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攀诬 ...
-
又一次宫宴，虽然过去了好些年，明珠依然记得，上次宫宴之时独孤般若的心机，明珠坐在她的下首第一处，众位世家贵女依次落座。
春诗拿来了几壶酒，独孤般若命她为众人满上，而后亲自走到明珠面前为她敬酒，“本宫在这里，贺太师与公主喜结连理。”
明珠却并不饮用，而是言道：“我与萨保相识于北地，而后以一玉佩定情，后来方知乃是其母遗物，没有她的教养与舍身，便没有萨保的今日。这一杯，敬母亲。”随即将杯中酒倒在了地上。
独孤般若有些不悦，而后让春诗继续为明珠满上。
明珠仍不饮用，继续言道：“我曾同文皇帝订婚，亦在太庙之前文皇帝的主证下与他的继承人完婚，先前战事艰难，萨保昏迷之时仍不忘其嘱托，我亦深深动容。这一杯，敬文皇帝，佑大周安定，江山永固。”
这番话语，许多地方直指太后独孤般若，气氛骤然变得诡异，独孤般若无奈忍下，再次让春诗为明珠满上。
明珠抬起头，扫视了在座的诸位命妇，而后起身走到中央，“我虽为北国公主，亦乃柱国之妻，诸位父兄均为大周肱股之臣，没有他们，我大周无从建立，没有他们，子民亦无法安居。这一杯，敬三十年来为定乱安民抛洒热血的将士英灵。”
连续三次拒绝饮酒，明珠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独孤般若，独孤般若脸上的笑容虽然仍在，却显出些许慌乱与害怕，随即命春诗最后一次为明珠将酒满上，开口道：“父母长辈，三军将士都祭过了，本宫祝太师与公主龙凤呈祥。”
明珠冷冷地看着独孤般若，“不必敬了，陛下敬的酒，我不敢喝。”
台下的众位命妇见到这种剑拔弩张的场景，悄悄议论起来，从前只是听说这位公主与太后有些不睦，如今看来这位公主似乎对太后很是不满。
独孤般若走上前，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而后一饮而尽。“公主但可放心，此酒无毒。”
明珠低下头，看着杯中荡漾的琼浆，“就算陛下将我这杯也一并饮了，我亦不敢喝。”
最终还是义阳公主打破了这种场面，“是否有毒，用银针试试便知。”随即从黑发上取下一根发簪，探入酒中，“无毒”。
明珠看了看案前的汤羹小菜，仍是未动，义阳公主笑道：“看来未免误会，我都应该试一试了。” 随即将银针探入其余食物。
本是无意，却在银针抽出了一瞬间震惊，银针发黑，真的有毒，在场命妇恐慌起来，怎么回事？在场众人已经无法控制激动的心情，又出事了。
-----------------※※---------------※※-------------------※※-------------------
宇文护赶到的时候，望向独孤般若的眼神充满了杀意，纵然没有证据，纵然她仍是太后，他竟然这样出口：“您应当庆幸，我没有剑履上殿的特权！”目光扫过在场诸位，新一轮的追查再度开始，这一次“证据”似乎全都指向独孤般若的女官春诗。
独孤般若声辩道：“不是春诗，不是春诗啊。”
春诗被带走了，这一日，宫内诸人无法安眠。
第二日，内宫四个门出现了不同颜色的四个铜箱，內侍宣读着诏令：“晋国夫人有令，为查实此事，防止误伤，宫中诸人，无论品阶，皆可告密，查实者有赏，不实者无罚。”
为了脱开罪名，为了报复对手，无论为了何种原因，都会有人前来告密，出身突厥的公主嫁给权臣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皇宫中清洗当朝太后的势力，再也没有人能够在后宫中呼风唤雨，因为后宫就要不存在了。
众多的告密文书一个接着一个送到晋国夫人面前，每有封信明珠都让凉国夫人、唐国夫人这些心腹确认过，所谓的查实，不是查，而是筛，所谓的证据信则有，不信则无。
所有的告密信件中，有一件让明珠非常满意，太妃徐氏联合女官春诗，密谋行刺大冢宰，真是一个甚好的清洗名目。
皇宫暴室。
唐国夫人独孤曼陀上前，“太妃娘娘的胆量似乎太大，却不知如此不识时务，置家族于何地啊？”
徐氏咬牙切齿道：“诬告！这一切都是诬告！”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独孤曼陀叹了口气，感叹命运一般地开口，“是没有人会诬告你的。人呐，在沼泽地里，越挣扎就会越陷越深，何必呢。”
徐氏看着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她的眉眼与她的姐姐有几分相像，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立场，再度声明道：“一切都是诬告！我没有，没有干这样的事！”她的内心却害怕到了极点，她没有干，是不敢干，或者说没有机会干。她曾因失去孩子心怀怨怼，她也知晓若不是独孤般若的心腹，她连怀孕的资格都没有。
独孤曼陀看着她的模样，摇了摇头，“我只能如实禀告晋国夫人了。”
“你用什么证明是诬告啊？”明珠的话语让徐氏感到害怕，而她的下一句更是直击徐氏的心房，“有些人，一辈子都只能活成别人的踏脚石，胆大妄为不说，还连累父兄。”
事情到了这份上，徐氏仿佛明白了，“晋国夫人饶命，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我的父兄无关啊！”
“放心，你的父兄自然不是死罪，”就在徐氏仿佛松了一口气之际，明珠展开满是名单的丝绢，徐氏无奈在上面盖上了手印。
未成想明珠微微一笑，凑近徐氏，用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颚，开口道：“她的人，我不想放过一个。”
在徐氏震惊的表情中，明珠下令，“我帮你想好了，徐氏为报私仇，联合春诗谋害晋国夫人。来人，送太妃娘娘上路。”
徐氏狠狠盯着她，眼前却浮现出独孤般若的影子，太后自以为她手段高明，却没想在这突厥公主面前就如同笑话一般，当外庭以雷霆手段插手内宫之时，伴随着的从来都是皇权的无力，而这个王朝从建立伊始就没有皇权，有的只是至高无上的相权。
卫士们将徐氏的挂在已经打了死结的白绫之上，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徐氏无力反抗，这就是所谓的“畏罪自杀”。
伴随着“畏罪自杀”的是一封新的告密信，死人有时比活人有更加重大的作用——死无对证，永世不得翻身。共犯名册上被她临死“招供”出的人，纵然浑身是嘴，也百口莫辩，宫廷上下，无论是出身贵族的女官，还是没入掖庭的侍婢，人人自危。
太后独孤般若身边的人接连被传唤，罪名也多种多样，独孤曼陀看着独孤般若在宫中有许多眼线，命妇之中的许多党羽，一个个被这新来的突厥公主拔出，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姐姐那些手段，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她引以为傲的身份，根本不算什么，后宫永远都是外庭的陪衬，连手段都是。
皇宫暴室中，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身躯，伴随着凄惨的呼喊声，数不尽的供词，瑟缩着头也不敢抬的宫女，每一个细节都不敢不说，也不能不说。
后宫不是避风港，而是无尽的深渊，阴冷的地狱。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攀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