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促膝闲谈情悔谜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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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的结构其实很简单，三室一厅，带宽敞的院子。院子里还有四张石凳，制作得很粗笨，但是很清凉。两旁还种着一两棵树，何悯就叫不上什么名字，但他知道这两棵树长的很有魄力，只可惜枯萎了。
何悯特别喜欢长平的夜风，清凉的风穿透身上每一个毛孔的感觉。清细的温柔的，这时，你会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吱嘎”的一声，王良推门进入庭院，只见他手里拿着一盘宵夜，他坐到何悯身边：“哎呀，终于找到贺公子了。”王良将宵夜推到和何悯面前：“来，王家特制的凉菜与美酒，公子，尝尝吧!”
在王良期待的目光下，何悯也不好推脱。他动起筷子，细细品尝。
何悯称赞道：“好!这凉菜清冽又水份充足，又有嚼劲。”
“哈哈哈!”王良往两人的杯中倒入清酒，他道：“凉菜配酒更美味，公子，请!”
“王叔，你也请。”何悯将酒一饮而尽，给足了王良的面子。
何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在“荒郊野外”跟其他人闲坐闲聊。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不是畏惧他的身份，就是想奉承他，从来都没有人“平等”的对待他。而王氏一家对他热情亲切，所以何悯不愿意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不愿意吓着他们。所以何悯喜欢这种民风淳朴的感觉。
何悯也赞同道：“清酒入喉，菜香味更是回味无穷。王叔，好厨艺。”
王良是个粗人，经不起夸的，脸一红，实话就说出来了：“哎!这是我夫人做的，我哪有那么好的手艺。我只会做做木工，种种地，其它什么都不会。”
何悯道：“至少，你还会带孩子。刚刚三儿可把我折腾死了。”
王良回想起刚刚哄孩子睡觉的时候，想到三儿缠着贺公子不放，贺公子一脸为难的样子，他不免笑道：“呵呵!只要公子娶妻生子后，也会知道为人父母的也是苦中作乐。”
何悯有一瞬间呆滞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小声嘀咕道：“我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娶妻生子了。”
“哦！”王良仿佛听到了什么，他问：“贺公子，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何悯立刻反驳道。
“我刚刚是在想，三儿玩性大难道就没有同龄人与他亲近吗？”何悯立马转移话题。
“曾经有。”王良道。
“曾经有？”何悯疑问道。
难道是曾经的玩伴搬迁了，又或者是三性格孤僻？不对，三儿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都那么外向，性格怎么会孤僻？就在何悯想出好几个理由时，王良的话震惊了他。
“他们都死了。”王良平静的道。
自己该不会让王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何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下去。
何悯道：“王叔，敢问三儿的朋友为何会死？”
“朋友？不!他们不是三儿的朋友，是三儿的哥哥姐姐。”王良道。
“……”果然自己就不敢说话的，何悯极力吐槽自己。
“但是，告诉你也无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王良道。
何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当我还是个小农夫时，我就遇到了妍儿。当时有一位公子带着妍儿在我家养伤，可以说我救那位公子和妍儿。那位公子和妍儿烧伤的很厉害，不过好在咱家都会懂一些土方子，勉勉强强给治好了。”王良向何悯诉说当年的往事。
何悯听着听着，提问道：“妍儿？不知妍儿是谁？”
王良回答道：“妍儿，就是三儿的娘亲。”
何悯这下恍然大悟了，但是按照王良这么说下去。三儿的娘亲，啊不！妍姑娘当时是怎么和王叔好上的？
只听，王良又道：“那位公子和妍儿伤好了以后，在我家休养一段时间。而我就是在那时候对妍儿一见钟情。呵～我当时还自我嘲讽到，妍儿怎么会看得上我。毕竟妍儿和那位公子站在一起才是才子佳人，羡煞旁人。后来，我只记得那位公子经常忙进忙出的，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间。我以为公子和妍儿是一对，没想到他们只是朋友。当然，这是妍儿之后告诉我的。”说罢，王良向何悯一笑。
他又道：“直到有一天，那位公子对我说：‘他看出来我对妍儿的心思了。’我说：‘我哪敢癞蛤蟆吃天鹅肉啊，我只敢一辈子相思，一辈子守护，不会逾矩的。’后来，第二天那个公子就消失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何悯问到：“消失了？”
“对的，第二天可以说他就这样走了，就这样把妍儿丢下了，没留下任何痕迹，连妍儿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后来我再也没见过这位公子了。”
“那位公子走后，妍儿就这么留在了我家。我有问过妍儿要不要回家，我会送她离开。但是，她说：‘她没有家了。’很奇妙吧!那位公子在我家疗伤，然后公子走了，妍儿就这么留下了。”说到这，王良可能自己都觉得这场缘分很奇妙。
“于是，我尽我所能对妍儿好，没为什么，只是出于想对自己爱的人做些事而已。再后来，或许是日久生情吧，妍儿答应了我。我记得那天是我人生最高兴的时候。”
王良回忆那段往事的时候，眼里还闪着泪光：“我到现在都一直不肯问妍儿，为何当时会答应我。因为我害怕这么多年来，妍儿只是怜悯我而已，我并没有在她心里占一席之地。”
对于爱而求不得的感受，何悯可以说深有体会吧。他安慰王良道：“王叔，夫人，这么多年跟你孩子也生了，日子也过了，你难道还不相信吗？”
“或许吧。”王良并不是很肯定。
“但是，自从我与妍儿确认关系后，我主外，她主内，日子也其实过的融洽。你要知道当时长平还没饥荒。”
“我与妍儿的第一个孩子叫福贵，要是他还活着的话，现在恐怕已经这么高了吧。”说罢，王良在肩膀旁比了个手势，他又道：“可能因为他无福消遣吧，福贵这个名字什么的!然后，他病死了。”
“王叔。”何悯感慨道。
王良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那时我感觉天都要崩了，但我不能倒下，因为妍儿还需要我。因为我唯一的女儿出生了。”说到这，何悯看到王良的眼里闪着泪光，那是一位父亲对自己逝去的女儿的怀念。
“我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不要向她哥哥一样。所以，我给她取名叫安儿。安儿长得向她娘亲，可爱乖巧。再后来，饥荒慢慢的闹起来了，安儿身子那么弱，就……就那么……饿死了。”越往越后面说，王良的情绪就难以控制。
“贺公子，你知道吗？我王良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我家人，谁都不允许动他们。”王良的语气瞬间变得犀利起来。“但是……老天要动啊!饥荒闹起来了，有钱的人搬走了。安儿死了，就连三儿能不能活得成，我都不知道。”
何悯道：“但是，朝廷来了，他们并没有不管你们。”
“是的，他们来了。”王良就像认命一样。
可是，接下来的话，深深的砸在何悯心上。
“我其实必不希望他们来。”王良道。
“为什么？朝廷来派粮不好吗？难道……难道是他们蛮狠无理？还是他们克扣粮草？”何悯想着无数可能。
王良打断他，道：“不，他们很好，是我不好。”
何悯不解道：“此话怎讲？”
“我是一个男人!一个有手有脚的男人!我没钱，福贵死了。我没能力，安儿死了。我去拿粮，三儿活了。”
王良望向何悯，道：“公子，你知道吗？一个男人要像畜生一样吃嗟来之食，这个家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你要我怎么想!？”
“你不是畜生!”
“我是!”
何悯还真的没想过，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身居高位者，必将为百姓着想。可是，当活下去和自我尊严发生矛盾时，他也不知道这么办……
“我……”何悯不知道。
“公子，不，大人，我……或许是感激你们的吧。”王良点破最后一道纱窗。
“大人!王叔，你在说什么啊？”而何悯还在垂死挣扎。
王良一脸正经的道：“难道不是吗？大人。虽然我没看到你在那群官爷身边，但是，你身上的衣服就告诉我了。”
何悯心里暗想到：但是，我并没有穿朝服啊。
“长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里里外外就算不认识，但也不是不熟。而一个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人。呵～再加官爷可是私下找过人。”
“你说怎么会这么巧，我刚刚发现大人你，官爷就私下早过人。”的确，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何悯最终认了，他道：“那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呢？”
王良不回答他，反而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点架子也没有？”
何悯道：“因为，我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王良道：“因为，我不确定他们是要抓你还是找你。”
王良将最后一口酒倒入两人杯中，他道：“但是我确定了，他们是要找你。毕竟大人您可是对朝廷的事没有避而不谈。”
何悯道：“可是我不能待在这太久，不然会连累你们。副官之所以不大张旗鼓的找我，恐怕也是想到了这点。”
王良叹息道：“所以，大人明天就要走了。”
“嗯!”何悯应答道。
王良仿佛有点不舍，他道：“三儿又会闹了吧，好久没人陪他玩了。”
何悯想到了那个孩子，他道：“关于三儿的哥哥姐姐，我很抱歉。但是，王叔!我想让你知道朝廷之所以派粮必不是可怜你们，而是因为你们都是大赵的子民，我们不会对你们不管不问。”
何悯的话就像利剑一样许下承诺，永不磨灭。王良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王良道：“大人……三儿的命，我在此谢过了。”说罢，王良将要下跪行礼。
何悯反应过来，一步上前，仅仅一刻之差。何悯道：“其实，我更喜欢王叔，你叫我公子。”
“天色不早了，王叔，该睡了吧。”说罢，何悯也不给王良回答的机会，转向屋里去。
王良看着何悯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很像一个人。一个没有架子的大人，一个怕连累长平百姓，明天就要离开的大人。一个会认真倾听他的故事，并且感同身受的大人。
可以说，何悯让王良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人。
就是那个，当年和妍儿一起来的那位公子。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促膝闲谈情悔谜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