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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将计就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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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冷宫起火,损失不大,又因张德全一力压下,其余人只道是意外之火,全然没放在心上。
叫张德全吃惊的是有三人来打探过惜十的情况。
火灾第二日,他刚从殿前下来见过傅青若,就有一个小宫女和王义打听可有人烧死,王义当时就觉得蹊跷,便留个了心眼,只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后来派人跟踪才发现是丽嫔娘娘身边的宫女,此事回去就和张公公细说了。张德全就知道这火来的蹊跷,这样一看,多半和丽嫔脱不了关系,碍着丽嫔正得圣宠,他也不能够声张,只将此事匆匆短笺一封报告给了傅相。
不一时,王义报告说曾府大公子在宫门外求见,张德全挠挠脑袋,这人铁定是来问惜十的情况,若是以前他也就去见了,如今太子废黜,曾以南也仕途渺茫,他不想多生事端,只得嘱咐王义:“你去回了曾大公子,就说咱家有要事在身脱不开身,他要问你惜十的事情,你就回人已暴毙,送去乱葬岗处理了。” 王义应了一声,待要离去,又被张德全叫住:“对待大公子,切不可轻慢,这人未出仕,便名动长安城,虽说一时失利,说不定日后还有一番作为。你好生回他便是。”
这来询问的第三人才是叫张德全意想不到,这人是径直来了司礼监,他只得硬着头皮接待。
“三皇子不必担心,这火势很快控制住,只烧了小小一间屋子。”
三皇子讥讽地笑了一下:“张公公倒是打得一手好太极,你知道我问的是何人,却拿其他的来搪塞本王。”
张德全面色尴尬,若要按照傅相的吩咐说人暴毙了,以后要是被发现瞒了三皇子,指不定要被怎么发落了,他只能寄希傅相早晚把那个丫头找到,收入府中不要再出来惹祸。
他深呼吸一番,违心又复述了一遍同样说给曾以南的说辞。
三皇子闻言皱了皱眉头,不大相信地看着张德全。这人三番四次阻挠自己去见惜十,他肯定知道些内情。
张德全只管自己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的神态,三皇子看着也问不出什么了,便拂袖而去。
这头曾以南得了王义的话,一时不敢相信,一时又失魂落魄。他不信前几日还巧笑嫣然的人就会这样没了,只是太子失势,他更没法进入宫中一探究竟。难不成今生缘分只能到此为止?
他行尸走肉般地来到宫外落轿处,一时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待到看见身着绯色仙鹤服的人从前面经过,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来到此处。他快步上前叫住那人。
“傅大人······”
傅青若转过身来,就瞧见面色沉沉的曾以南。
“惜十她······只求大人给个准信,我万不信她就这样去了。”曾以南盯着傅青若一动不动。
远处的砚青看到这两个人为了一个女人如今面对面站在一起,不由低低叹了口气。那位面容清俊的大公子根本就不是丞相的对手,若是他铁了心要欺骗他,恐怕他一辈子都要蒙在鼓里了。
“听说已经去了乱葬岗,本相准备前去安顿她,大公子可以一道。”
曾以南见他说的沉痛,不似作假,原存着的一丝希望一下就扑了空,这当空的太阳照在身上竟也无一丝暖意,眼眶渐渐湿润泛红。
傅青若转过身背对他,徐徐道:“斯人已去,还望大公子振作。”说罢,便提步上轿。
“大公子如此学问,不当浪费,日后可投靠三皇子,”傅青若的声音隐隐从轿中传来。他是瞒了曾以南真相,却也为他的仕途指明了方向。
曾以南只觉浑浑噩噩,至于别的到底听进去几分,他也不知道了。
惜十在为自己筹谋未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出逃已经搅乱了好几个人的心弦。作为现代人,她讲究的是活在当下,偶尔想起大公子还要感叹两声,其他人早就抛诸脑后了。
她换过一身男装,又去了清流馆,这次她一掷千金,弄得鸨母心花怒放。
鸨母看此公子皮相上佳,羽扇纶巾,衣料上等,气质风流,便知是个有来头的,殷情万分得相请了进去。
惜十道明是来见花魁娘子湘儿,鸨母暗道不好,这湘儿正陪着贵客,一时半会恐怕抽不出身,转念一想,那叫三爷的贵客来过小几回,都是叫湘儿弹弹曲,也不曾留宿,也没有叫湘儿出局,估计等上一会湘儿就能过来相陪。这么大手笔的小官人可不能就这样放了去,鸨母不由陪笑道:“这湘儿正在别处见客呢,公子可先进这厢吃杯小酒,我这就叫其他几个姑娘们佳肴伺候,等会儿湘儿姑娘就来的。”
惜十本来就是专程为谈事而来,叫她等上一天她也愿意。鸨母看这小官人应了,又见他出手阔绰,性子又稳当,更愿意奉承了,忙堆着笑脸出去叫姑娘们进来奉茶摆盘,好一番招待!
隔壁间湘儿姑娘正在陪着三皇子。这三皇子每次来也就是就着佳肴美酒,叫她弹弹曲儿来听。自上次曲水流觞宴后,湘儿便对他有些情动,三皇子气度不凡,相貌堂堂,对她也规规矩矩,她心下对他大有好感,又听他几次三番问起《春江花月夜》,便苦心回忆惜十弹过的音律和歌词,凭着她的聪慧和高超的琴艺,倒是大差不差叫她想起了七七八八。这几次来他也只点她的这首曲子,翻来覆去的听,也不见厌烦。
只是今天三皇子自打进来都沉着脸,一直自斟自饮不曾停过酒杯,除了叫她一遍遍唱《春江花月夜》,也不曾有说过其他的话。
就在湘儿以为自己还要再弹唱下去的时候,三皇子突然打断了她:“那个惜十你后来可曾见过?”
湘儿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轻轻回道:“回三爷的话,不曾。”
三皇子已有不少醉意,听闻湘儿的回道后不禁喃喃自语,有些自嘲的意味在里面:“活见了鬼,竟不能相忘!”
湘儿听的不十分清楚,但是却有些了然了三皇子今日定是因为惜十才如此惆怅。她心里有些酸楚,自己处在风尘中,再也配不上眼前之人,而她不得不羡慕惜十。
三皇子站起身,有些不稳,湘儿急忙放下手中的琵琶,过去相扶。他呼出的微热气息喷在湘儿的脸上,抬手摸了摸她光滑的脸颊,随即开口哑声说道:“如果有天你见到她,一定要帮我留住她。”
湘儿点点头,望着眼前英俊的面庞,多么希望他在乎的是她。
三皇子由湘儿搀扶到门口,经过隔壁间的时候,湘儿眼角扫过敞开的门,看见女扮男装的惜十正在小姑娘们的簇拥下喝酒用菜。她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再看看身旁醉眼迷离的三皇子,心里立即有了番计较,她轻轻侧过身遮住房内的景象,找些话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送走了三皇子,湘儿重新梳妆过,就由着老鸨儿带去见惜十。见着惜十,她不得不摆出吃惊万分的样子,但是高兴也是真高兴。
惜十留下湘儿,其余人都退出去了。
“湘儿姐姐别来无恙罢,”惜十开心地笑了起来。
湘儿也笑了,她看了眼满桌的酒菜道:“我叫丫头给你上点点心果子罢,都是特意从城内最好的酒楼买来的。”
湘儿心里纳闷,惜十不是好好的在眼前么,三皇子怎会遍寻不到呢,那神情痛苦得仿佛把稀世珍宝弄丢了似的。
“告诉姐姐,妹妹最近都在哪儿呢?”
惜十讪讪地笑了笑,将流觞宴后的遭遇一一说给她听,湘儿没想到她的经历一波三折,如今却阴差阳错逃了出来。
”我今天来找姐姐,就是想让姐姐和我一起组建个乐班子。我们自己做老板,自己赚钱,岂不快哉?有了银两和自由,什么事情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湘儿见惜十说得起劲,也不由得佩服她一小小女子却这么有干劲,一点也不输男子,她也早有脱籍的想法,只是一直没寻到良人来帮她。被惜十这么一规划,心里也蠢蠢欲动。
“妹妹说的极是,我也存了心思要早点离开这里,只是此事不好操办,鸨儿嬷嬷是个极黑心的,没有千两银子定不好放了我去。”
惜十见湘儿应了,便道:“姐姐放心,赎身一事我去谈,银子我也会备好。就等姐姐出来和我汇合的那一天,这几日我再去买间宅子作为你我的栖身之地。”
惜十说的诚恳又激励人心,湘儿心里感激万分,她不知道这小小的人儿竟有如此大的胸襟,难怪三皇子心里有她。
“妹妹这么帮我,我也要努力才是,我这里存了不少银两也可抵去一半赎身的费用,妹妹先拿去。妹妹替我出的,日后我再还你。只怕嬷嬷还没那么容易就放我出去,此事还需细细商议。”湘儿说完,就进到内厢房,不知从哪儿拿出整整齐齐卷成小卷的银票塞给惜十。
惜十万不肯收,湘儿坚持:“妹妹一定要收下,就算是组建乐班子的份子钱。”
湘儿又与惜十商议如何才能说动鸨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惜十回去后很快看中城郊处的一处小小四合院子,两人住下也绰绰有余,又添置了些家居用品,又找了几人来打扫一番,惜十自己又买了些花儿草儿的捯饬,这个小家倒也被她装点的温馨清雅。
惜十置办屋宅的这些天,也头三差五地就去清流馆一掷千金,很快就成了清流馆的座上宾,鸨儿嬷嬷鞍前马后将惜十服侍地周周到到。
这鸨儿看出这小官人被自家花魁迷得神魂颠倒,心里暗自高兴,这惜十阔绰的像个无底洞,可以再好好压榨压榨。
话说小半个月过去,花魁湘儿起先倒也好好的,后来身上开始不爽利,便病怏怏的,整个人也如枯叶般衰败了下去,一些老相好的也开始不再叫湘儿的局了,而其他一些原本被湘儿压过一头的姑娘们开始显山露水。
惜十也不怎么来了,这鸨儿心里急的一团火,叫名医来看过也不顶用,想着到手的银子又没得赚了,心里不是滋味。
这一天,老鸨看见这阔别是多日的惜十小官人终于又登了门,开心地如获至宝,想着湘儿已久病多日,不好再接客,于是想要引荐正红的其他姑娘。
惜十摆摆手,正色道:“其实我过不了几日便要回家乡了,如今最后再看一眼湘儿姑娘罢了。”
老鸨心下一沉,湘儿好几日不出房间了,她也不知道怎样了,只有先缓缓,她上去瞧上一眼。她哄着惜十说了好些好话,好茶伺候,便悄悄溜去,一推开门,屋内帘子都拉着,虽点着熏香,却也遮盖不住浓浓的药味,再看湘儿脸色灰败,半死般地躺在床上。她心中暗道:不好,这样子恐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她悄悄退出房门,正碰着另一个老妈子。那老妈子最是个见钱眼开的,也有些鬼心思,她赶忙拉住老鸨儿。
“哎哟,我的好姐姐,这人儿你还养着哪?都病成这样了,传出去可就难听了,咱清流馆什么地方,来来往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到时候过了什么病气或者死了人,你以后还开不开门做生意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总不能把人扔了。”
老妈子使了个颜色,朝楼下的惜十努了努嘴。
“趁着还有口气儿呢,你就把人卖了又怎么样,合着现在还有人惦记着呢。”
“使不得使不得,她现在病成这样,我看好不了了,我是开不了口,那小官人能要这病秧子?”
老妈子嘿嘿一笑:“老姐姐,我看这事能成,你要是拉不下那个老脸,不如我去问问如何?”
老鸨儿想着横竖这事能成还能赚得些钱,这没脸没皮要拿个将死之人去赎身,也不是她开的口,将来小官人也怪不到她头上。
老妈子看她有丝心动了,便道:“老姐姐你开口说个数罢。”
老鸨儿先伸出了一根手指,后来想想不对,这人如今可值不了这个数了,便又伸出五根手指道:“就五百两罢,横竖便宜了小官人。”
老妈子心下讥讽:这可够比我还黑的,都病成这样了,还五百两呢!得,我先说成,回头少不了我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