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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馒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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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馒头
秀娘微楞,看着她的侧颜,平凡黑黄的面容带着几分宁静的气质,越看越好看。
只可惜腿脚不好,不然还能寻一门好的亲事,秀娘眼中升起了几分怜悯,她在围裙上擦了把手,然后从炉台下拿出一个馒头,踌躇道:
“我这里只留了一个馒头,面也没了......”
这个馒头是她给自己留的晚饭。
“没关系,有吃的就不错了。”
赵小清洗完了最后一个碗,擦了擦手,将馒头掰成两半,拿起其中的一半馒头狠狠啃了起来。
几口下了肚,肚里有东西填住后,便不再如火烧般难受,她给秀娘打了招呼,便杵着木棍,揣着另一半馒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秀娘抬头,看着她艰难挪动的背影,鼻尖有些发酸,都不容易啊!
“等等,姑娘。”
秀娘叫住了赵小清,她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随后一咬牙,从钱袋里数出10个铜板,跑到赵小清面前道:
“姑娘,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这几个铜板你拿着,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点了。”
“不,我不能要,我只给你做了半个时辰的活,给个馒头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拿你的铜板呢。”赵小清摆手,推脱道。
“你拿着,权当我借给你的。”
秀娘将铜板塞到赵小清手中,便跑回去炉台收拾了。
赵小清紧捏着铜板,鼻子泛酸,她看着秀娘忙碌的身影,郑重的说了声谢谢,这份感激如同热汤般,熨贴着她的心。
赵小清不再耽搁,转身离去。
走到三十米远的大树下,玄泗背靠着树干,俊逸的容颜在绿叶的衬托下,越发清朗秀彻。
“给,快趁热吃吧。”
半个白胖的馒头静静的躺在赵小清手中,她的手本来就有结痂的划痕,这会儿,因为泡水搓帕子,几条较粗的痂已经脱落,显出了嫩红的新肉。
玄泗的眼睛被她手指的伤痕刺了下,看着那个来之不易的馒头,玄泗喉咙发紧,摇头道:
“我不饿,你吃吧。”
他视力听力极好,尽管相隔三十米,他也能清楚的看到她做的事,听到她说的话。
他看着她认真擦桌子,洗碗,讨好的笑,闭着眼睛,似乎还能听着她肚子发出的响声。
虽然只得一个馒头,她脸上却还是满足的笑意,明明饿得不行了,却还记得给自己留一半。
玄泗心头复杂,一时间各种思绪涌上,令他情绪浮动。
一种心痛跟高兴交织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只要能让她吃饱,自己即便是去做最低等的苦力营生,他也是甘愿的。
这个想法把玄泗惊住了,他竟会为一口吃食枉顾玄氏皇族的尊严。
他皱了皱眉,慢慢梳理着自己的情绪,奈何剪不断,理还乱,复杂的心思如同一团没有头的乱麻,让他把控不住。
“快吃,我吃了一个馒头的。”
赵小清不由分说,趁他说话时,将剩下的半个馒头强行塞进他的嘴巴。
“怎么样,好吃不?”赵小清杏眼盈盈的问道,喉间不自觉咽着口水。
玄泗在不经意间,吃到了那半个馒头,半个馒头也不算小,却被赵小清强行塞进了嘴里,松软的馒头一进嘴,便慢慢化软了,玄泗仔细咀嚼着,两腮鼓鼓,给平日清朗俊逸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可爱,少了几分谪仙的疏离,多了几分凡夫的气质。
“好吃。”
玄泗咽下馒头后,认真评价道。
他这一生,虽生于皇族,但生母早逝,送养在皇后膝下,年少时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少年老成。在军营中,更是孤立无援,一路靠自己的拼杀,博得了现今的权势跟地位,吃过的苦头他已经麻木的淡忘了,但是尝过的甜头,他却铭记在心。
扬眉吐气,位极人臣的欢喜跟满足,在这一刻,竟被这半个普通馒头比了下去。
玄泗回味着口中的香甜,眼中漾开了欢愉的笑意。
“那妇人给了你铜板,怎么不用?”
玄泗看见赵小清喉间的滚动,知道她定是没吃饱,带了几分愧疚道。
“唉,西晋宵禁查得厉害,今晚我们不能露宿街头,总得留着住店啊。”
赵小清苦笑道,想起在盛京住的大通铺,赵小清头皮发麻,只怕这丹阳大通铺的条件只会更差。
“区区几个铜板,能住客栈吗?”玄泗拧眉,疑惑开口道
。
他常年在外,虽有属下打理生活起居,但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丹阳富庶,地价,物价自然不会便宜。
“有市场就有需求。”
赵小清眨了眨眼睛,神秘一笑,然后带着他朝偏僻地落的客栈走去。
赵小清带着玄泗走近客栈,对着矮胖的圆脸掌柜轻车熟路道:
“老板,大通铺两位,一男一女。”
正忙着拨弄算盘的掌柜头也不抬,道:
“4个铜板一人。”
竟比盛京只便宜一纹,赵小清快速数出来八纹铜板,递给掌柜。
“冬莱,大通铺两位。”
掌柜收了铜板,数了数,扬声道。
店小二捏着鼻子带着两人来到最底层的大通铺,用腿踢开门,不耐道:
“男的这件,女的对面这间。”
说完后,便匆匆离去了。
玄泗看着满屋的狼藉与脏乱,还有扑鼻而来的恶臭,不由得眉头紧皱。
屋内三面斑驳的开裂的黑墙,通铺紧凑而脏乱,破败的棉絮发黑,地上痰迹深深。
玄泗几乎不假思索,便拉着赵小清离开。
“哎,我付了钱的……”
赵小清挣扎着道。
“不要了”
玄泗面沉似水,手上的力道不容反抗。
玄泗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团怒火,她再不济,也是一国重臣的嫡女,怎会落魄到这等境界,看她的表情,估计不是第一次睡这个通铺,自古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她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竟会如此坦然的接受这样的房间。
“呆子,你犯的什么病,好不容易有个住的地方。”
赵小清拍打着他的手背,急声道,她辛苦了半个小时,忍着手上伤口的疼痛,还有饿肚子,就换来这几个铜板,这人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合着辛苦受累的不是你吧。
玄泗紧抿着唇,如玉的容颜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一言不发,拉着赵小清的胳膊走出了客栈,态度强硬,但手上却收敛着力道。
走出了客栈,赵小清甩开了他的手,压低嗓音吼道:
“徐四,你到底想干什么?”
玄泗身形微滞,心中一道惊雷闪过,是啊,他到底在不悦什么?
比这个还脏的地方他也睡过,马厩,泥坑,草洼,行军的艰苦比这大通铺更加不堪,为何今日见了这恶劣的房间,他会如此郁气呢?
看着面前气得跺脚,两腮鼓起的赵小清,玄泗的心中闪过一丝清明。
他在意的不是地方的恶劣,而且在心疼她的遭遇。
一想到这个认知,玄泗的心怦然乱了。
他丢开了心里纷杂的思绪,稳了稳心神,道:
“丹阳最出名的除了烟罗纱外,还有一样。”
赵小清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玄泗顿了顿,开口道:
“名妓。”
赵小清睁大了眼,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她咬牙,压制着音调道:
“关我屁事,上半身肚子都填不饱,还想着下半身的事。”
赵小清的眼睛从玄泗面容自上而下扫去,眼中含讥,巴掌大的小脸上柳眉倒竖。
玄泗知她误会,面露尴尬的侧身,挡住了她张扬的视线,微怒道:
“别乱想,爷没那心思,我说的是丹阳每月一次的芙蓉诗会。”
“芙蓉诗会?”
赵小清面色不改,重复道,她想不通诗会跟她吃饭睡觉有何关联。
“每月十三,丹阳最大的青楼芙蓉阁举办诗会,夺得诗会魁首的恩客,可以获取殊荣跟财物。”玄泗快速解释道。
“有奖金?”赵小清眼睛一亮,惊喜道。
“嗯,诗会名次按魁首,榜眼,探花排名,最少有千两之银。”玄泗神色淡淡,对奖励并于太大的热忱。
“比什么?”
赵小清朝玄泗走近一步,兴致勃勃的问道。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能坚持到最后的可获得魁首。”
芙蓉诗会是丹阳最热闹的活动,每个月十三,丹阳城中顶尖的名妓清倌都会聚集到芙蓉阁,作为擂主,等待客人的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