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 背叛的价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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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同胞，只需要些许的利益。
背叛亲人，只需要死亡的威胁。
背叛战友，只需要军功的诱惑，和长官几句带着暗示的命令。
汪国源试图教会韩冰，世上的忠诚都是有底线的。没有背叛，只是价码不够。那么一个忠诚可以量化，一切代价明码标价的地方，才是韩冰最好的归宿。
他几乎可以算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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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说，红色高棉终结于1998年，因为其灵魂人物波尔布特死于该年4月15日。
这个扭曲了他所信奉的信仰，缔造了一个由“知识青年”领导的，以流氓无产阶级为基本盘的邪教式政权的领导者，被逮捕于1997年6月浓雾中的安隆汶，受审于他的祖国，病死于1998年4月15日。
他死后，失去了灵魂的红色高棉掀起了又一轮，也是最后一轮投诚的浪潮。随着1998年12月5日肯农等8位将军率数千余部的投诚，红色高棉作为一段历史正式画上句号。
但有些人不相信这是一切的结束。
波尔布特太神秘、太顽强了，他能够带领赤柬的部队在北部山林与强大的越南军队周旋，又能够在美中法等几乎全部大国的支持下卷土重来，掌控整个柬埔寨。
这样的人，就在安隆汶被这样轻松地逮捕了？就这样病死在狱中了？
至少在越南，就有很多人不相信。他们相信波尔布特这个越南的死对头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他们是如此相信这一点，以至于他们愿意为此而相信一些荒诞不经的“消息”。
于是，2000年，韩冰所在的小队接到了一个诡异的命令：前往中越边境的丛林中，探访一座古墓，刺杀一个名叫黎文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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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娘的太倒霉了吧，居然还要下墓。” 韩冰嘟嘟囔囔道。
队长武宏山大笑着拍了拍韩冰的肩膀：“这就害怕了？没看出我们的冰还怕鬼？”
队员们或擦拭着手中的枪械，或整理着衣物，闻听此言同时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大笑。
“你才怕鬼！” 韩冰不服气道。武宏山有四分之一华人血统，在“长刀”小队之中，他和韩冰最为亲近。韩冰不知不觉中，也把他当成了半个大哥一样看待。
韩冰确实对坟墓有一些不舒服，他不怕鬼，也不怕粽子，但是汪家是以倒斗起家的，看到坟墓，他便难免想起汪家，想起自己还是汪家人的事实，便忍不住有些沮丧。
武宏山安慰地拍了拍韩冰的脑袋：“冰，别怕。古墓嘛，一定还有些宝贝。我们完成了任务，还能小发一笔。”
韩冰猛抬头，严肃道：“千万别动这个念头！古墓里好多东西可是我们惹不起的。到时候拿些黎文张他们动过的东西就行了。他们都不敢动的，我们千万也别动。尤其是棺材。”
一个刀疤脸夹着一串念珠双手合十拜了拜，道：“偷盗要下拔舌地狱的，冰有慧根呢，要不要跟我信佛？”
武宏山笑骂道：“刀疤你个假居士，还要忽悠冰跟你信佛？偷盗下的是肉山地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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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胡文绍的办公室出来后，韩冰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掌心的汗。
他差点以为自己密谋逃走的事情被知晓了。好在，胡文绍一脸严肃地告诉自己的是：叛逃者很可能是武宏山。如果武宏山有异动，那么除掉他。回来之后，领一等军功章。
武宏山真的有可能叛逃么？韩冰挠了挠头，感觉相当的难以置信。
就算整个“长刀”小队都叛逃了，武宏山也一定是最后一个。
不，武宏山会把叛逃的队友们一个个枪毙了，最后再饮弹自尽。
韩冰摇了摇头，只把这个命令当成了又一个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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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文张当然不是波尔布特，他只是一个倒霉的和波尔布特长得很像的盗墓贼而已。被韩冰一梭子打成蜂窝之前，他正在指挥着他的手下把一个赤条条的男人往古墓里放。
韩冰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钓尸，用无辜者的性命钓出粽子来除掉，然后就可以安心下墓了。
“真他妈恶心。”韩冰一边骂，一边又朝黎文张的尸体来了一个点射。
他们本有机会救下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的，如果没有那只忽然跳出来的粽子的话。
可惜那个浑身流脓的行尸从古墓里蹦了出来，韩冰抓住机会一梭子留下了黎文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那些亡命徒手下带着那个叫“阿坤”的年轻人逃向了中越边境。
真他妈恶心。韩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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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明白吗？”韩冰怒吼道，“胡文绍那个混蛋给我们的命令都是乱的！我的说叛徒是你，你的说叛徒是刀疤，其他人的......”
“其他人的，都说叛徒是你。” 武宏山冷冷道。
“你他妈什么意思？” 韩冰被武宏山的态度激起了火气，喝骂道，“你还没明白吗？不管叛徒是谁，我们都是死定了的！我们！被！放弃了！”
武宏山厉声问道：“我不管那些，我只问，你到底是不是打算叛逃？回答我！”
韩冰犹如被一盆冰水泼了个透心凉，颤抖着，既说不出一个“是”字，也说不出一个“不是”。
半晌，韩冰铁青着脸道：“我没有半点害你们的心思，更没有勾结过外人！是，我想过跑，可我从没害过你们！我从没害过你们！我是为了你们好！”
武宏山面色凄然：“冰，哥哥不能看着你做逃兵。长刀小队，不能有逃兵。尤其是你，更不能做逃兵。”
韩冰心下一凉，果断向后一倒，整个人朝着断崖栽了下去。
“喀”地一声，一株小树硬生生被韩冰压断，无数木片刺入了韩冰的脊背。k50的子弹从他面前掠过，伴随着火舌喷吐的声音，崖上被打碎的树木与叶子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脸上。
韩冰顾不得脸上和背后疼痛，拼尽全力让自己向下滚。
在与无数石头、树根烂泥乃至一坨粪便亲密接触之后，韩冰“砰”地撞在了一块大石上，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却总算是停了下来。
这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刀疤是朝瘸子开的枪，阮文明则是被野猪推向了墓中的粽子。
所以，根本不是其余每个人接到的清除命令都是针对他的。武宏山在诈他。
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那么离谱的命令，刀疤他们怎么会信？
他又想起胡文绍说的那句话：“只要他有异动，就除掉他。这个任务只限于你我之间，你只需要和我汇报。若是除掉了叛徒，可以得到一个一等军功勋章。”
韩冰苦笑。他早该想到的。
只限于你我就意味着死无对证。而一个“叛徒”的性命换一枚一等军功勋章，不能更划算了。
所以这命令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
断崖之上又传来一阵枪声。那不是武宏山的k50。那清脆的声音属于M16A1，美军援助赤柬的稀罕货。
还有没投诚的赤柬士兵，而且流窜到了越南来？韩冰诧异地想。
忽地，枪声中传来一声熟悉的闷哼声。是武宏山？他受伤了？韩冰心下一急，想从地上撑起身来，可一用力间，只觉肋骨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跌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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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冰从梦中挣起，整个人脱力般坐在床上，大汗淋漓。
窗外不是野人山的丛林，是长沙的阳光。韩冰慢慢地想起来，他现在不是越南人民军的军人了，是长沙吴三爷手下的伙计。
“他娘的。” 韩冰诅咒似的骂了一句。
潘子和三爷下斗去了，去了山东瓜子庙，临走时嘱咐他好好看家。吴三省的解释是此行凶险，韩冰从没下过斗，就不要韩冰跟着了。
但韩冰知道这意味着吴三省并不信任他。可他也不怎么在乎。只是这是他进吴家以来，三爷第一次亲自下斗，又带上了潘子，让他心里总是有点慌。
但无论是三爷还是潘子的电话都打不通。韩冰在长沙又不怎么认识其他人，干脆便跑去了三爷的铺子，和清洁工老何聊起了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三爷手下的筷子头们的趣事。“哦？潘子这么有名呢？” 韩冰饶有兴趣地问。
老何砸了咂嘴，神神秘秘地道：“谁不知道潘子是三爷的死忠。疯潘，疯狗一样。打他家三爷的主意，他真敢杀你全家。”
韩冰微微皱了皱眉。这点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从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场上下来的潘子，也许为了吴三省对他的知遇之恩可以卖命，可卖命主动到潘子这种程度，也真是有点不寻常了。
韩冰无聊地摆弄着手机，忍不住又给潘子发了一条消息。这次的消息居然很快就有了回复，潘子说他在济南的千佛山医院，身体已无大碍了，要韩冰不要担心。
这种话从潘子口里说出来，韩冰哪里敢信，当即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飞到了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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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哥！”一见潘子，韩冰眼眶就是一红。这个铁打的汉子躺在床上，看上去清瘦了不少，透过薄薄的病号服，其下尽是凹凹凸凸的绷带。
“傻小子。” 潘子笑了笑，“我还没死呢，你眼窝子怎么这么浅？”
韩冰勉强咧了咧嘴，道：“等你死了我再哭也来不及了啊。”
他和潘子都是战场上尸堆里爬出来的老兵，开这些生死的玩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韩冰便大大咧咧地往潘子床边一坐，拿起一只苹果削了起来，和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韩冰总觉得自己能在潘子身上看到许多人的影子，如他的父亲，如汪国源，如武宏山。但潘子又和他们都不一样。
比如，韩冰一直在骗潘子，潘子却从没骗过韩冰。
比如，潘子对三爷纯粹的忠诚。
想至此，韩冰将苹果递给了潘子，随口问道：“你这么不要命，早晚你这命得被人拿去卖了。也不知能卖几块钱。”
潘子接过苹果啃了一口，理所当然地说道：“老子的命是三爷的，别人想买也行，出得起三爷舍得的价钱就行。”
“得了吧你，说得好像三爷真会把你拿去卖了似的。” 韩冰随口道，“你歇着，我给你打点水去。”
转身站起，韩冰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了淡淡的怜悯和讥讽，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彻底掩盖了下去。
他也想活成潘子的样子，坦坦荡荡。可他是个天生的骗子。
好在，虽然他永远失去了活成潘子的机会，但眼前却有一个潘子。一个哪怕只是远远地赖在他身边，也能让人感受到温暖的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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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国源教会了韩冰，忠诚是有限度的，每一份忠诚都标了一份价码。
达到了那个价码，背叛就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在塔木陀，韩冰轻松愉快地在吴三省面前卖掉了自己对汪家的忠诚。
毕竟，虽然这份忠诚很贵，却贵不过潘子。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番外 背叛的价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