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姑娘从军记》翮德

1、第一章

　　草长莺飞二月天。

　　城郊外新草初盛，已有公子小姐携了丫鬟小厮出来赏玩，解解冬日里的闷气。香车宝马，莺声燕语，好不快哉。

　　赵四跟着逃难的人群，一路到了这还没被战火波及的常山城，看见远处郊外的公子小姐们的乐趣，心里也不免伤感。

　　赵四原本是一名中国武警，虽然部队训练辛苦，又远离家乡亲人，但总算有战友陪伴，家人等候。在肩负社会安全的责任下，赵也常满足于充实而有意义的生活。

　　只可惜竟在睡梦中来了这个异世，赵四都不确定这究竟是梦境是真实。心中既祈盼不过一场奇梦，又不免担忧自己确实遭遇了穿越时空，便要仔细想想凭借着女儿身也该如何生存，甚至该如何有一番作为。

　　逃亡之路途中饿殍遍地，赵四苦于女儿身份的种种不便，只能在死人中找了身量中等的男人的衣服套上，又将人好生埋了才离去。

　　难民数量众多，沿路开设的粥棚又极少，原本千人的规模，到常山时已不及半数。赵四凭借多年服役部队的体能毅力，才支撑着走到常山。

　　至于那些老弱妇孺，老人体弱，行途中死去泰半，婴儿幼子则许多被贱卖出去换了口粮，留着不肯卖的也全是面黄肌瘦的模样。听闻有些地方已走投无路到易子而食。

　　赵四来到这的一个多月日夜都在赶路，鞋早已磨破，脚掌一片血肉模糊，实在坚持不下去，就撕几块布条裹上，聊胜于无。

　　恶劣的生存情况下，人情冷暖，人性丑恶，统统血淋淋地扒开摆在了眼前。与此相比，身体上的脏污恶臭，饥肠辘辘已不值一提，人在极度艰难的境况下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赵四掏出怀里藏了好久，都酸臭发黑了还舍不得吃的半个馒头，小心翼翼地咬下一点，又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到了，到常山了，会有热饭吃，会有被子盖的。

　　城门守卫的士兵众多，同行的难民全要被仔细查看，凡病的，老的，看着将死的，全被拒之门外，顿时一片哀声。跋涉长途，几乎人人都已濒临极限，此时被拒之城外，无异于等死，更何况是些老弱。

　　赵四安静地排在进城的队伍里，看着这样不人道的一幕，心中愤慨，却也无可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进城之后究竟如何，还不是个定数。

　　赵四身量不似一般女孩娇弱，面容五官也不精致阴柔，加之长年训练，肤色也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乍一看去，还有几分刚毅气质，因此守城士兵一看就把她放了进去。

　　城内民众也还安居乐业，商铺店肆大门洞开，进出客人神态怡然，似乎丝毫不被战乱局势所扰，让人觉得，只有战火一日不烧到常山城，他们就还可以把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下去。

　　赵四在街上游荡了一日，一无所获地回到难民聚集的一处破房子里，房子是常山大户赵家给的，虽破，却能遮风挡雨，比睡破庙野地好上许多。

　　夜里窝在门边上，寒风呼呼地从门缝里冲进来，揽着单薄的破布衣裳难以入眠，夜里是十分难熬的，既困倦，又总被冻醒，睡得很不安稳。

　　深夜里赵四醒来，听见有人细语，说是赵家有意接济，想招几个看着可用的难民收到府里。

　　赵四拢紧了衣衫，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赵四醒来，晚上说话的几人已经不见了。起来到了河边，赵四捧起一抔水大口喝了下去，冰冷透骨的河水刺得她一激灵，脑子也清醒许多，再漱了漱口，借着河水打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

　　找到赵府，门前已经聚集着不少人，有衣衫褴褛的难民，也有看热闹的民众。

　　现在不过辰时初，赵府门前已是闹哄哄的一片，赵府的门却一直不开，走了一些人，却有更多人聚过来。

　　直到了巳时末，府门才打开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领着一群抬着粥水吃食的小厮出来。

　　人群立马聚过去将小厮们团团围住，要哄抢起来。

　　粥水吃食是足够的，纵是赵四被人群挤到了外围，最后也领到了一碗稠稠的粥。

　　管家见吃得差不多了，清清喉咙，“各位是知道的，赵府自大家进城来便每日施粥，更给出了一间宅子使大家有庇护之所。今日招各位来，是想得几个有用可用之人纳入府中，以尽绵薄之力。”

　　人群静默了一会儿，又吵嚷起来，多是些身无长技或老弱的人在叫嚣。管家不予理会，吩咐着开始查验。

　　人群骚动归骚动，肯去试一试的人都自觉排起了队。

　　前边面试的几乎都只说从前如何有气力，干起活儿来如何利索，只是他们瘦骨嶙峋的身材总叫人觉得不可信。

　　赵四站在小厮面前，随口胡诌了自己的来处，待小厮问到会些什么，赵四答：“会武。”

　　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人身量不算高大，身板看着又瘦弱无力，遂拜拜手，调笑着，“你这样一阵风就能被吹去，走罢。”

　　赵四却不肯动，“我确实会武，我瞧着你就打不过我。”

　　小厮们顿时笑开了，“小兄弟，你可别闹了，我家老爷可不让我们欺压你们，走吧，快走吧！”

　　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赵四知道这些小厮是不会信她了，只得走到一个长得颇有些壮实的小厮面前，道了声抱歉，未等他作反应，一记擒拿手将那人摁到地上。饶是那小厮如何挣扎，除了感到扭转间的痛意，竟是一丝一毫也挣不开。

　　大家哪知道会生出这样的变故，人群立时沸腾起来。

　　管家过来瞧瞧是什么事，哪知见着一个小青年制住了自家小厮。管家本就对这些难民生不出好感，见状心生不悦，严词问道：“你做什么！”

　　赵四见管家来了，就放开了手，走到管家面前，学着电视里胡乱地一揖，“见谅，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小哥不肯信我会武，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望海涵。”

　　管家见她态度还谦和，言辞得当，火气就消了一半下去，又见她虽衣着褴褛脏污，体态却卓然，神情间是不卑不亢，相貌长得也清秀，因此倒生出些好感来。

　　管家拿起赵四的记录纸，看着点点头，“那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一直到了天将黑时，管家派人领着招来的四个人到了他们的住处，赵四倒没有和另外三人同住在大通铺的下人房里，而是被安排进了单独一间的房里。

　　没去想管家为什么做这样的安排，只满心惬意地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裳。唯有不足的是，见到自己依旧平坦地不似女生的胸脯，不免有些惆怅。

　　罢了，小有小的好处。叹着气躺进柔软温暖的被窝，舒服地喟叹：真舒适，就是一点胸都没有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