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恋雀》钰琅

3、复仇

　　这一夜过得很快，但那隔着宫门都能听到的厮杀声告诉我，我的计划开始了，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朝着我所想的方向进行着。最后木韧来找我了，他告诉我，他杀了他的四哥，我看得出来，他很伤心，但这是他的必经之路，要想成王，就必须要有这些牺牲，以后他失去的还会更多。我不知如何去安慰他，只得轻轻叹了口气，他走时送了我一只香囊，虽不知是何用意，但我依旧任由它挂着。第二天我让阿离的舍人告诉阿离，木韧已经开始怀疑她了，让她千万小心。又过了几日，到了舍人取血的时辰了，宫门缓缓推开，我依稀瞧了一眼，那舍人与往日有些不同，身材有些瘦小，但凹凸有致。她关上门后款款向我走来，我抬头望着她“阿离？你怎么来了？”
　　谁知她微微皱眉，非常温柔地唤道“小獾！”
　　听了这名字，我的大脑就像是被大石碰撞了一般，小獾这个名字是姐姐小时候为我取的，那时姐姐带我去御花园玩，我一不小心掉在了泥潭里，姐姐把我抱回去之后，和母亲笑话我，说我脏兮兮的像个小獾，后来私下里姐姐就会叫我小獾。
　　“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小獾，你还没认出来我是谁么？”她一边说，一边褪去一点衣服，露出胸上的一块疤。
　　如果不出意外，那块疤之前就是……“姐姐？”
　　她欣慰地笑了笑，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我旁边，摸了摸我的头。“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认。”
　　“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姐姐顿住了手，随后又轻声笑道“小獾，你知道吗，这么多年，姐姐过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那年火烧皇宫之后，我整张脸都被烧毁了，身上也有多处烧伤，昏迷了七日才醒过来，最后只剩下了半条命，可当我醒过来之后才发现，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苟延残喘地活着。皇帝下令，前朝所有有皇家血统的女子通通卖给妓院，可因为我的脸，就只配给妓院打杂，后来，我遇见了阿离，皇帝要挟她进宫，她不愿，于是我们找到了名医霍仙人，他愿意帮我把我的容貌换成阿离的，换脸之后，我和阿离便分开了，我进宫之后便开始到处找你，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当时听着姐姐的遭遇很是心疼，也未曾多想，可我要是仔细想想，就该知道，两人互换身份是何其困难，只要其中一人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么另一个人便绝对会被发现，除非……除非其中一个永远都不会出现。现在的姐姐，已经不再是那个姐姐了。
　　“姐姐，换脸疼么？”
　　“呵，不过是削肉剔骨，再疼也疼不过国破家亡的心碎。”姐姐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如此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可削肉剔骨，究竟需要怎样的勇气？
　　姐姐转过头来，突然很郑重地看着我，对我说“炎阳，你要记住，你是炎家的子孙，你是天生的王，你要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你要让那些让我们家破人亡的人付出代价。姐姐就算永坠阎罗，也要帮你做完我该做的事。”
　　“姐姐，你再说什么？你要做什么？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许你再做傻事。”
　　姐姐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很快，你便知道了，对了，你现在并不是一无所有。”姐姐突然拉起我的手，拨开我的袖子，上面是一条龙纹。那个龙纹代表的是一个军队-策龙军……
　　“姐姐，策龙军的事只有我和父皇知道，你如何得知？”
　　“这些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一个月后，皇宫会发生一件大事，那时宫中守卫薄弱，你定要逃出去，找到策龙军，登上至尊之位，风风光光地接我回家。明白么？”
　　“姐姐……”
　　“炎阳，答应姐姐。”
　　“好，我答应。”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这一个月里，木韧并没有来找我，他四哥的事，恐怕他也心存疑虑吧。我撩开袖子，看着手臂上的龙纹发起了呆，姐姐，究竟做了多少事？突然殿门打开，我赶紧收回了手，朝殿门外望去，是木韧。
　　他似乎看见了什么，我随意解释了一番之后，他告诉我他不想再斗了。
　　“你以为现在是你说不想斗就不斗的么？你三哥现在最大的对手就是你，就算你不想杀他，他也会找机会对付你。”
　　说完之后，他沉默了很久，又道“父皇，他快不行了。”
　　我一惊，很快便想起姐姐的话，难道……是因为姐姐？
　　“木韧，你听我说，现在赶快让支持你的大臣推你做太子，私下在王府加强守卫，还有，关中的军队也可以调回来以防不测。你三哥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这一切来得太快。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三哥也蠢蠢欲动，我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按照炎阳的法子让大臣拥立我为太子，调军队守护皇城，但炎阳不知道的是，我派了重兵把守莲华殿，无论是谁都进不来也出不去。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等，等三哥沉不住气，等离妃露出破绽。可是没想到父皇在这个时候过世了，三哥当天便起兵造反，我一举拿下三哥，第二日午门斩首，就这样我，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王，仿佛身在梦中，仿佛我一睁眼还能看见母妃对我笑，但，现在在我面前笑着的离妃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阿元，你去江湖上打听打听，是否见过这个图案，还有太后那边你派个可靠的宫女时刻监视着”我按了按眉心，这段时间头时不时便发疼，现在我新皇登基很多事情都得处理，我不能，不能留到一堆……罢了。
　　事情有条不紊的处理着，炎阳被我关着也有两月，太后那边忍了许久也忍不住了，策龙军，有意思，但为何阿元回报这策龙军的人十分不信任太后，还对她很不客气，看来这其中很有故事啊，看来，我得设个局搞搞清楚。
　　太后宫中 ，我听着太后一字一句的说着自己所做所为，只有心疼二字可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你以为你可以感动他，哈哈哈，你对他再好，他也注定要来抢你的江山，我对他再坏，我也是他的姐姐，他也注定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迎我回宫”太后端坐在大殿上满是得意“你不会有这一天了”我抽出长剑一步一步靠近她“你敢杀我，炎阳不会饶过你的”太后厉声说到“我本来就没想他饶过我”长剑一挥太后还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将太后的尸体抬去莲华殿”我闭了闭眼再睁开“对外宣称太后突患恶疾救治无效，默了”炎阳，恨我吧。”
　　皇帝驾崩那天，我准备逃出宫去，策龙军在宫外接应我，奈何木韧在打压他三哥的同时居然也不忘派重兵把守莲华殿，策龙军好不容易突破重重守卫进入莲华殿，正在想办法打开我身上的锁链，我却听到殿外又一波兵马过来的声音，他们几十人能够杀出千人守卫已经实属不易，可能若再对抗千人，胜负难料。这次，我恐怕有负姐姐所托，出不去了。我对策龙军统领杨征说到“杨征，你速带人马撤离，不必管我，宫中我自会与那木韧周旋，今日你们身份已经暴露，你带弟兄们先行找一处山林隐蔽，他日，待江湖上有人亮出龙虎令，那便说明时候到了！那时你便来寻我。”
　　“殿下，我杨征和策龙军的弟兄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那木韧毕竟是木澈狗贼的儿子，能亲手杀死自己四哥，残忍并不亚于他的父亲，他又怎会好好对待殿下？就算今日杀出一条血路，杨征也要带着殿下出去，死又何妨？”
　　我怒瞪他一眼，呵斥道“糊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宫外还有几百名弟兄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而且你任务重大，我们现在区区百人军团如何撼动这天下？你们在归隐山林的同时，还要继续扩张江湖势力。记住，死可轻如鸿毛，重如泰山，尤其你还是一个将领，一个统帅！”
　　杨征沉默一会，最终向我下跪抱拳道“杨征在国破家亡之时，未能护住大炎帝国，如今也没能助殿下脱离苦海，是杨征无能，杨征从今日起戴罪立功，他日功成身退之后，殿下可自取杨征头颅。”
　　杨征一跪下，后面的将士也纷纷跪下了，我扶起杨征，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不多了，带弟兄们离开吧。”
　　杨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转身对后面的将士们大声喊道“兄弟们，撤！”
　　杨征刚走不久，那些守卫便来了，他们看见我还在殿内之后，便把门关上了，黑压压的一堆人，木韧，你待我可真是好！
　　很快木戚被处死，木澈驾崩，新皇登基，姐姐顺理成章成了皇太后。木韧登基之后并未来看我，只是把我安置在了一处别宫，说是别宫，实际和之前的莲华殿没有区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天，我正在喂养鹦鹉，却听到守在外面的侍卫议论，说是姐姐抱病而终！我听完手一抖，手上的鸟食掉落在地都不知道！呵，姐姐怎么可能会抱病？上次我见姐姐都还好好的！一定是木韧，一定是他，好啊好啊！木韧，你长大了！哈哈哈哈哈！你长大了！便不受控制了！我紧握住拳头，一拳打向树干，整颗树都颤了一颤，挂在枝头的鸟笼也剧烈摇晃了一下，里面的鸟受惊之后扑腾了几下翅膀。
　　“有什么气冲我来，对着鸟儿发什么狠？”
　　这声音，在熟悉不过了，我转过身去，很不理智地抓住他的衣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我很难冷静地去思考！
　　我恶狠狠地对着他道“你难道就不解释些什么么？”
　　“解释？只有误会才能解释，而现在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杀你姐姐是真的，囚禁你是真的，想杀你也是真的”我拉开他的手转身继续说到“现在满朝大臣皆上书让我杀了你，以前是需要你的血续我父皇的命，现在父皇已死，你自然也不能再活，不过，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许你过完今年的春节，好好享受吧。”我愤然甩袖，转身离开。马上又要一年啦，我抬头看着天空，无论人间换成了什么样子，这天空依旧恒古不变，炎阳，，，炎阳，，。
　　春节很快就到了，宫中城中处处张灯结彩，可边界领国蠢蠢欲动，国内也有一股势力一直不安分，没办法我调离了看管炎阳的兵力去都城边，炎阳，这一切是你做的吗？
　　呵！木韧啊木韧，你以为我真的会乖乖等到春节任你宰割？我必须想办法联系策龙军，正想得入神，不知不觉便到了午膳时间，一宫女端着一些吃食进了行宫内，我打量着那个宫女，她头上的珠钗款式特别，不像是宫中之物，一个小小宫女，居然能有机会佩戴宫外的珠钗，想来定是私通了能自由出入宫廷的侍卫，小时候这种事情也见过不少，我顿时有了主意。我看了看饭菜，不削道“呵，这么难吃的饭菜也给我吃？”
　　那宫女白了一眼道“都是快死的人了，能吃一顿还不高兴？”
　　“既然我都是快死的人了，姑娘就不能让我吃顿好的？”我邪笑地看着她并缓缓起身，朝她慢慢靠近，她羞红着脸步步后退，直到靠在墙边，我一边撩起她的耳发，一边将嘴靠拢她的耳畔说道“把这个拿出去当了，得到的银子帮我买些鸡肉，至于剩下的……都归姑娘！如何？”说完我把龙虎令拿了出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龙虎令，看了看“这可是纯金啊，当真只换些鸡肉？”
　　“纯金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况且我还是将死之身，还不如换盘鸡肉实在，你说呢？”我放开了对她的禁锢，她拿着龙虎令看了我半天才惋惜道“真是可惜了！”说完便出去了，我淡定地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如果不出意外，龙虎令一拿去典当，定会引起江湖震荡，那时，杨征一定会派人想办法联系我。而我，只需要等待。
　　这几日，木韧都未曾来看过我，我莫名有些失望，想起曾经，他扬起肉肉的小脸，听我讲我以前的故事，认真地出奇，好像比谁都关心我的身世，喂我喝猪肝汤，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坐在院子里，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月亮，父皇，母后，姐姐，一个一个的人影从我眼前闪过，最后定格的，竟是他的模样……我不耐烦地闭上眼睛，就这样坐在院子里睡着了，醒时身上竟盖了一件斗篷。我起身有些期待地四周望了望，可四周什么人也没有，呵，我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
　　到了中午，那宫女给我送午膳了，她红着脸道“出宫典当银子有些麻烦，所以过了这么久才买到。快些吃吧，这是襄阳最好吃的烧鸡。”
　　“谢谢了。”道谢之后，宫女满足地看了我一眼便出去了，我打开包鸡肉的纸，放在火边显出了六个字“正月初一，午门”我看完后迅速将纸烧掉。
　　很快，便到了大年三十，令我诧异的是，最近看守我的侍卫越来越少，而且相对以前来说很是松懈，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是，老天都在帮我逃出生天。今晚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到了襄阳城门口，我转身看了看这个张灯结彩的都城，他还在举天同庆吧。随后我便迅速上马，一挥马鞭，下次，便是兵戈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