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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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无云的夜空，星子像被虫咬出的一个个白点，七零八落地闪着蒙蒙微光。
门口保安亭熄了灯，模样稍显疲惫的中年男人握着手电筒往黑黢黢的校内晃了几下，除惊出几只觅食的野猫，再没多余异状。
他不禁挠着头嘀咕两声，手电筒的光又在闭合的玻璃门巡视了一圈，反射的光落在他眼底，照出门内的一排排关紧的鞋柜，也照出他在门上映出的模糊倒影。
树叶摩挲的沙沙声不知何时停歇，男人不自觉把脚跟往后挪，大拇指微抖着按熄手电筒，便匆匆忙忙地将其往自行车前框里扔。
四周紧随其后地暗了下去。
脚踏板不规律地、咿呀咿呀地响着，间或夹着铃铛的叮鸣，待到油抹少了的车链稍显干涩地转了许多回合，空荡荡的街道已然听不见这深夜里宛若警示的声响。
觅食的野猫眯着微微发亮的青绿色瞳孔，再度隐没在花丛之中。校园似乎彻底睡死了一般沉寂，窸窸窣窣的动静却从另一边的巷口冒出头，一步步往保安亭的位置靠近。
“是这里。”
为首的成年男子赫然是扬言夜闯校园的灵幻新隆，他开着手电筒照亮学校的校牌，眼神四处瞥了会儿，再一次谨慎地确认人已走远。
“现在要进去么？”影山茂夫已经用叶子遮住附近所有的监控器，眼下这情况直接走进校园也不会产生会被发现的忧虑。
“路人，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影山茂夫望向学校摇摇头，神情隐约透露着少许疑惑，他回道：“很奇怪，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里应该是我之前感应到的地方才对。”
“什么？”灵幻心下一惊，“你什么时候感应到的？”
“就昨天早上，去见师父你之前。我和纲吉都发现东南方向有股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没想到竟然就在山杉姐姐的学校。”
“那么远的距离……”灵幻深思道：“事情果然有些不太简单啊……”
“纲吉呢？有发现什么吗？”他接着问了下一直对着某个方向发呆的纲吉，“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看那边。”
“啊—嗯！”纲吉眨了下眼，回头对上两人问询的视线，忙解释道：“我在看那边的光。”
“是店铺吗？”
“哦，应该是那种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看样子在学校后街，只是店里的灯光漏了出来而已。”
……只是这样吗？
为什么他心口莫名生出一股被那朦朦胧胧的光亮所引诱着的牵引感，仿佛一只被火光引诱的飞蛾？
纲吉的眉心微微皱起，他刚想指着灯光让灵幻他们多看两眼，后街的光晕却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活似陷入一场癫狂的独角戏。
纲吉登时寒毛直竖，当即张大了眼急匆匆喊人注意这诡异的一幕：“那个灯动了！”
然而等了几秒，他都没有听见身边传来任何回响。
“师父！”
他猛地往身侧望去，瞳孔却只映出一面阴森森的白墙。
恐惧如同嘶叫的毒蛇窜上他陡然发凉的手脚。
“茂夫！师父！”
他满含惊慌地大喊，连连缩着身子后退几步打量四周。
“你们在哪里！听得到我说话吗！”
然而无论怎么呼喊，他都无法得到任何回应。
明明刚才还在身边。
他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脸颊，手指紧紧攥着背包带以获取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幽灵出现了吗？
对方想对他们做什么？
纲吉发现，这堵莫名其妙蹦进他视野的白墙处在连通学校前后街道的小巷，多走几步就能借着愈发明亮的光线看见路口那间便利店的全貌，也就是说在刚刚极短的时间之间，他突然从学校正门转移到便利店附近。
那个光！果然有问题！
纲吉死死盯着路口漏出的灯牌一角，一小步又一小步螃蟹似的试图挪回原先所在的街道。
惨白的月亮在云层背后隐了又现，将他映在墙上的影子来回撕扯。纲吉不小心用余光窥见这一画面，他吞了吞口水，脑海中难以自抑地联想到各种可怕的画面，瞬间从头到脚直直打了个冷颤，只好大张着嘴深呼吸让自己多少平静一点。
不、不、不怕！狐之助说我身上有护身符，我还带了一堆符咒，如果打不过扔一把直接跑就对了！
不知过了多久，纲吉终于挪到学校前街的出口，他高高提起的心脏正要落下，左脚往左一伸，却结结实实踢在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上。
！！！
纲吉懵了一小会儿，他不信邪地手脚并用往前摸了摸，果真碰到一面冰凉坚硬的透明墙壁，死死憋足的一口气差点没呼出来。
......
啊啊啊啊！
可恶！坏蛋！大坏蛋！恶趣味的大坏蛋！
他气鼓鼓地憋出几个骂人的词汇，恨不得以头撞墙，却又在墙的坚硬程度之下望而却步，只能不甘心地瞪了瞪这堵恼人的透明墙壁，扭头以怒气冲冲、跨度更小的螃蟹步往反方向挪回去。
反正这么久了幽灵还没出现，那他慢点又有什么关系！
秉承着这样莫名不愿服输的信念，纲吉甚至淡忘了对幽灵鬼怪的惧怕，用比原来足足慢了一倍的速度挪到了后街路口。
走到这，他适才看见这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全貌。
单看外观，其实和普通的便利店没有多大区别，摆的东西也不过是寻常的日用品和小吃快餐，唯一诡异的地方就在这家店空无一人，偏偏纲吉还能听见收银台按键的响声，滴滴滴的因寂静而格外清晰。
要出去吗？
纲吉迟疑着，注意力短暂地被后街的诡异场景所占据，竟没察觉到一阵冷风从背后猛然刮过，一个身影紧随其后，不作丝毫停顿地冲他撞来。
“啊！”纲吉被吓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他慌忙握紧被甩飞的背包带，条件反射地躲向一侧墙壁，视线尚未落定，眼前便突的掠过一片白色衣角，匆匆消失于视网膜边缘。
幽灵终于来了吗！
他一个激灵，立马掏出一叠符咒摆在身前。
然而这位“幽灵先生”似乎并不是冲他而来，对方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眨眼消失在便利店斜对面一道高高的铁门后头。
唉？
纲吉傻愣愣地拿着符咒，只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熟悉。
话说......刚才的人，虽然具体样子看不清楚，但他的脚步明显十分凌乱，呼吸过度急促，跟游乐场被追的那个人倒是很像。
从最开始便利店的灯光，到前街的墙，再到现在疑似被什么东西紧追着的男学生，怎么看都像在引诱他前往某个地点。
纲吉站在原地望了会儿滴滴作响的便利店和铁门后阴森森的小树林，终究从背包拿出手电筒按亮，身影一点点沿着光照出的直线融入浓密到几乎没有间隙的树影里。
而他背后，直到确认他最后一根发丝已被深沉的黑吞噬得一干二净，便利店的收银台嘀的长鸣按下了休止键。一只飞蛾晃晃悠悠停在灯牌中央，灰扑扑的翅膀张出两道扇形阴影，贪婪地覆盖着腹尾之下诱人的光与热。它醉倒在美丽的光里，并转瞬死在潜伏于黑暗、虎视眈眈的壁虎肚中。
————
“这个树林也有点奇怪吧……哇，都快秋天了为什么还那么茂密？”
“那个人是去到那里了吗……”
才跟着男学生进了学校后门，纲吉一个照面就发现四楼一间亮着□□的教室——那幽幽的深蓝色荧光在黑夜里简直不要太显眼。
看来目的地是那间教室了。
纲吉叹了口气，对着被打扫干净的地板无声说了句抱歉，便穿着室外鞋认命地踏进教学楼内。
据他观察，楼下所有鞋柜都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公告栏的告示除了日期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内容，室内既没有风声也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声音。
简直安静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回响的地步。
这种氛围与便利店那种重复的、神经质的按键声扰得人心烦意乱截然不同，过于安静昏暗的环境仿佛一个被逐渐抽干空气的气球，随意一个加重的呼吸或紧促的脚步都能捅破一个破洞，陡然加速可供喘息余地的缩减。
对未知的恐惧时时刻刻拉拽着绷紧的弦，长时间呆在封闭安静的黑暗空间甚至能将一个人的心神轻而易举击溃。
纲吉同样感受到自己胸口愈发急促跳动的心脏，他的手心已经渗出一层冷汗，半干半黏地蹭在手电筒的塑料外壳。
但他并没有全然被几近令人窒息的氛围所压垮，毕竟切身经历过死与生的边缘，那种绝望与一线希望交织的感受至今仍然清晰如昨。
「冷静思考,谨慎分析,大胆行动。您是主君，是队伍的核心，如果连主君都无法保持冷静的头脑，下属又该如何相信这位主君的指令可以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一、二、三……四。
纲吉沉默地走上最后一格阶梯，手电筒的光笔直穿过走廊，落在最遥远的尽头。
夜色浓重，无声无息，满走廊仅充斥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纲吉站定在大敞的教室门外，扑面而来的幽蓝荧光打在他微微颤动的纤长眼睫，缱绻地描摹出他侧脸柔和的轮廓。
黑板只写了值日生姓名和值日日期，讲台放了两盒粉笔桌面很干净，课桌抽屉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垃圾桶里似乎也只有一些废纸。
纲吉缓慢移步，先照了照讲台下方的空位，仍然什么都没看见。
既然如此……
他转身，目光落向右下角敞开一条缝隙的杂物柜。
如果有棍子扫把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条件实在不允许，他左看右看，只好屏住呼吸，握着手电筒的最远端慢慢撬开柜门。
起先，一块倒映着蓝光的“白色物体”让他的手下意识抖了一瞬，几乎以为是幽灵现身。
但想到之前的那个人穿的貌似是白色校服，纲吉便重新定下心神，一口气把柜门开到底——
柜子里的确有个“人”。
可这个“人”并非他所想的那位男学生，而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有着纯白发色的小孩。
对方的双手被缚在身后，斜躺在杂物柜的角落里，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昏迷过去。
这是人类？还是幽灵？
纲吉惊疑不定，他抓着柜门踌躇片刻，随后往身上抹了把手汗，颤巍巍地往男孩肩膀探去。
暖的，有温度。
他摸向脉搏，再一次作出对方大概、可能、或许是个活人的判断。
怎么会有其他小孩在高中学校？
纲吉轻柔地捧起男孩的脸。与日本人相比更为深邃的五官，冷白的肌肤，还有幽幽蓝光之中，对方左眼下那几乎第一时间掠夺走他全部视线的，妖异到令人难以忽视的紫色倒皇冠印记。
他呼吸一滞，一时又怀疑自己究竟遇见了人类或是精怪。
我要不要叫醒他？
他尚且犹豫着，按在对方脸颊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加重了力气。
而男孩眉头微蹙，眼睫颤了颤，在纲吉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睁开那双狭长凤眼。
救命！他醒了！
我该怎么办！
纲吉绷着脸对上男孩犹未清醒、尚弥漫着潋滟水色的深紫色眼眸。
千言万语在目光转到对方干燥起皮的嘴唇时化作一句——
“你、你要水吗？”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