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宸》慕水朝

3、第二章

　　传说中的昆仑一脉乃大周后裔，自大周覆灭，天下五分后便深隐于这苦寒之地。但天下人不知道的却是五国的皇室中，每二十年定会选出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送上昆仑。皇子习文习武成年可下山，公主却是要在这山上终老此生。

　　西宸站在山脚下仰头看着自山腰起便被白色覆盖的昆仑山，内心一片平静。身后，宇阳恭敬地同一路未曾现身过的十二影卫行礼告别。

　　这场景啊，竟如同上一世一般无二。长叹了口气，西宸脑海中浮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她看着昆仑山上的雪白，眯着眼睛，胸中恨意浓浓。如此，便从这昆仑开始吧。

　　山上来山脚下接西宸的人也还是那个哑口的老头。西宸牵着阿蓁的手，身后宇阳也不说一句话，四人就这样默默地走着内境小路，不多时便攀至了顶端。

　　“主上，我们怎么这么快就爬到了山上啊？”阿蓁睁着大眼睛，一脸新奇地看向西宸。

　　“是阵法。”西宸回身看向来时的路，果然走过的痕迹完全消失了。不经意间对上宇阳的眸子，西宸笑了笑。这时候的宇阳应该还在为跟着自己来昆仑而别扭着吧。

　　四人穿过一个隧道后，便不见了风雪。只见一灰袍青年未束长发，整个人懒惰地靠在月牙形的石拱门上，闭着眼，如假寐般。

　　这人是姬慕。

　　哑口老者朝姬慕躬身后，便离开了这里。

　　好一会儿，姬慕才睁开眼，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和身量不及自己腰间的两个女童皱了皱眉，开口道：“西宸，你先跟我来，其余人在这里等我。”

　　西宸听了姬慕的话，便走上前去恭敬地行礼问好。记忆中的姬慕啊，是个对礼教极为重视的人，西宸想着便更是低下头，一副恭顺模样。

　　姬慕带着西宸在昆仑境上走了小半圈，终才抵达目的地。是后山处的禁地。

　　这个地方是西宸前世不曾来过的，她看着禁地处两侧的无字石碑，不知为何心下有了些不安。

　　“进去吧，有人在里面等你。”姬慕一如既往的冷漠，他左手不知道在一侧的石碑上动了什么手脚，顿时眼前便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

　　西宸眯眼看着那凭空出现的阶梯，没有犹豫，走了过去。

　　这同上一世是不同的。

　　阶梯蜿蜒而下，昏黄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晃，一百一十一个石阶结束，西宸终于踏进了平地。眼前逐渐开阔，即便是在地下，却也是明亮如昼。西宸没有动。昆仑境内，奇门八卦比比皆是，一不小心就会误入。前世因自己莽撞吃过不少亏，这一世定要仔细避过。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室内传来了‘吱呀’的一声，循声望去西宸同一名苍颜白发的老者对视了。

　　“我看了你很久了。”老者开口，他手里拿着一卷书，慢慢踱步至西宸的面前。

　　西宸不知怎么回答，只是仰头看着老者走近，不做声。

　　“按着辈分算，我应该是你的外公。”老者弯下腰同西宸平视，他静静地看着西宸的脸，然后直起身来将手中的书卷塞到了西宸怀里。“我知道，你是时间外的人。”

　　西宸心下震动。时间外的人？

　　“你也不必瞒我，我不知你是怎样因缘际会又回到了这里，但对我来说，我很高兴。”

　　西宸抬头看向老者，老者的眼中似是有泪光。

　　“三个问题，回答完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西宸点头，只是身体有些僵硬。

　　“为了爱还是恨？有把握？可否后悔？”

　　老者的声音在室内忽然变得缥缈起来，西宸看着老者，眼前闪过诸多上一世的场景：在军中替自己坐镇而被乱箭射死的阿蓁、被西涟下毒害死的自己的皇兄、为了拖住敌人笑着让自己逃跑却自己送了命的宇阳、城墙上浴血奋战至死都想抓住自己二宝......太多人了，太多人因为自己而死去.......

　　西宸睁开眼，她低头看着自己孩童的小手，这一年自己六岁，还有漫长的十二年可以用来布局筹划，这一世自己决不能辜负任何人了。

　　“为了爱，有把握，不曾后悔。”

　　稚嫩的童声此刻在室内响起，这声音却让老者在听见后长吁了口气。

　　“好！”老者似是对西宸的答案很满足，他定眼看着西宸，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伸手推开了旁边墙壁上的青砖，从里面拿出了个盒子。

　　“这个东西本是我欠你的母亲，我的孙女姬蘅的。”老者从西宸怀中拿走书卷，将盒子塞给她。“天下纷乱已久，总要有个结束的。”

　　西宸抱着盒子，看着老者忽然间像是又苍老了几岁，说不出话来。如果自己猜的没错，这方形的盒子里应该就是大周覆灭后，消失在世间的传国玉玺。

　　“你走罢。”老者转过了身去，“对得起你今日所说的话便好。”

　　西宸抱着盒子从地下出来时，便看到姬慕逆着光站在入口处。

　　玉玺.......

　　西宸心下流转，既然这玉玺能在昆仑呆了数百年，那再呆数百年也是没问题的。她走到姬慕身前，举起了手。

　　“学者能否帮西宸暂时保管这一物件？”

　　姬慕伸手接过玉玺，他看着西宸面容不惊的样子，想起了一个人。这模样着实像极了姬蘅。

　　“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西宸不知，所以想让学者帮忙保管。”

　　姬慕双手接下玉玺，转身带着西宸往来时的路走。

　　西宸一路想着的都是关于玉玺的事。既然这一世玉玺给了自己，那上一世玉玺给了谁？凌懿轩还是姬恪？她想着上一世的凌懿轩带军踏破西雷，心底的恨意又渐渐地染上胸膛。

　　一切安顿好的时候，已是月色渐浓。

　　西宸坐在小院的石桌旁，透过敞开的木门，看着室内的陈设，一切如初。

　　宇阳从院外走进时，见到的便是仅六岁的西宸在月色下伶仃孤单的样子。

　　“主上，进屋吧，室外冷。”终究是个孩子啊，宇阳想着，他走到了石桌旁，蹲在了西宸身边。

　　西宸看着宇阳脸，此刻的宇阳应该十五六的样子，刚得了影卫选拔的少年组头筹，便被安排跟着自己来了昆仑。

　　“宇阳。”西宸还是不太习惯自己的声音，她从石椅上站了起来，平视着看着面前的少年。“那日在林中，我报了你的名字，你可知为何？”

　　即使是春日，昆仑山上的夜也是寒风刺骨。宇阳看着西宸稚嫩的脸，却有了一种捉摸不透六岁孩童心思的感觉。

　　“你且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西宸绕过宇阳，走进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