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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解之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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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不悔的思绪还在纷乱中理不清头绪,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始终都没能得出任何答案。他不是愚钝之人虽然谈不上绝顶聪明却从来不会在一个问题上摇摆不定徘徊不清,折辱之仇必报;但……一想到叶惊寒报仇之心却开始动摇了。
为什么会动摇?
为什么会不舍?
为什么会这样的思绪混乱?
他想从中抽离出来却被纷繁的思绪缠得更紧了,就如同被捆缚了绳索越是挣扎越是被勒得紧紧的,不管如何挣扎如何的抵抗都无法逃离这样的束缚,直到最后捆缚的绳索把他勒得死死的无法脱身更无法挣扎分毫。
有形的绳索尚可挣脱,无形的枷锁又要如何打破?
他现在这算是为情所困吧?那毕竟是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人,若说没有半点的心伤倒是极假的,那是一直陪着他的人一直由着他任性一直由着他的放纵一直由着他的妄为,或许……以后……再也没有如此骄纵他的人了吧?
摸过桌上的茶杯,清茶已冷段不悔浑然不觉,小酌一口苦涩至极原本清香的热茶冷掉却如此的苦辣,一如他现在的心绪只不过……除了这苦涩之外更多的是一种窒息的感觉,他在自己摇摆不定的心绪中沉沦窒息。
忽然——
屋外一阵马嘶,接着是医官焦急的呼喊和,兵将们的呼喝却独独没有听见那人沉稳的声音,不想看见的还是发生了吗?明明已经将那布阵的缺陷透露给他了竟然还是如此吗?
果真天意。
“叶副指挥您的伤……”
“不碍事,先去治疗重伤者!”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沉稳,熟悉的……听到了外面熟悉的声音,原本有些失落的心绪竟如同枯木逢春般的复苏了,第一次他可惜自己已经看不见了,这样就不能再好好看看归来的他;第一次他可惜自己行走不便,这样他就不能出去迎他回归,不管战事输或赢成与败;第一次他憎恶自己的机关算计,这样的他还能如何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已经行走不便的段不悔即使是想逃开接下来的质问也逃不开,而他也不想逃一如他所说的,功于心计的人在算计别人的同时也要做好被别人算计的代价,而大多数时候算计到的结果和报应往往都是同时降临。
段不悔听见了推门的声音,听见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听见了粗重的喘息,闻到了冲人的血腥味,他放下手中早就已经空了的茶杯循声望去,他笑了笑的极其的自然和放心,他知道如果是唐澈定然不会这般沉得住气,听这些声音惊寒许是已经怒火中烧了吧?
脚步声停止了,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他只听得见粗重的呼吸只闻得到浓重的血腥味,一切又归于寂静。微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拂过他的面颊,就好像是那人温暖的手抚摸他的身体一般的温度。
而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微笑着静静地等待着面前的人开口,他已无任何辩解的余地。
协助唐潋为的是更好的配合唐澈,因为唐潋是造成他现状的直接凶手;帮助唐澈只是因为形势所需,仅凭叶惊寒是没有办法胜过唐潋;而帮助唐澈布下困阵,因为他要报复,报复那些折辱他践踏他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目的很明显,只不过很不巧的是叶惊寒也在这算计之内
已是事实的事情他无可辩驳,所以他无言。
而叶惊寒粗重的喘着气盯着眼前笑的谦谦君子的人,他知道这个人从一开始找上他就是为利用他,而他也心甘情愿的被利用,为的是自己向上爬的野心。但是就在彼此相处彼此接纳彼此了解之后,他却开始憎恶这种只有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他们之间只有如此吗?
他们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这点段不悔一直同他强调,所以当敌人都被一一算计而落败的时候,他就是那个最后被算计的存在,他很清楚这一点,纵然有被背叛的愤怒他却也认了。
早就被提点的事他无需动气,所以他无语。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对视了良久,仍然是无言无语的对峙,空气仿佛都变得凝重粘稠了起来,让端坐的人顿感窒息,擅长以静制动的段不悔第一次为这宁静而感到不安,他以为叶惊寒会大发雷霆暴跳如雷。
可却相反,他甚至感受不到怒气,那粗重的呼吸和沉重的脚步透露出的只有疲累没有愤怒,更没有如期而至的暴虐。
首度按捺不住安静的段不悔开口了,“回来了?”
他不问战况,因为具是他布下的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也包括叶惊寒的生还。
“嗯。”沉重稳重,听不出其他情绪的回答。
段不悔很想看看叶惊寒的表情,这样他就不用仅凭声音来判断对方的情绪,这样他就能好好看看这狼狈而归的人,这样他就能伸出手摸摸他的脸颊告诉他,“没关系还有机会。”
段不悔却又不想看见叶惊寒的表情,他怕看到的是一张愤怒的脸,他怕他看到的是一双失落的眼,他怕他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病,当清醒之时一切成空。
动了动嘴唇,段不悔吐出一句话,“回来就好。”
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去应付面前的人,仅仅只有一句“回来就好”,回来真的很好,让他纷繁的心绪彻底的平静了下来,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之前的混乱情绪究竟是为何物,一切的纷乱都有了答案,他泰然自若。
“我活着回来,让你失望了吗?”依然是没有温度的声音听不出喜悲,听不出愤怒。
“失望?从何而来?”段不悔仍是笑。
“你一直工于心计,不做无用功,更不做多余事,这个局唐潋陷进去了,营地的人也跟着陷进去了,接下来就是我了么?”叶惊寒平静的说着,平静的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平生最恨背叛,可……眼前的人他恨不起来,那是曾经舍身替他当下毒酒的人,那是……
“呵,叶副指挥对我的评价这么高么,哦不,该称呼您为叶指挥了呢。”段不悔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笑道。“不错,狡兔死走狗烹,我要报复的人都已经得到了惩罚何来失望呢?”
“因为我还活着不是么?”
“呵……”
惊寒,你说反了啊。
“这本就是个交易,所以被你算计我认,但是我只有三个问题,你的死活由你自己的回答来决定。”叶惊寒定定的看着极为放松的人。
“呵,指挥但说无妨。”段不悔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你真的只是为了大局才喝那杯酒?”
“不只为了大局。”
还因为你。
“二、为何告诉我破阵之法?”
“因为………我…………”
“如实回答。”
“我不想你死。”
“句句属实?”
“指挥若是不信大可斩了我而后快。”
“那好,第三个问题,大计已成为何不走?”
“因为我不想离开。”
不离开非是因为不能,而是不想。
下巴被迫抬起,他看不见叶惊寒的表情只是顺从的抬起头,脸上一片安宁之色,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已经猜出七八分,只不过已经无所谓了……看到他平安归来他已经安心了,再无任何牵挂,即便是下一刻身首异处也甘之如饴。
“为何不想离开?”
“这是第四个问题了。”段不悔轻轻的说。
“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不想。”
“理由。”
“仅仅只是因为我不想离开。”段不悔平静的道。
捏着下巴的力道消失了,喉咙上传来几乎让他窒息的重压,那力道像是要把他的脖子掐断一样,耳边传来微热的吐息和低沉又沙哑的话语,“你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