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杀》顾苏黎

6、第六章

　　洛秋凝刚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极其清雅俊秀的脸，很是雅致，但这张脸此刻却令洛秋凝有种掩面而逃的冲动。正当她神游天际的时候，陆昭醒了。
　　“洛姑娘比我预料的早醒了一刻钟呢。”陆昭抚了抚衣襟上的褶皱，情态颇为柔和，可却看得洛秋凝头皮发麻。
　　“你救了我？”虽说语气带了疑问，可她的神情却甚是肯定。
　　陆昭不语，反倒是说了句：“洛姑娘得衣物是阿凝换的。”说完这人就走了出去。
　　洛秋凝愣了愣，阿凝是谁？刚想起身，就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她嘴角一抽，不由得黑了脸，于是当陆昭再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她这副不高兴的模样。“洛姑娘这是伤口疼了？”
　　洛秋凝忍了忍，终是没将那句快到嘴边的脏话骂出来，“你身上插了一只箭，你能不疼吗？”
　　陆昭听见这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神暗了不少，淡淡的接话道：“我还以为姑娘不知疼呢，没摸清陆家的暗道密室，也敢往里闯。”
　　洛秋凝放在被子外的手颤了颤，“你知道我进陆家的意图？”
　　“呵，”陆昭垂下眼帘，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一字一句道：“觊觎那本天山秘笈的人不少，这些年企图盗取的人自然也不少，洛姑娘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你还救我？”
　　“洛姑娘既然在生死攸关之际来了符离院，可见在你心里，不是相信我会救你吗？”陆昭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把她看了个透彻。
　　洛秋凝头一次觉得有点局促，竟不敢直视陆昭，只得闷闷的说道：“那谢谢你了，明日我就离开。”
　　她想得倒是不错，与落雪约好了，若是她三日还未与她会合，便让她来陆家接应，只可惜，陆昭显然是不会轻易放她走。
　　“洛姑娘重伤未愈，我估摸着需得修养一个月，还是安心在符离院住着吧。”陆昭手上捧着药和衣服，一派悠然之态，却硬是令洛秋凝变了脸。
　　“你这是想囚禁我吗？”
　　“洛姑娘这是哪里话？”陆昭蹙了蹙眉，仿佛很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一般，“我不过是见你伤重未愈，再说如今武林大会在即，陆家守卫越发严谨，姑娘想出去也是不易，何不把伤养好，到时离开，岂不便宜？”
　　洛秋凝闭了闭眼，她如今受制于陆昭，自是陆昭怎么说便怎么做，只不过到底是意难平，这么多年了，她自认从未吃过什么亏，可如今倒好，活生生栽倒陆昭手上了。“陆大公子既然执意留下我，那就留吧。不过我提前打个招呼，我这人极不好相处，又不喜旁人亲近，还生的娇气，不是闺阁小姐，却比那些闺秀们还要娇气。尤其我这张嘴，刁的很，若是哪天你烦了，腻了，可只能自个受着了。”
　　没想到陆昭轻笑一声，“怎么会烦、会腻呢？”求之不得呢！“既然说好了，那先换药，换好了再用饭。”
　　洛秋凝没说什么，但见陆昭没有出去的意思，不由得道：“你怎么还在这？”
　　陆昭笑了下，“这是我的卧房，我不该在这？”
　　“你不是说换药……”洛秋凝瞬间就明白了，那张经年白嫩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陆昭，你要脸吗？”
　　“洛姑娘不是不喜与人亲近吗？正巧，我也是，符离院并无丫鬟，日常起居皆是小厮，因此，这照顾姑娘一事，还需得我亲自动手才行。”这人说的一本正经，神色也坦荡的不行，就好似是她自己想太多了一样。
　　洛秋凝气结，“你不是说我身上的衣物是那个‘阿凝’换的吗？就不能再让她帮我换药吗？”
　　“不能。”陆昭回得斩钉截铁，气的她觉得伤口又疼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陆昭忽然上前一步，惊得她扯动了伤口，疼出了声，却见这人坐在她身边，寒着脸，不发一言的解了她的衣服，露出右肩上的伤口，细细地将那药涂了上去，再用干净的棉布裹好，却没帮她把衣服拉上，反而盯着她的肩不说话。
　　洛秋凝动了动手，又被陆昭握住了手腕，颇有些自暴自弃道：“你想干什么？药也换了，看也看了，还想做什么”
　　“疼吗？”陆昭没放手，问了句不相干的话来。
　　洛秋凝一愣，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侧了侧脸，不大想回答，可一看陆昭这副‘你不说就不放手’的架势，没好气的说了句：“当然疼了，我又不是木头人感觉不到疼。”
　　“那下次就别这么莽撞。”说完就放开了手，并将她的衣服拢上了。
　　洛秋凝有点蔫蔫的，医者眼里不分男女，可真到了自个身上，总是有那么几分不自在，虽说对男女大方她并不怎么看重。这不她现下竟还想着，要是陆昭天天给她换药，估计要不了几天，她就见怪不怪了，说不定都能习惯。“我饿了。”
　　那声音软软的，还带了几分懒洋洋的意味，陆昭闻言一愣，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这就去拿饭菜进来。”心里却在想：这是在对他撒娇吗？
　　洛秋凝看着陆昭的背影，禁不住弯了弯唇，陆昭……笑起来可真好看……
　　不同于洛秋凝这边的和风细雨，脉脉温情，此刻的柳妃雪站在阔别已久的沈国公府门前，只觉得满目疮痍，再无当初的亲切熟悉，更何况，迎接她的也是一场腥风血雨。
　　柳妃雪看着面前犹存风韵的温婉妇人，心下颇觉好笑，她回来可不是跟她装什么慈母孝女的。“阿璃回来了，国公爷高兴极了，来来来，快进来。”
　　柳妃雪唇角噙着笑，随着她踏入了沈家，直至正厅，倚在一旁，含笑看这人同她演戏，但就是不发一语。陆琉璃嘴都说干了，也没见柳妃雪搭理一句，心下恼怒不已，面上却还是一副亲热样子。“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不成？”自门外进来了一个妙龄少女，样貌生的不错，穿着一袭粉色纱裙，本是个娇俏模样，可说出的话，还有面上的轻狂，硬生生压过了那份娇俏，平添了几分刻薄与狠戾。
　　那少女站在柳妃雪的面前，目光中带了几分打量，死死地盯着她不放，“阿娘，这人谁啊？”柳妃雪几乎片刻就确定眼前之人便是沈国公的小女儿——沈绫雪，娇纵无脑。
　　“这是你阿璃姐姐，”陆琉璃拉着沈绫雪的手，神情温和，“那时候你还小，怕是不记得了，你阿璃姐姐在外漂泊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你可要好好照顾啊。”
　　柳妃雪看着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只觉得无聊，这些年她什么没听过？还怕这些不痛不痒的几句挑衅？直到沈绫雪说：“谁知道当年那个贱女人有没有跟别的男人……”
　　“啪！”响亮的巴掌声惊了正厅里的众人，柳妃雪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懒懒地对凌霜道：“待会把那个雪玉膏找出来，我这手有点疼，别是伤到了。”
　　“是。”
　　沈绫雪被打的半边脸都肿了，五官扭曲，神情狰狞，恨不得立即杀了她，刚准备冲过去，就被拦了下来。
　　“绫雪不过说了几句话，怎得姐姐就动手打人了呢？”拦下沈绫雪的是个姑娘，还是个分外标志的，把一身紫衫穿的格外出挑，好似九天玄女，气质高洁。
　　柳妃雪眯了眯眼，洛秋凝从前跟她说过，沈家有双姝，长女沈绫语，在京中颇有盛名，相貌、才情、心计皆不凡，而次女沈绫雪，一向以娇纵出名。更何况，沈家同其他官宦人家不同，沈家的主母，出身江湖，乃是陆家庄的小姐，陆老爷子的两个女儿，大的嫁给了沈国公，小的就许给了江远天，成了现任的盟主夫人。因此，沈绫语也算得上半个江湖人，据说身手还不错。不过令柳妃雪感兴趣的却是洛秋凝对此女的评价，她记得洛秋凝当时说：“沈绫雪，蠢笨无脑，不足为惧；倒是她姐姐沈绫语，此人佛口蛇心，不得不防。”
　　佛口蛇心？柳妃雪捻了捻指尖，“这般不堪的话，哪里是大家小姐该说的？作为姐姐，自该好好教导一番。”
　　沈绫语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侧身看了眼沈绫雪，“即便如此，可姐姐这也下手太重了吧。”
　　柳妃雪见沈绫雪虽被她拦着，可那恨不得立即杀了自己的样子，就觉得可笑，算着沈轻舟该是时候回来了，便没了同她们纠缠的心思，不咸不淡的回道：“我就是下手重了，你又待如何？”
　　沈绫语脸色一僵，她这般认了，她倒不知如何了。沈家接她回来，本就存了几分心思，只要目的一天未成功，整个沈家，就无人敢在明面上得罪柳妃雪，沈绫语清楚其中厉害，可是不见得沈绫雪也能明白。
　　沈绫雪当下就炸了，对着她怒目而视，哪里还记得自家姐姐的叮嘱，“你个贱人，谁知道你那个娘跟多少男人睡过，你是谁的女儿，说不定你娘自个都不知道，你……”
　　“闭嘴！”沈轻舟铁青着一张脸进到了正厅，跟在他身后的正是沈国公——沈铮。比起沈轻舟的脸色，沈铮倒显得像是个局外之人。
　　“来人，带二小姐回去，”沈铮看了眼陆琉璃，轻飘飘的又加了句，“禁足一月。”
　　“公爷，这……”
　　“凭什么禁足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沈铮看了陆琉璃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可更改。沈绫语对自家母亲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陆琉璃无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绫雪被带下去禁足。“父亲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早？”沈绫语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跟往常一般的闲话家常。
　　“朝中无事，你哥哥来接我归家，说是有客到。”沈铮的目光落到了柳妃雪的身上，带着打量。
　　“哥哥说的是姐姐吧。”沈绫语笑着抿唇，“怎么不说清楚呢？还让父亲觉得是有客到访，平白耽误时间，若是父亲知道是姐姐回来了，恐怕早就归家了。”
　　柳妃雪听不得这般虚伪的话，当即就笑出了声，“哎呀，没想到沈国公如此好客，前些日子才承认了我这嫡女身份，现下我便成了客人吗？”
　　沈铮对她的讽刺不以为意，“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回来，我既然答应了你的要求，你也应该尽好沈家嫡小姐义务。明人不说暗话，你不把我当父亲，不把沈家当靠山，那自然也算不得真正的沈家人，说是客人也不为过。”
　　柳妃雪没想过他会说的这么直白，不过她也不在乎沈铮的看法，“既然如此，那你就管好自家后院，不要来烦我，没准哪天惹到了我，也许就没命了啊，沈国公。”
　　柳妃雪看见沈铮袖子下紧握着的手上青筋毕现，心情不由得好了不少，转身便朝着沈轻舟道：“带我去我住的地方。”沈轻舟进来到现在都没说过几句话，一直在看着柳妃雪，见她还算平和，终于放下了心，对沈铮行了礼，就带着柳妃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