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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喵?”

      黑猫跳到院子里,男人勾唇笑开,自然而然地弯身抱起它:“怎么来了,饿了吗?”

      “喵呜。”

      黑色小猫边叫唤边往他身上蹭,眯了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口中发出软糯甜腻的喵喵声,不由就让人软了心。沈怀宁笑开,将它带到先前坐下的那张藤椅上,随手拿起颗葡萄,程然眸子亮了亮,这人剥了皮放到它嘴边,刚想喂的时候收手回了去,“哦不对,你不能吃这东西,没法消化。”然后程然就见他自己一口咬住,还细嚼慢咽好半晌才吞了下去,活像是在勾引谁似的。

      程然:“???”这人是不是有病病?

      沈怀宁似乎看出来他在腹诽,轻声笑了出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猫粮倒出来放在手心,伸到它嘴前:“诺,特意给你准备的,吃吧。”

      男人手心宽大,但却白皙修长,静静地放在眼前,随着呼吸而细微地摆动着,那上面是一堆小山状的物体,程然愣了愣,不知道该不该动嘴舔上去。

      沈怀宁手又往前伸了几分,笑眼朦胧地看着他,眸子里盛满了温柔。

      程然:“……”管他呢,吃就是了!

      柔软小巧的舌试探地触碰掌心,一碰就软成了一滩水,黏腻诱人。沈怀宁眸色暗了暗,腿上这只小东西却像完全没意识一样,大快朵颐了起来,甚至还时不时地为了勾到离远了几分的颗粒,伸出条舌头到处梭巡,直将这人掌心都舔的湿漉漉的。

      沈怀宁暗叹一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的主子,那怎么办呢?受着好了。

      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熟练地在猫身上抚摸,一点点一处处,将怀中的这只小可爱整个都摸的舒坦了之后,饱暖思睡,乖巧地趴到了他腿上阖上眼睛,完完全全忘了自己来这边是做什么的。

      耳边一声轻笑伴着烟花炸开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时候,程然才乍然转醒,皱着眉头睁开眸子。

      “吵到你了吗?那正好别睡了吧,我带你去看看夜景?”沈怀宁自顾自地说道,抱着黑猫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它脖间的那只铃铛,笑开,声音低沉悦耳。

      程然鼻间哼了一声,随便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好好窝着,任由这人带着自己一步步走出这间小院子。

      鹿园很大,在沈城市中心的位置,周围有商业街有写字楼,人流特别多。

      沈怀宁并不刻意限流,但是很神奇的是鹿园的人数向来都会维持在一个比较稳定的范围内。就连一个星期才进行这一次的灯火烟花喷泉表演,除了园中各店铺的老板,外人敢进来的还真没几个。

      程然抬起眼皮随意扫了眼,远处天桥上,行人撑着栏杆摩肩擦踵,举着手机对准中心位置拍摄。而中心处的这些人,一个个悠闲自在得不像话,闲闲地聊着天,倚着桥栏看烟。

      这场表演水火光并存,下方是变化的喷泉,在多彩的光线下舞出炫美的模样,而顶上则是在鹿园四周放置的烟花,而后于空中炸开,光火迷离四溅,一点点乱了人眼。

      众人见到沈怀宁过来,都极有意识地上前问好,沈怀宁老神在在地点点头便走,直到走近之前程然在院子里见到的三个人身边。

      提着鸟笼的黄毛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后,小心地挤到他跟前,单手捂住嘴巴,压着声音问:“程老板没来吗?是不是跟那个大明星跑了啊。”

      程然觉得这人对他有误解,可也没想着解释什么东西,麻烦。就只是躺在沈怀宁怀里,想听听这人能说出什么来。

      谁知道他还没说话呢,三人之中唯一的女孩子点燃了一根烟掐在手里,吸出一口再将烟雾悉数吐在黄毛脸上,“你眼瞎了吗?沈总刚刚在微博上撒了一把狗粮你看不见吗?”

      黄毛点头,回的理不直气也壮:“看见了,可是那个叫顾舟的明显比沈总人气高啊,而且刚刚他不是和程老板一起走的吗?谁知道程老板会不会转头把人甩了。”

      沈怀宁轻声笑了下,手无意识地在怀中黑猫身上抚,连句解释也没扔出来,另一个青年睨了眼他再看了眼黑猫,啧啧两声,摇摇头拉着人就走。

      “诶诶怎么了?去哪啊?”

      “带你做实验去,人体自发光,我国科学研究就靠你做贡献了。”

      程然闻言眯了眸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个男孩子视线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竟有一瞬间像是被看穿了一样。

      还待细看,沈怀宁却抱着他走开,从水面上的木质回桥走过,停在湖中心那处水楼前。

      “上面景色更好,带你上去看看?不过不要乱跑哦,万一掉下去了可不好捞。”说着他推开那扇雕花的门,门外是滔天的喧嚣和于空中炸裂开的繁盛烟火,门内却是被惊醒的灰尘和时光。

      长明灯立在门边,发出黯淡的火光,沈怀宁抱着他走进,一步步踩碎满地的灰尘。

      程然突然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门外湖中传来一道格格不入的声响,像是水花突然从中心分离然后有什么巨物从湖底出来了一样,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程然凝了神细听,却听见一声几分熟悉几分陌生的声音:“终于来了啊。”

      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空灵而繁杂,像是一道、又像是很多人一起说了这么一句话,半喟半叹。他觉得是外面,可又像就在自己身边,在这座中空的三层水阁里。

      沈怀宁抱着只黑猫走进,顶上悬挂的灯笼自然而然亮起,他这才看清周围。

      是一幢三层小楼,四方形,每个拐角都贴合了上好的圆木,严丝合缝,给人一种圆滑安稳的感觉。中心是空的,一楼大厅中修了一个圆台,不高,上垂纱幔,中间放了一把古琴,很多年没人弹过的样子。

      二楼三楼全都没有房间,只是两圈走廊,窗却修的好看,从中似乎能看到外间万千江山。二楼没有窗的地方全都是书架,从圣思录到武侠演义、从祭祀大典到民间戏折,每一本都是精品,书面洒了金箔,金箔却在时光中黯淡。

      像极了一楼中间的那尾琴,上好的梧桐木,琴首雕刻出闲云野鹤的图案,栩栩如生,却死在满室昏暗之中。

      程然暗忖这人带他进来是有意图的,果然,念头刚一闪过,沈怀宁就上了楼,走到二楼一处窗前,看着外间水色火光,笑道:“果然没走啊。”

      程然顺着他视线看去,看见了一个白T青年,被人群团团包围,堵在鹿园门口,身边是闻讯赶来的粉丝,手里拿着灯牌或者应援物,场面甚至比中心那场烟火表演还要火爆。

      他轻轻蹙起眉头,生了丝想要去帮顾舟解围的念头,沈怀宁却按住他,再走到另一扇窗前,上面刻着的图案不同于刚刚的门,而是一片水,静静地在窗上流淌。

      程然放出缕神思,触碰到一些灵力,不是妖界常见的红色光,那道灵力是金色的。

      他愣了愣,却见窗外湖中心水道的确分开了,中间露出一个透明的圆,圆中刻上复杂的阵法,阵法中躺了一个人,绿色的衣服绿色的发,而桥上刚刚两面之缘的青年见状笑开,足尖轻点,从桥上跳下,将人抱入怀中,再于分开的水路中走出。

      天空银河点点荧光,程然快看不清眼前出现的所有事情,结果再一转眼,顾舟那边又出事了。几乎是那少年出现在湖中的同一时间,原本蛰伏在顾舟身体里的鱼以肉眼不可捉摸的速度成了形,正有要分离开的趋势。

      他心下一急,刚想从男人怀中跳出,沈怀宁却按住黑猫,略微沉了声,声调里却仍是玩味:“不是想抓鱼吗?程老板。”

      !

      程然一瞬间反应过来也不急,直接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怀宁笑:“一开始就知道了。”

      果然,黑猫喵了一声,脑子里闪过这人这些天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被骗了,但神奇地并未觉得几分生气,只是刻意压了声音:“先放我下去,长安他身体承受不住。”

      长安,顾舟以前的名字。舍了姓直呼名,那是极为亲近的唤法。

      沈怀宁暗了眸子,低声呢喃道:“你也真不怕我吃醋。”

      程然懒得理他,正准备一脚蹬下去的时候,门口的异变让他停了下来。

      那条鱼要分不分的空档,从千百人中挤进来一人,浑身狼狈,被人群冲的一身风尘,然后他伸手,径直抓过那于星光中站立的青年,一把扯下那条快要化出实形的鱼,带着人就往鹿园跑。

      那是苏起。

      又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厅门被人猛地推开,四角纱幔上悬挂的铃铛叮叮作响,风吹动琴弦,于静谧的空间里扯出一声呼唤。

      程然突然觉得,这些人,他都是见过的。

      ·

      “尊长?您在想什么呢?”

      一人推开梨花木门走到伏在岸边的青年身边,将手上托盘放下,浅笑着问。程然回过头看,伸手拿过他送上来的糕点,咬一口,杏花的味道便散在唇齿之间。

      “我刚刚看了一处折子戏。”程然伸手划破虚空,将先前在眼前显现的光影全部划散。

      “是吗?”来人浅笑,与戏幕中的人重合,一样的高雅持正,不染一丝纤尘。

      ……

      大云王朝,隆睿帝登基期间,王朝鼎盛,四方来贺,而后百年,都是天·朝盛国。

      隆睿帝在位期间做的最震惊朝野的一件事就是赐了丞相顾长安死刑,腰斩之刑。

      他跟程然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在笑,笑意清浅,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尊长不知,我这人命好,活了三十年,除去死的那几天,每一日都是旁人羡慕的模样。”

      白衣公子拿起一块杏花糕,咬了一半放下,看着窗外碧翠的柳树,笑着说:“曾祖随太·祖皇帝定天下,做丞相。太·祖皇帝龙驭上宾之后,他便辅佐太宗皇帝;曾祖去后,爷爷接任丞相,辅佐太宗皇帝和高宗;之后便是我父亲,辅佐高宗皇帝和玄宗。”

      “滔天的权势落在了我顾家,自然会有传闻和谣言四起,最鼎盛的时候,坊间流传了一句话:才子佳郎何处看,元家帝王顾氏相。”

      这话委实有些大不敬了,可是旁人偏偏都信着。要是妖界有个人跟程然说“诶你知道吗,别人都说那家那只蛇妖和你平起平坐呢!”他也会生气。

      所以他点点头,“难怪。”

      长安笑了,伸手给自己斟了杯酒,索性敞开了说:“我爹是个聪明人,等到我十九岁那年他跟玄宗外出巡游的时候,他抱着棵歪脖子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先帝说自己干不动了要回老家。”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仰头喝下一杯酒啐道:“他有个屁的老家!我爹、我爹的爹、我爹的爹的爹,哪一个不是在京城长大的?就仗着自己资格老在这装大尾巴狼。”

      程然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四十多岁的一个中年男人,身穿一人之下的红袍官服,站在河道边抱了棵歪脖子树哭丧……

      好像是有点凄惨。

      顾长安摇摇头笑:“对吧,也真不嫌丢脸。不过先帝重情义,当时为了留我爹,把那棵歪脖子树连根拔到宫里种了起来,还是我娘最后披头散发撒泼找先帝要的人,玄宗皇帝才终于受不了他们俩夫妻放了人走,之后我就做了丞相。”

      “我爹收拾好包袱带着家丁跟我娘躲去南边小镇的前一天把我叫到书房里语重心长地说着:

      ‘长安啊,都说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从你曾祖算起,到你爹这一代恰好是第三代,爹前两天已经把咱家的古董字画和你祖先们的牌位全部差人送走了,若是将来你实在撑不下去了也别去南方,你娘身体不好,看见你糟心。’

      尊长您说,哪有这样卖孩子,这人也真不怕我一口血吐出来让顾家出第五个丞相。”

      他说着顿了顿,声音放得极慢:“可是没有,离权利中心最近的地方最容易出牺牲品,我们家从来就没有第二人选。”

      “皇子们还要争一争谁是龙椅上坐着的人,我却从学诗那天起就知道,我是未来的丞相,或许等玄宗皇帝仙去后,我还会是新帝的相父,真正的一人之下。”

      程然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他,笑意浅的几乎看不清,眼里神色却是温柔的,于是他调侃道:“知足吧,滔天的富贵都在你家了,还求什么呢?愿得一人心吗?”

      “愿得一人心吗?”青年低声重复,半晌笑开:“谁不想呢,可是这个太难了,比我起兵谋反都难。”

      “你真谋反了?”程然睨他,完全不信的样子,外界世说纷纭,多的是人说他逼宫夺位,被隆睿帝一剑指住脖子关于天牢。

      还说隆睿帝念及师生情分,打算给他个体面的死法,并赐一副棺材。可是这人,在天牢之中还出言不逊,激怒帝王,所以才换来个腰斩之刑。

      程然下意识往他腰腹间看了一眼,问:“是这样吗?”

      “尊长信吗?”顾长安笑,而后也不等他回答,淡声道:“其实也差不多,除了起兵谋反的那一茬,其他的他们倒是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虽然是他身边的一只虎,但陛下到底还是不愿做的太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让我这样死,但他肯定是想让我死的,不管我是忠臣还是奸臣。”

      杏花酒不醉人,但是喝进胃腹中,再晕上脸颊,将眼角都染出红晕,从而凸显得他眼角那颗泪痣越发妖冶,像极了一朵于春雨中绽放又滑落的杏花,哀艳凄绝。

      程然看着他,不自觉地就伸手抚上了那颗泪痣,低声喃喃:“明明是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啊,那小兔崽子怎么就舍得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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