。“我去过积尸洞，我看到你的襁褓皮了，是宫中物品，而且还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宜妃最喜爱的云纹式样。我问过宫里的旧人，确认无误是宜妃的物件。宫中也早就有流言说，宜妃能通鬼神，诞女，测有难，便托人放至宫外养育，从此不知所踪。我暗访过，是因为后宫内斗，在送出宫以后遭遇不测，而宜妃知道以后，从此一病不起，不过两年就香消玉殒。而在此之前，宜妃就是抚育阿妆的妃子。所以，你们也算是较近的姐妹关系了。”

　　往后一仰，突然心里面一下子不舒服了，很不舒服。“行，我算是得到答案了。我接受这个解释，你可以离开了。放心，我不会逃的。”

　　“我想在炼化之前，在这里陪着你呆一会儿。宫中可没有和你一样爽快直言的人。”话音刚落，一个杯子直接砸在了他额头上，落在地上，碎成了拼不起来的样子。“你滚吧，你想在这里，可我不想你在这里。”

　　我冷冷翘起嘴角：“你可能对我的不恨有什么误解，现在明确一点，我建议你还是离开。”他额头上流血了，滴在眼睫毛上，他眼睛真的太美了，我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眼睛。我只觉得，早知如此，一定把他眼珠子弄成我的藏品。好歹，也算是有了回报，没白遭这一回罪。

　　他不做声，也不动。我气结，真是会让我生气，让我死都不舒坦。我站起来，脚一软，头砸在了炉子上，也流血了。得，算是扯平了。一个跃身回了炉子里面。还关上了盖儿。但我知道，他还在外面。

　　我算是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他决定的事情别人别想改动一点儿。既然他想在那儿吹冷风，那就让他在那儿等着吧。既然他想让自己良心舒服一些，那就随他去吧。

　　他在外面碎碎念，说我是个好姑娘，他真的很感谢我救他一命，如果我救了阿妆，他来生一定回报。我听得晕晕乎乎，还是忍不住吐槽：我要他来生干什么，我这辈子遇到他已经够倒霉了，下辈子再见，意思是我还得再死一回呗，想想就糟心。人家这边给我戴高帽，我在里面没被这些难得的溢美之词给恶心死。果然，我还是不耐人夸的。

　　第二天一早，他走了，去抱阿妆过来了，一个痴情人也不容易，还得到处跑，啥都亲力亲为。大宝在房梁上蹲着，严阵以待。我将我要送出去的残魂凝聚在手掌，努力集中精神。三扇门都被拉开，阳光懒洋洋地铺在殿前，我走向死亡的康庄大道也真是气派。

　　为首一人，我冲他一笑：“你来了啊。”

　　殷阙走到阵前，也笑着看着我：“幺儿还好吗？”我痞气一耸肩：“快死了，感觉很平静。”然后我又嫣然一笑：“我是不是应该跪下谢恩，感谢摄政王殷阙大人来这里还亲民地慰问我一个囚徒，还是个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