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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暗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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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上忽然静止了一瞬,众人被这突发之事惊住了口,还是谢家大太爷谢云礼最先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一手扶住了谢安道,“安道——!”
“——咣——”寒隐寺子时的钟声,敲响了第二声。
“啊!谢大人、谢大人中箭了!”
“有刺客!有刺客!护驾啊!”
“御医!快传御医!”
惊呼声此起彼伏,正在一团混乱之时——
“都给本王让开——!”政亲王见谢安道尚未来得及答话就中了箭,几步便冲到了谢安道面前,几乎是揪着谢安道的衣襟提在手上、更加急切地追问出那一句话,“快说!她、她是不是还活着?!”
“谢某无碍......只是王爷,”谢安道只是被暗箭贯穿了左肩,一时间倒也性命无忧,但为着失血过多的缘故,面色逐渐转白,因被政亲王提着衣襟问话,又勉强地说完了最后一句,“......王爷所问之事,还请明日......到府,一叙。”
原本问话时就已经心急如焚的政亲王,眼见着谢安道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像是一桶冷水将自己兜头泼了个满身,灰败的脸上满是惨淡的颜色,一不留神间,手里正揪着谢安道衣襟的力道就在慌神的工夫里忽然松开了。紧接着,失去意识的谢安道便昏昏沉沉地一头栽倒了下去,所幸被在场的谢家人稳稳托住。
而此时的在场的人都已经无暇注意的是,寒隐寺子时的钟声,刚刚敲过了第三响。
“回皇上,已经派人追出去了!兴许刺客还未逃远!”
“啊!谢大人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可若是等御医从皇宫过来,怕是赶不及啊......”
“这,这当如何是好?”
“御景台离越城更近,不如先回谢府!”
“......”
七手八脚的下人、人声嘈杂的场合,加之御景台筵席非同小可,纷纷扰扰、吵吵闹闹的议论声中,谢家大太爷谢云礼当机立断,决定带着受伤的侄儿和家丁们先打道回府。相较于皇城的御医,此时也的确是越城谢府里的大夫更方便对谢安道肩上的的箭伤进行及时医治。
谢家大太爷立时在御景台下对着成嘉帝跪倒,言及‘自家侄儿的伤势需在越城就近、就医才是’,‘事出突然,还望陛下恩准’等等,言辞间无不恳切。毕竟谢家在国礼一事上有功在先,如今遇刺也是事出突然、请辞有因,成嘉帝岂有不准之理,当即还特别交待黎公公说,要叫御医这几日也去谢府上好生为谢大人探看一番伤势。
谢家人正陆续告退间,在场的人里面便属成嘉帝和政亲王的身份最重,其次是各国使臣。成嘉帝自早年登基起,有过数次遇刺,来来去去经历一番下来,早已对此类之事临危不惧,政亲王更是多年征战沙场,战事上杀伐决断之人。此番这暗箭,不偏不倚射向的人是谢安道,两人面上都未多言,只是各自神色间显得有些疲乏倦怠,黎公公会意,便着手安排了成嘉帝摆驾回宫的事宜,御景台这边筵席继续。
原本在台上答话的几个孩子各自归位,谢家的人正陆续离开,谢家小小姐谢祈灵跟在一行人队伍的末端慢慢向外走,路过小堂兄谢祈齐身边的时候,见谢祈齐满脸的不高兴,就趁着无人注意这边时,悄悄问了句,“你,不开心?”
只见谢祈齐一个人站在台边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踢踢桌边又蹭蹭地面,有些怨念地喃喃自语道,“我还没有说我想要什么呢......原本下一个就该问到我了......”
谢家小公子的这一副表情简直是再说下去就要哭出来了,谢祈灵于是便有些疑惑,小堂兄和自己年纪相仿,但这副表情和模样,大概是真的有些伤心的意思?于是步子就停了下来,扯了扯谢祈齐的袖子,然后试探着问道,“那不如——我来问你好了?你,想要什么呢?”
谢祈齐抽搭着鼻子,有点点怨念,“其实,只要也被问一下就好了......”
“哦,那便是了,的确也就是问问。”谢祈灵便真得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小堂兄的话,“你说得很有道理。”
“呃?什么?”谢祈齐被堂妹这么一夸赞,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面这几位哥哥姐姐即便是都已经说了想要些什么,最后也都是说说而已,谁又真的得到想要的了呢?”谢祈灵歪着头,太子崇邕、西陵太子萧望、北安的玟小王爷、皇六公主崇珠,佑亲王府世子崇襄......无所求的、有所求的、所求之事遥不可及的,相较之下所得到的那一点微薄的恩赐,也只能算是一点安慰和补偿。
“这、这是我说的?”谢祈齐被堂妹的话里的转弯转得是一愣一愣的,既觉得这话没什么错处,可看着堂妹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这番话听着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心情好了很多倒是真的。
谢家的两个孩子交头接耳地悄悄说了句话,筵席边上的太子崇邕似是有所察觉,微微侧了一下头,看着自己日日同窗的伴读小公子,和这个凭空空冒出来的谢家小小姐,内心也升起一股很是怪异的感觉,但也只是敛了神色皱了眉并不做声。
经了这么一段遇刺的插曲,筵席上的人也大都兴致缺缺,只觉得这一晚看似发生了太多事,却又各自实不相干,着实是毫无头绪又乱得很。
譬如这场上,世子崇襄是西陵郡主萧如与佑亲王成佑的长子,因而世子崇襄便是与西陵太子萧望属表亲关系,而刚刚太子萧望言辞间有失之时,上前答话的萧其观不仅是太子萧望的八皇叔,其实也是这位小世子的表舅;又譬如刚刚席上呈过序的谢家大太爷谢知文,在成嘉五年初时,曾还在西北军营辅着政亲王成美君胜了与北安的战事,于是如今这北安的玟小王爷此番来奉为质子,正是与此事颇有干系;
再譬如刚刚谢家小小姐提到的芒山大火,再看政亲王那般震惊的神情,行为激动不合身份。众人只知政亲王和谢家的纠葛自很早就开始发酵,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其中的一个标志性事件便是芒山行宫的大火,而后才越演愈烈至“溦水事变”,可那一场大火的前前后后,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却没几个人是真能说上一二的;
再则就是这个小小姐,今年年初时,大臣们上谏成嘉帝,请求在各朝臣世家的小辈子弟们中择优选取为太子崇邕做伴读的合适人选,于是各家适龄儿孙的名册呈上来时,谢家自然在列,也是那时方才听闻说,谢大人谢安道还收了一个养孙女,只是此事并未引起过多注意,现在想来却让人不免多有了一些怀疑。
因这位谢安道大人,如今年过四旬,却一生未娶,依照谢家的门第规矩,到底是显得突兀了些,听闻早年间谢家太爷们对此事也颇有微词,但这么些年下来,便也再无动静。再后来,便是这谢大人自己在民间收了一对义子义女,义子是谢淮生,今年上半年还与西陵名门、风满楼楼主的掌上明珠成婚;而义女谢淮音,传闻间冰雪聪明、很有见地,早年曾在谢家谋略的诸多大事上献计言策,实属巾帼不让须眉的佳人,只可惜这几年间杳无踪迹,谢家人在外也未曾再提起这位义女,于是便渐渐淡出了众人视野。
可如今这位谢家的小小姐谢祈灵,竟是谢大人继义子谢淮生、义女谢淮音之后,又新收的养孙女,若是按照常理来看,这义子义女将来都必定会再各自生养儿女,这谢大人就算是想做爷爷,也实在不必急于这一时。可此番直接就收了个与谢祈齐年龄相仿的女童做养孙女,也不知到底是作何打算?
眼见着成嘉帝和政亲王先后离席了,众人只议论了一时,便也揣着各自的犹疑,作四散状纷纷退下了,倒也相安无事。只有几个晚了两步离开的人,似是听见佑亲王府的人又在慌里慌张地找小世子崇襄的灵狐,便摇摇头、对视一笑相继离去。
而这边,在距离御景台不远处的密林里、一片视野极佳的空地上,金枝看着那片灯火繁盛的远处,御景台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人影,眸间的光芒慢慢由亮转暗。顾非肆刚刚告辞离开时,留了一句话,他充耳不闻,仍旧站在这片空旷的地域上,回忆起很多年少旧事。
身后的密林里,小世子崇襄忽然便看见了金枝,一路小跑着狂奔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哭喊着——
“枝枝——你不要走好不好——呜呜呜呜呜——”
金枝听着这一团哭声和呼声,瞬间只觉得一个头是两个大,看着世子崇襄这个小肉球,正忽闪着大眼睛冲到了自己的身边。
“我、我早知你要走了,可是,你不要走好不好呜呜呜呜呜呜我,你喜欢玩什么,我也都为你寻来好不好——我都知道的、我知道你愿意和在谢府里遇到的那个女孩儿说话——”
崇襄小小的身量连金枝的腰部都还不到,两只小小的胳膊抱着金枝的腿不放时,大眼睛里是满满的两汪眼泪,一边哭着一遍顾不上擦又喘着气接着哭喊着——
“你看、皇伯伯也是答应我了的、我会接她入我府里也做伴读的,这样就可以日日和我们一起玩了,呜呜呜——我会乖乖懂事的、这样也不行吗——呜呜呜呜呜呜枝枝你不要走啊——”
“崇襄乖,我只是去办点事情,得空了会再回来的。”金枝的眼神很温柔,看着崇襄这个样子,不知是又想到了谁,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崇襄的小脑袋。
崇襄见势,哭得更凶了,语气里满是小孩子藏不住情绪的急切,“我才不信,你每次都是这样的,呜呜呜你不要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