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dise lost》何以辰安

5、冬夜之旅

　　Hello，凌晨一点的火车站。
　　零点四十三分的时候，店员过来告诉我：“女士你好，我们店要打烊了，现在正在收拾后厨，您就餐完要离开的话请喊工作人员给您开门。”
　　合上被蓝笔画得乱七八糟的用来打发时间的文字学书，我呆坐了一会儿，想再多体会些温暖。眼神瞟到玻璃墙外满地被风吹着来回翻滚的落叶，身体便更加不想动弹。
　　冬天，夜晚，巨冷，懒得行动，我的常态。舍不得扔掉没喝几口但凉透的咖啡，要来了袋子提溜着它。装备好帽子围巾口罩，再伸手扶正眼镜，我才鼓足勇气对店员说我已准备好了要离开。
　　所幸这家店距离火车站的路途并不远，我一路哼着歌，脚踩上落叶的声音盖过了耳边时大时小的风声，心情稍微好转些的我甚至还想如果现在是夏天，我敢再在街上吃两个小时的夜宵。尽管现实是我像头熊一样嗖地就远离了那个地方。
　　我本以为是寂寞的街。
　　冬夜最为擅长的就是把每一抹色彩都笼盖上蒙蒙的雾，光线在杂质变多的空气中几经散射，就像是隔着此刻呼出的气息在眼镜片上瞬间蔓延出的白色屏障去视物一般，最终变得模糊不清。孤单变化的红绿灯，一眼只能望到黑暗的马路，还有难以清晰照出人影的路灯。
　　本想一路直行钻进候车室，但看见进站口台阶对面唯一一辆有热气蒸腾的推车时，出于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我忽然决定上前与大叔打招呼。似乎深夜被陌生人打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提高防备，大叔也不出我所料有些尴尬地回应我的热情。好在我脸皮够厚，愣是趁着没人买饼就和大叔唠起了家常。在简单的“老家式”交谈后，大叔终于没忍住，说起了自己正在上高三的儿子，简而言之就是“被网吧游戏带坏”的一个可以变优秀的学生。
　　“考大学很难吧？看到你们这些大学生我感到很幸福，你们能考上大学应该也很高兴吧？”
　　“如果我家那小子不去网吧，应该也能考个好大学。”
　　“我批评过他很多次了……他自己没有上进心，总是进步一点就满足，很快又退步……他就不爱学习，还能怎么办……”
　　大叔头戴厚厚的毛线帽子，身着肥大的棉袄。他搓着手，间或把手攒起来凑近煎饼的炉子边上。他黝黑的手因皮肤干裂而满布白色的痕迹，就像是干涸的河床充满着沧桑。这双手曾多少次在冬夜里颤抖呢？何止今天，又何止明天。
　　车子两边支起一米多长的牌子，以挂上那一盏白色的小灯。他侧身说话的时候整个人会背对他车上的小灯，但我仍然可以从处在阴影里的脸上发现那闪烁着光的眼。
　　热气缭绕着小小的灯泡，就像是父亲的爱与忧思围绕着那个孩子。
　　没有过类似经历的我没有办法给予大叔一些实质性的意见，只好安慰他还有时间，说不定儿子哪天就幡然醒悟然后成绩一飞冲天了。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励志故事似乎不能套用给每个前情相似的孩子。恰好此时一位年轻顾客前来买煎饼果子，大叔开始了他的工作，我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凌晨一点的候车室人数寥寥无几，大家要么激情王者荣耀要么看视频要么睡觉，许有几个精神好的大叔们在聊天驱散困意，然而我是再没力气翻开裘锡圭大师的著作了。
　　旅程的终点是一场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