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呼吸》天忆如夕

1、白色巨塔

　　天空灰得有点不太真实，墨绿色的光芒在白色城堡的底端闪耀，直升飞机的噪音不断在附近回荡，夹杂着熟悉的救护车鸣声，红色的车灯连接成一条希望的缎带，来往的人群，永不间断的呻吟，这里是一个战场。
　　今天是希成医院最热闹的一天，来自各地医大的实习生汇集于此，各科主任争先恐后地抢夺精英，一个正确的医科对于这些初出茅庐的学生而言是影响他们一生的重要抉择，正因如此，有一个地方通常是最不受欢迎的，在那里，承受的压力最重、完成的工作最多、享有的名誉最轻，这就是急诊室。
　　封闭的休息室中，费残稀披着全新的白大褂，把玩着手中的圆珠笔，时而将目光瞟向房内的另三人，他们既是竞争对手，也是往后密不可分的工作伙伴。费残稀细细打量，正为自己化妆的卷发女孩叫做郁凌楉，因为一篇胎儿论文，在大学时她就已经小有名气，只是听说她脾气古怪，很难相处。不停来回走动的是陈天宇，出生于医学世家，只是本人没什么作为罢了。靠窗闭目养神的男子带着黑色头巾，费残稀觉得他应该是个靠得住的人，据说是美国留学归来，叫做蓝玖。
　　在这个急诊科里团队、技术和精神就意味着生存，这也正是急诊科医生的难度所在，其实费残稀大可不必走进这里，以她的实力任何一个科的主任都会笑脸相迎，可她拒绝了所有的邀请，选择了这里。从休息室的大门被一个同样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踢开的一瞬间，她知道，她成为了一个战士，一个扛起无数生存希望的战士。
　　“客套什么的在这里都不适用！”中年男子冲着休息室里的每一个人嚷道：“我叫李宇文！急诊科医生！带好你们的ID卡和装备跟我走！”
　　话音还没落下，李宇文就小跑着离开，实习生急忙跟上，在医院里，为了保持秩序，一般状况下医生是不允许跑动的，唯独急诊科除外，因为在这里，时间就是生存。
　　“EICU里有一百张床位，通常情况下有九十九张都是满的！”李宇文指着一排医疗设备齐全的病房说道，“你们至少要记住八十个人的病例，明白了没？”
　　“八。。八十个？”陈天宇惊讶地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
　　李宇文轻笑，“怎么，太少了？陈天宇医生？”他轻蔑地拍打陈天宇的ID卡，不屑地转身，“走，进去看看！”
　　EICU的病房应当是最为宽阔的，然而站在其中，看着护士医生不停地出入和满患的病床不由地觉得这里的狭小。
　　“真希望能少看到你几眼，李医生。”靠墙的女孩眨着俏皮的眼眸佯装抱怨着。
　　李宇文拿起她的病历，“那就快快痊愈吧，莉莎。”
　　“应该说是快快死亡才对吧！”一丝落寞和哀伤闪过她的眼眸，莉莎探着脑袋问道：“他们是谁啊？”
　　“实习生，以后还要拜托你照顾一下这四个孩子哦。”李宇文打趣着回答。
　　莉莎凝视着四人，用怀疑的口气说道：“他们能派上用场吗？”
　　“天晓得。”李宇文耸耸肩，似乎是开玩笑，但似乎又是发自肺腑的。
　　陈天宇不禁上前抱怨，捍卫自己的形象，而费残稀却觉得无所谓，事实胜于雄辩，实力摆在那，能不能胜任一看就知道，更何况她根本不介意别人的眼光，只要自己开心、认可就够了。
　　“啊，那个患者。。。”郁凌楉指着邻床的老人说道，监测器不停地闪烁着红绿灯。
　　“检验你们的时刻到了。”李宇文说着疾步走到老人身旁，后者已经昏迷不醒，“别愣着，干你们能干的事情。”虽然这么说着，但四人都分明听到了他语气里的嘲弄。
　　郁凌楉迅速翻动病历，“腹主动脉瘤患者，恐怕。。。。。。”
　　“腹肌紧张，已经破裂了！”李宇文结束查体后，接话道，“来不及送手术室，在这里解决吧。”陈天宇拉起床边的帘布，顿时，紧张的气氛在五人间蔓延开来。
　　“准备开腹包！”费残稀对一旁的护士说道，李宇文赏识地看了她一眼，移出位置给她。
　　护士很快拿来了器具，带上橡胶手套后，陈天宇熟练地为患者插管，郁凌楉与费残稀站于患者两侧，唯独蓝玖靠着墙边，一语不发。
　　血红色的药水覆盖患者的上体，陈天宇不勉皱眉，费残稀却一脸漠然，不带有丝毫感情，“准备吸引管和电刀。”
　　在护士的帮助下，实习生们穿上手术用医、戴上口罩，开始了在希成医院的第一个任务。拿着泛银光的手术刀，费残稀的心中止不住地兴奋，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个生命的主宰者，没有任何顾虑，手术刀准确从患者腹部划过。
　　“郁凌楉，开阔视野。”李宇文在一旁给予指示。
　　“是。”礼貌的回答过后，郁凌楉拿着器具协助费残稀，双手在患者的腹部游走。
　　费残稀将双手深入，试图找到动脉瘤的上端，监测器的警报不停地催促着两人的动作，“嘟——嘟——”的声响似乎是一种倒计时。
　　突兀的，大量的血液从患者体内溢出，染红了盖在身体上的蓝布，一滴、一滴地流下。郁凌楉立即压住出血部位，好让费残稀剥离动脉瘤。
　　医疗钳被摆弄着，情况却始终不见好转，费残稀忽然停下动作，“这样下去不行，粘得厉害，无法剥离，出血严重，得转换方针。”
　　李宇文深叹一口气，刚想开口指示，却被一直沉默地蓝玖打断：“开胸。”
　　“什么？开胸？”陈天宇重复道，他咋也想不透这么做的用意何在，郁凌楉也投去询问的目光，而李宇文却只是高兴地笑着。
　　蓝玖走上前，费残稀边移开边说道：“你要夹钳主动脉，减少血液流失对吗？”她向他递去手术刀。
　　陈天宇和郁凌楉茅塞顿开，都不禁愣住了，为眼前的男子所震撼，这就是差距啊。
　　蓝玖点头示意，“抓紧时间，你来帮忙。”他的手熟练完美地运用手术刀，解释说：“从第四肋间隙接近，夹钳主动脉能最大限度的控制出血量。”
　　没有任何畏惧，蓝玖的手沿着患者背后的肋骨向脊椎方向探入，指尖触碰到弹性组织的同时，他漠然的声音说道：“找到主动脉。”
　　费残稀适时地递上主动脉钳，蓝玖接过后直接深入，随着主动脉钳咯吱发出的声响，监测器渐渐恢复正常值。
　　“现在等血管外科的人来就可以了。”蓝玖转身脱下手术用医，帅气的脸上挂满了漠然。
　　看着眼前的一切，李宇文不禁感叹，今年的实习生之彪悍。
　　“李医生，这下你可以安心下岗了。”莉莎打趣地说，李宇文莞尔一笑。
　　交接结束后，李宇文带着四人回到办公室——对于急诊科的医生来说，急诊台就是他们的办公室。
　　半圈靠墙的围台，一张长方形桌和几张靠椅就算是急诊科办公室了，而隔壁就是传说中救援直升机的联络台，对面就是EICU，过于简单的构造对于这个战场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此时此刻，急诊台内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身穿白大褂、盘着卷发的女子，很明显是同行，李宇文介绍说：“这位也是急诊科的医生，叫做夏蓉。”
　　“别被这里的气势给吓坏了！”她将一堆文件扔向实习生：“这些病历都得记熟。”
　　陈天宇面露苦色，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东西。
　　李宇文继续介绍，“这位是护士伊孝小姐，她经常负责出院急救，还有这位，是蔚如小姐，负责联系救援直升机，都是你们日后工作中不可缺少的伙伴，还有救援直升机的机师莫云轩先生和宁乐先生以及救护车司机朱墨先生。”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而除了陈天宇外，却没有人再听。
　　“李医生，你可以闭嘴了。”蔚如面带甜美笑容地说道。
　　李宇文自觉无趣，灵机一动，转移话题说，“你们四个当中，谁是冲着救援直升机来的？”他指着围台上的红色电话坏笑道。
　　费残稀瞟了他一眼，与蓝玖同时举起手，在如今这个医疗设备不断改进的社会中，救援直升机已经被少数医院所接受，但并不广泛，这也正是费残稀选择这里的原因之一，她是个喜欢追求刺激的人，而救援直升机正好满足了她的需求。
　　李宇文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一个对讲机砸向费残稀，说道：“救援机只能搭载两名医生和一个护士，通常情况下是夏蓉医生和菲成俊医生轮流当值，哦，对了，介绍一下，菲成俊医生现在就在外执行任务，也是急诊科医生。从明天起，你们两人也就一起轮流当值，跟随他们上直升飞机吧。”
　　“是！”费残稀的眼眸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这是一种渴求，如同野兽一般的欲望。
　　蓝玖的眼中也带着相同的光芒，李宇文和夏蓉不禁相识一笑，这一年的实习生果然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