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一头蒜

28、第 28 章

　　“先生是有几条命，胆敢对本宫这样说话？”小九冷言道。

　　纪尧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不多不少，就一条命。殿下他日择佳婿时，想着我呗。“

　　行了半个时辰，才到盛宇城品花楼边的冰湖。

　　终于不用再忍受那个无赖没脸没皮的调笑，小九下马车后深吸一口气，冰凉沁入心肺，妙极的舒爽。

　　纪尧却从车厢旁边拿出一个大红箱子，里面装有两双专用于冰上滑擦带有铁齿的鞋，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小九自小产后身子一直虚弱，又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颠簸一路，此刻早已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捶着发酸的小腿，远眺冬景。

　　纪尧把鞋放在她面前，单膝跪地，伸手便要去脱那双埋在裙下的玉足。

　　小九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跑到石头后面，一脸戒备：“你要对本宫做什么？”

　　纪尧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自然要玩的开心。这是冰嬉的鞋子，换上好去冰上钓大鱼！”

　　小九直起腰来，道：“本宫不去钓鱼！”

　　纪尧把鞋往石头上一放，略有愠色道：“扫兴！”便自顾自换上鞋子，如入无人之境滑至湖心。

　　锦缎绣柳的大袖被冷风吹的飒飒作响，神仙之姿。

　　小九重新坐回石头上，倚着石头旁光秃秃的柳树，眯眼看着远方，穿着精致绣花鞋的脚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纪尧在冰上潇洒的转了几个圈，回头看向慵懒的小九，喊道：“是不是对本公子的仙人之姿有了动心？”

　　远方马车声辘辘，在湖对面急赶过来一架马车，马车很大很豪华，下车的人身影有些熟悉。

　　小九神色微变转身就要回马车上，却被滑来的纪尧拉住，身子微蹲，一下子把小九背起来。

　　多了一个人的重量，纪尧滑起来却毫不吃力，依旧翩若惊鸿。小九害怕的闭上眼睛，骂道：“无赖，把本宫放下来！”

　　纪尧轻轻笑道：“不放！”

　　小九攥起粉拳，结结实实的打在后背上，继续骂道：“流氓！”

　　纪尧行到湖中心，撒开双手，把小九放在三尺厚的冰上。

　　小九害怕的紧紧拽住那一方衣袖，生怕裂出冰缝掉下去白白喂了湖中大鱼。

　　纪尧看她紧张害怕的神色悄然爬上俏脸，可爱的紧，便愈发起了捉弄之心，抽出抓皱的袍角，滑动冰鞋，围着小九一圈又一圈的画圆。

　　小九害怕的浑身哆嗦，加上又不会游泳，恐惧更甚，身子慢慢矮下去，以最安全的姿势蹲坐在冰上，却是死咬嘴唇不求饶。

　　纪尧本身并无恶意，只是想捉弄一下她，看见这幅光景不由心软，忙止住脚步，停在她面前，也缓缓蹲下去，与其视线平齐。

　　还没等纪尧说话，小九便把他往后一推，鞋子本身就是专为冰嬉而坐，被他这么一推，纪尧轻飘飘的滑出数丈。

　　与此同时，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着急忙慌的也往这边跑来，小九摸索着往岸上爬去，孰料本来坚厚的冰不知被哪位闲情逸致冰钓的人砸去两个碗口大的窟窿，小九慌不择路，一脚踏进窟窿，咔嚓一声窟窿越裂越大，直至整个人如一颗小石子一样投入湖中。

　　湖水刺骨寒冷，小九掉入冰窟窿之前好像听到了两个声音。

　　一个是纪尧那个混蛋，一个是那个熟的不能再熟的负心汉。

　　小九心中苦笑，水进入肺中，胸痛不止。

　　神思离体时，模糊中看见两个人影，想要再看时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只记得那双与冰一样冷的手牢牢的抓住自己，拖着向上方游去，回到冰上时，那人又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戏弄你！”

　　小九想骂一句：“人都死了，道歉有什么用？”奈何不光眼前黑，喉咙也疼，酝酿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那人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用身子取暖，等能说话时脱口便出：“混蛋纪尧！”

　　那人身子僵硬了一下，继而更紧的抱紧，在耳旁低声道：“我是小七哥。对不起对不起……”

　　说了许多对不起，可惜没听的人。

　　小九醒来时，外边天色黑黑沉沉的，屋中炭火烧的甚旺，热的一身汗。

　　霍小七见昏迷的人终于醒了，开心的眉飞色舞，忘了现在大理寺卿国之重臣的身份，就像江陵城外油菜花田中那个一心一意都是自己的少年。

　　小九挣扎着要起来被霍小七按回床上，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厚被，压的喘不过来气。

　　霍小七神色关切，柔声道：“这是含玉院。”

　　小九无力的和上眼皮，就算阎王殿奈何桥也能一觉睡过去，可现在眼睛虽合上，心中却是越来越清醒，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浑身发抖。

　　霍小七隔着被子牢牢的抱住她，吩咐外边守着的侍卫：“再去加炭！”

　　屋子更热起来，小九捂出一脑袋的汗，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真热的。

　　霍小七轻轻拭去洁白额头上的汗，笑道：“大夫说得把体内寒气逼出来，要不然影响身体。”

　　小九强压恶心，哑然道：“本宫还要回宫。”

　　霍小七瞬间白了脸，半晌才道：“我已亲自回了陛下，陛下说让你在我府中好好养身体。”顿了顿又道：“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就去跟陛下求亲。”

　　小九瞪大杏眼，怒道：“你敢！”

　　霍小七不在意的一笑，手指轻刮鼻尖：“等陛下圣旨下来，我看你愿不愿意。”

　　小九怒极反笑：“从前我天天盼着能嫁给你，那时我拉着阿拾去偷看小八哥洞房，便是想着等咱们拜堂成亲时学点经验，可惜……”

　　霍小七好看的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缓缓地说道：“等陛下赐婚后，我会给你一个无人能比的婚礼。”

　　小九慢慢的吐着胸口郁闷之气，道：“嫁给你做妾？”

　　霍小七郑重的摇了摇头，道：“我说过将来我做丞相，你必是那唯一的丞相夫人！”

　　“你果真休了郭书？”小九问道。

　　霍小七苦涩道：“朝堂之事哪有那么简单，兵行险招也为破自身困局。”

　　小九平静道：“你的困局就是她阻了你的仕途？”

　　霍小七道：“郭尚书贪污受贿保荐官员。”似乎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说下去，小七转移话题道：“小九，嫁给我吧。”

　　迟到许久的这句话弄的小九哭笑不得，低声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道：“我想看油菜花田。”

　　霍小七皱眉道：“这外边冰天雪地里，哪有什么油菜花。”

　　小九目光转向黑布隆冬什么都看不见的窗外，喃喃自语道：“你我早就错过了，何必再谈那些无稽之言？”

　　过了十天，小九才能勉强起身，只是咳嗽愈来愈严重，冰水如肺，留下病根。

　　阿拾被陛下吩咐出来照顾小九，窗外大雪纷纷扬扬，小九与阿拾像从前一样坐在窗下，漫无目的的盯着飞雪看半天。

　　寒雪压桃枝，硌吱一声，空无一叶的桃树断了一枝。

　　小九亲自撑伞另拿把伞撑开，罩在桃树上头，像往常一样记录在书页上。

　　“这天下都要乱了，也就你还有这般闲情逸致。”

　　席瑶披着通体黑的狐裘来到含玉院，在门前打去身上积雪，才走到小九面前的小桌前坐下，信手翻起书页，一页一页的画着院中那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桃树。

　　从几叶到几只，再到现在被雪压断枝。

　　席瑶放下书，笑道：“还真是闲情逸致。”

　　小九捂嘴咳了几声，道：“在这个院子里实在找不到事做便想出来这么一套法子，打发无聊时间罢了。”

　　席瑶道：“你喜欢就好。”

　　小九知其意，感激道：“谢谢你！”

　　席瑶哈哈一笑，道：“当年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劫匪掠走，你不恨我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咯吱，又压断一根桃枝。

　　小九心疼的蹙眉，席瑶突然面色凝重起来，沉声道：“我来是向你告别的。北玄国仗着骑射威势压我北境，这回你席瑶哥哥可是要承我爷爷衣钵去挂帅领兵了，玉丫头，你可要好好保重！”

　　小九听见席瑶要走，还是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北境，担心道：“你才要好好保重！我与秦潇姐姐在这里等你回来，要是不回来我就亲自替我那侄儿去北境擒你！”

　　席瑶擦去面前小九挂在腮旁的泪，揉了揉头顶，道：“小时可不是这样动不动就哭的！”

　　小九像小时一样缠着席瑶，道：“你说你这么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猛然间要你去北境打仗，朝中果真无将可用了吗？”

　　席瑶眉眼一沉，道：“郭尚书身摄贪污买卖官职案，霍大人最近又忙的脚不沾地的搜寻证据，听说他还把郭尚书之女明媒正娶的妻子给休了，朝中现在是一团污秽，也只有北境能让人清净些。在那里就算是看对方不顺眼，也只会真刀真枪的上阵，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在这里，处处都得小心行事，不能多说一句话，不能做错一件事，凡事三思而后行，活得久了便累了。我非舍不下这锦衣玉食温柔乡，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你秦潇姐姐，还有我那牙牙学语的孩儿。”

　　“玉丫头，答应我，我走之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护着你秦潇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