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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朔月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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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嘉被这一下摔得头晕目眩,没有灵力支撑的身体无比沉重,手臂酸软无力,骨头针扎一般刺疼。
孔雀歪了歪头,捂着眼睛的指缝间鲜血潺潺,他笑容疯狂:“小家伙,我要一口一口把你吃掉。”
那魔修罗宏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以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又无力地半跪在地上,衣衫凌乱,弯折着的颈子细白脆弱,殷红的唇被血染上了艳丽的色,那色合着蛊人的香味逐渐晕染开来。
“孔雀,老规矩。”罗宏用尖锐的虎牙磨了磨下唇,“先给我吃。”
孔雀翻了个白眼道:“行,吃完记得洗干净还我,你们魔修就是恶心,好好的东西非要用那玩意儿糟践。”
罗宏慢悠悠地走过去,错身而过时低声笑道:“你要不要一起试试?”
孔雀嘲讽地扯起嘴角:“不用,恶心。”
罗宏走近一把捏住这少年的下巴抬高,俯身仔细端详他的脸,而后伸出舌尖在那伤口处重重一舔。
喉结滚动,将腥甜馥郁的鲜血吞咽下去。
霍嘉瞬间后背汗毛倒竖,头皮发炸,他挣扎未起,眼前这魔修便迅速伸手扣住了他腕间脉门。
此时,识海内的杨裳礼道:“成了!”
丹田内静止不动的血雾骤然翻涌,卷动磅礴灵力涌入四肢百骸。
罗宏一只手正按在少年肩头,拇指摩挲着他颈上细嫩的皮肉,便要挑开领口伸进去,他柔声道:“你乖一些,先让我摸一摸……”
话未说完,危机感顿生。
不远处的众人眼前光华骤亮,灵压铺天盖地而来,荡起落叶漫天,罗宏断成两截的身体便随着落叶被击飞丈远,鲜血喷涌而出。
赤红灵力凝聚而成的刀被霍嘉握于手上,刀尖点地,他习惯性摸三千一般抚了抚刀背,而后手腕一甩,刀便扛上肩头。
罗宏的半截身子在地上滚了滚,滚得更远了,霍嘉啐一口血沫,灿金色的眸子扫视鸦雀无声的众人,而后弯起眼睛笑道:“不好意思各位,力气大了些。”
……
黄昏时分,密林深处走出个穿褐色短打的中年男人,背上背着一捆柴,手里提着两只兔子。
由于光线昏暗,中年男人走近了才突然瞧见大树旁靠坐着一人,白净瘦弱的少年模样,他周围还散落着几堆焦黑之物,看不清楚是什么。
中年男人被这少年吓了一跳,看他一动不动地坐着,要不是睁着一双眼睛看过来,还以为是个死人。
出于好心,男人提醒道:“小兄弟,今天是朔月之日,入夜就危险了,快些回家去。”
霍嘉歪着脑袋靠在树干上,手指捻着袖角的流苏,闻言无意识道:“回家?”
男人看他衣衫破烂,血迹斑斑,怪可怜的,踟蹰片刻后,道:“若是平日的话,睡在这里也不妨事,只是今夜不同,你若无处可去,可先随我回家,宿过今夜后再离去。”
霍嘉揉了一把脸,清醒了些,便从地上爬起来道:“那便多谢大哥了。”
男人也不问他身上的伤怎么弄的,像是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只是嘱咐道:“光线昏暗,小心一些看路。”
霍嘉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着,穿过密林之后不远处便是这人的家,青砖砌筑的三间小屋,位于地势稍高一些的小山头上。
男人推开小院的门,喊道:“云娘,我回来了。”
便有一年轻妇人抱着孩子从屋子里面疾步冲出来,看到他像是惊魂未定般松了一口气,道:“这么晚才回来,可吓死我了。”
这妇人纤细瘦弱,一头淡黄色的发绾成低髻垂在肩头,看到男人身后的霍嘉时,像是吃了一惊,问道:“ 业哥,这是谁?”
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瞳孔是浅黄色,上下打量了一番霍嘉。
霍嘉歪了歪头,冲她友好一笑,他之前用灵力处理过自己的伤口,还施了净身术,现在身上的血迹都是那些人的,应该不会再被闻出什么味道。
李业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水井边,应道:“在林子里遇见的,无处可去,让他在家里先躲一躲今夜。”
云娘欲言又止,有些胆怯一般看了霍嘉一眼,只觉得这少年神秘莫测,满身都是高阶妖修的鲜血味道,她缩了缩肩膀,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此时,她怀里抱着的襁褓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咿咿哇哇哭两声后却又变成了小鸟的叫声。
霍嘉颇为稀奇,探头一瞧,那襁褓里是个瘦瘦小小的婴儿,伸出来挥舞着的不是小胳膊,却是一对儿小翅膀。
这是个妖修和人类混血的孩子。
云娘抱紧怀里的孩子,警惕地看着霍嘉,李业却是心大,还未觉察出端倪,只乐呵呵地放下背上的柴去抱孩子,一边抱还一边嘱咐道:“先给这小兄弟打盆水洗洗脸吧。”
云娘将孩子给李业,小声对霍嘉道:“请随我来。”
此时的她战战兢兢的,霍嘉看她怕得肩膀发抖,便上前一步走她斜前方,同她拉开些距离。
身后传来小妇人细如蚊蝇颤抖的声音:“你、你是什么人?我虽是妖修,但不曾做过什么坏事,从人世间入这魔域也是为了寻求安稳日子,望阁下高抬贵手,放过小妖一回。”
这是将霍嘉当做人世间的除妖者了。
“我只是借住一晚。”霍嘉突然想起什么,抖落藏在袖间的一物,朝云娘递过去,“承蒙照料,这是谢礼。”
递过去的是一把七彩翎羽扇,便是那妖修孔雀的法器,霍嘉见长的好看便搜刮了过来。
“九品妖武?!”云娘吃了一惊,“给、给我的?”
她一个小小的云雀妖,这辈子还没见过顶级的妖武。
见她不接,霍嘉又往前递了递:“对,给你的,拿去防身。”
云娘惊讶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拒绝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霍嘉却是径直往她怀里一塞,同她并肩而行:“那便当做交换,我要问你一些事情。”
“你且问,我若知晓定会如实相告。”云娘接了九品妖武,只觉得烫手得很,连忙收起来。
霍嘉便问道:“你们魔域那尊主,是如何入魔的?”
云娘思索片刻后,答道:“具体缘由不知,但魔域之中一直有关于此事的传说。”
“传说是什么?”
“传说一百多年前,霍小阁主灵力枯竭而亡后,尊主由于痛失所爱发了疯,之后便入了魔。”
霍嘉无语凝噎,怎么魔域传说里什么都有他霍小阁主的身影。
还有,谁说他是灵力枯竭而亡的?
“行吧。”霍嘉并不信什么魔域传说,传说他都和沈执砚结为道侣了,那巫山台再往后演几场,估计娃娃都遍地跑了。
“那你和我说一说这朔月之夜又是怎么一回事。”
提起朔月之夜,云娘便清楚很多,解释道:“每到朔月之时,尊主大人体内压制的大量魔气便会离体而出,化作凶煞之物,盘旋于整个魔域之上,无论是人、妖、道修还是魔修,只要遇见了皆会被撕成碎片。”
说完,云娘又是一指屋舍东边那面墙,道:“只要不出家门就没事,尊主大人的灵武在每家墙上都写了字。”
霍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那青砖墙上写着一个巨大的“破”字,苍劲有力,力透砖石。
说是沈执砚已经入魔,但入魔之人为何还能驱使自己的灵武,之前见他时,也确是满身魔气,言行疯癫。
云娘眺望远处那座直入云霄的塔楼,叹息道:“那是虚妄塔,今夜尊主大人恐怕不好过,以道心压制魔气,寻常人早就发了疯,尊主大人可是忍了一百多年。”
霍嘉也往那处塔楼看去,随着暮色降临,天光消逝,灰黑色的楼阁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好似有丝丝缕缕的黑雾从中溢出,往四周散去。
“来了!今日怎么来这么早?这还没入夜!”云娘慌忙招呼霍嘉进屋,李业也抱着孩子匆匆跑进屋里来。
几息之间,魔气以暗色塔楼为中心,席卷整个魔域上空,犹如黑云压顶,骤风四起,卷起尘土飞扬。
半空中的黑雾长着无数张獠牙,裹挟着厉鬼嘶鸣声,妇人哀泣声,婴孩啼哭声,骤然俯冲至屋瓦上空,撕裂人的耳膜一般。
一经靠近,那青砖墙上的“破”字便倏然脱离石砖,腾空而起,光华骤亮,逼得獠牙黑雾“滋滋”作响,仓皇逃窜。
从小山头往下望,霍嘉眼前皆是魔气与金色光华的交织,无数个“破”字照亮了魔域整片灰黑色的天空。
此时,虚妄塔内。
大殿之中格外安静,沈执砚正端坐在书案前,一手支额,一手执笔。
只是执笔的手已经将那毛笔碾成齑粉,扣在案桌上,指骨发白。
眉心的云纹图腾骤然扭曲了一瞬,一袭绯红衣袍的另一个“沈执砚”便靠坐在了书案上,绯红衣袍者一把抓起案桌上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嗤笑一声不甚感兴趣,团成一团,便抛飞出去。
看桌案前的人依旧巍然不动,魔种便凑近他耳边,狰狞道:“沈恪,你可后悔?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替别人入了魔,倒也不用吃这般苦头。”
“害己也就罢了,你拖着我在这个鬼地方呆了一百多年!现在我倒是不想出去了,本尊要扎根在你灵台之上!任魔气日日夜夜腐蚀你的识海,看谁熬得过谁!”
殿内阴风四起,卷起书页腾空翻飞,沈执砚依旧端坐着,对他的愤怒毫无反应。
魔种气急败坏,数道攻击都穿过沈执砚的身体,无法撼动他半分。
思虑片刻后,便有了新的主意。
殿内骤然安静下来,有人突然哭着喊道:“沈师兄。”
沈执砚心神一震,固守识海的金光露出一丝破绽,魔气蜂拥而至。
“沈师兄。”那人继续哭道,“我、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魔气挤占灵台,沈执砚头疼欲裂,恍恍惚惚地抬头朝哭着的人看过去。
跪坐在地上的霍嘉一边吐血一边哭,潺潺的血浸透了他浅青色的衣袍,像草地上开出了绚烂的鲜花,又凋零糜烂成暗红色的花泥。
沈执砚灵台震荡,猛地呛出一口鲜血,半阖着眸子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