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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太子在书房等候书生,书生行过礼,递上一封信,“殿下,师父林品源重病,难以入宫复命,责在下入宫伺候皇长孙读书。”
      太子看过信,又仔细打量了书生一番。这书生虽然粗布衣衫,可是气度不凡,眉眼十分清秀。
      太子微微皱眉问道:“你叫什么?”
      “李景年。”声音温润,不卑不亢。
      “林先生的病情如何?”
      “卧床不起,苟活而已。”李景年面无表情,很是平静。
      太子冷笑一声,“你倒是老实,可是话语却显得无情。他是你的师父,你就不担心他?”
      “景年不懂医,没法帮师父续命。师父教导景年,生死有命,不得强求。庄周鼓盆而歌,那才是大智慧。”
      太子垂下眼眸,淡淡地说:“既然你有林品源的亲笔推荐信就暂且留下。”
      李景年告退,太监领他去厢房。
      李景年走在宫巷中,白色的宫墙一角有一株盘根错节的古树,古树参天,投下一片阴凉。他想,或许姐姐也曾走在这条林荫路上。眼角含着泪,他在心中默念,姐姐,惠然来寻你了。
      李景年就是十年前的王惠然。
      青州王氏是名门望族,从两汉时起便是青州首富。王家良田万亩,仆役众多,青州城曾几何时半数尽归王氏所有。大燕还未立国的时候王氏和慕容氏的关系就非常密切,王惠然小时候常和姐姐一同入宫。
      那段时光如今想来就像是一场梦。王家的两个女儿王惠珍与王惠然天生丽质聪明可爱,爹娘把两个女儿当做掌上明珠,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给她们,她们的生活不比宫中的公主差。
      可惜十岁那年王惠然身染重病,请了多少名医看过都束手无策,后来一个懂得奇门异术的远房亲戚知道了消息,匆匆赶到青州城,说惠然的病是命中自带的邪毒,只有到山中静养才能活下去。为了给王惠然改命,爹娘对外称小女儿不治身亡,从此世上再没有王惠然,只有山中小童李景年。
      那个远房亲戚名叫王猛,看着是个山野村夫,却精通经史子集和各种旁门左道。他小时候吃不上饭,是惠然她爹救了他一命又资助他外出求学。王猛带着王惠然住进深山,给她改名叫做李景年,每天带她采草药、寻清泉,还教她读书认字,王惠然的病果真渐渐好转。
      十年过去了,王家长女王惠珍嫁给了献怀太子慕容晔,世人也渐渐忘记了王家还有一个小女儿叫做王惠然,可是王惠然却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爹娘。终于,她的病痊愈了,王惠然兴冲冲地回到青州去找爹娘,可是迎接她的却不是爹娘的怀抱,而是满目疮痍。
      那一年,太子慕容晔病逝,太子妃王惠珍随即自杀身亡。王家二老失了女儿,悲痛欲绝,可偏偏祸不单行,家中又遭了强盗,全家上下六十几口人都死在了强盗的刀下,青州王氏就此衰败了。
      王家的旧宅曾经无比华丽,可是如今却成了杂草丛生的坟场。这里一夜之间死了六十几口人,成了无人敢买的凶宅。王惠然找到爹娘的尸首,尸体已经腐坏,王惠然和王猛只好在郊外将二人匆匆埋葬。
      夕阳残照,山野含悲。王惠然给爹娘的坟头撒上一捧土,眼泪被北风吹干。王猛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扶她起身。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无法言明,对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女孩来说,这一切实在太过沉重。
      王惠然立在爹娘坟前,太阳早已经消失在了山脊背后,一丝惨红的光线挣扎着不忍离开人世,王惠然说:“叔叔,我在宅子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那是一块铜牌,巴掌大小,上边只有一个“宫”字。虽然从未见过,但是王猛还是立刻猜了出来,“这是宫里的腰牌?”
      王惠然点点头,“小时候我常和娘入宫觐见,见到过这种东西,这是出入宫门的凭证,宫中侍卫身上都有。”
      “宫中的令牌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王惠然的望向远处层叠的山峦,暮色给山脊披上浓淡不一的暗影,“叔叔相信青州王氏会遭强盗劫掠吗?”
      王猛摇头,“不信。”
      “我也不信,先不说我家中的家丁护院都是身手矫健的武林高手,即便真有不要命的强盗盯上了我们家,也不会将所有人都杀掉。我爹娘乐善好施,人缘极好,而且黑白两道都有朋友。说他们被强盗所害,我不信。”
      王猛攥着那块令牌,陷入了沉思,“那你认为是何人所为?”
      王惠然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想或许和太子的死有关。”
      关于献怀太子慕容晔的突然去世,民间有各种各样的传言,但无论哪种传言,都认为太子的死不正常。
      争战冉魏,太子立有赫赫战功,无论是皇上还是朝臣都十分看好他。太子是武将,身体强健,怎么会突然生病去世?
      皇后有三个儿子,幼子慕容冲太小,长子慕容晔死后,次子慕容伟继任新太子。
      “慕容伟。”王惠然突然说这个名字,“太子死了,只有慕容伟获益最大。”
      两天过去了,太子还在焦急地等候着青州的消息,如今他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派往青州的人身上。可是消息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了踪迹。皇长孙的病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等长孙的病好了,段昭仪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引皇上到艮园去。
      被毁宫殿的修复工程已经悄悄完工,如今只差那几块龙纹墨玉。太子在东宫焦头烂额,却也无计可施。他每日忧心忡忡,觉得喘不上气来,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坐在花园的凉亭中吹一吹风,才有少许宽慰。
      月亮隐在云后,午夜时分,东宫归于沉寂,只有一间房子里还发出微弱的灯光。太子问身边的太监,“那是谁的房间?”
      “殿下,那是青州来的李先生的房间。”
      李景年?太子已经忘记了宫中还有这么一个人。怎么这么晚还亮着灯?太子摇摇头,却也不想理会,起身准备回屋,却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太子殿下。”
      那人走近了,正是李景年。太子扫了他一眼,他穿着一身白衣,飘然若仙,“李先生,怎么这么晚还未睡?”
      “读书,有些累了,便出来走走。”
      太子点点头,冷冷的说:“夜里不要在宫中乱走,不合规矩。”
      李景年不做声,太子起身离开,李景年却叫住了他,“太子殿下请留步。”
      “何事?”太子的声中透着不悦。
      “在下听闻皇长孙在宫中养病,特准备了一个礼物,想送给皇长孙殿下。”
      “劳先生费心了,还是不必了。”太子要走,李景年却上前两步拦在太子身前。
      李景年从怀中掏出了一只草编的蚱蜢,双手捧给太子,“不是值钱的东西,请殿下收下。”
      太子正心烦,抬手将那东西打掉,怒声道:“我说不用了,你听不懂吗?”
      李景年身子弱,被太子这样一推,整个人便跌倒在地。他忙跪在路边请罪,“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见李景年跌倒也觉得自己唐突了,上前扶他起来,就见地上有一块墨色的玉佩。
      天上的云散去了,月光明亮,那玉佩上的金色纹路十分醒目。太子忙捡起玉佩仔细观看,顿时眼前一亮,这是龙纹墨玉。太子死死地抓住李景年的胳膊,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你……”话未出口,太子突然觉得这样问未免有些失态。他将玉佩还给李景年,换了一个平静的声调问道:“我看这玉料很是特别,却从未在市面上见过。”
      李景年将玉佩别回腰间,“这是龙纹墨玉,市面上已经绝迹几十年了。这块玉佩是我家祖传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小块了。如今只有一些青州的大户人家的宗祠里还有一些,用来镶嵌在立柱上,权作装饰之用。”
      太子不露声色地点点头,他的目光却从未从玉佩上离开,“既然这么珍贵,李先生还是赶快看看摔坏了没有。”
      “只是轻轻摔了一下,无碍。”
      太子道:“先生早些休息吧。”
      李景年将那只草编的蚱蜢捧到太子面前,“太子殿下,这……”
      太子微笑着将草编蚱蜢接了过来,“多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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