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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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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医没有回答,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浓重,像是破了的风琴。他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从黑暗中站起身来,转身去取药壶。
草药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这种气味艾德从未闻到过。薇尔珈精通草药学,他和薇暂住在诺兰韦德的那几个月,几乎每天都要忍受药水刺鼻的味道。
后来所有的咒法师都被通缉,巡城的守卫每家每户的踢开门检查“违禁品”,整个过程不超过一个月,诺兰韦德就几乎见不到咒法师存在了,最令薇尔珈无法忍受的是,她的第一个老师,陪伴了她二十年的女术士莫妮卡,被诺兰韦德的新皇偷偷处刑,又将尸体架在市中心的广场上烧成灰。
邪恶和正义之间的界限在哪里,薇尔珈越来越看不清了。
在这样的世道,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何况她继承了莫妮卡的血印,她的双手无法再触碰心爱之人。
“我们得马上离开。”
薇尔珈一袭黑衣,猛地推开地下室的门,艾德果然在家,正在读一本关于咒法师秘辛的书。
“可是你昨天还说要等莫妮卡的女儿来。”艾德打量着风尘仆仆的爱人,她穿着那身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袍子,手上多了一副羊皮制的黑色手套。薇尔珈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她从不把它们藏起来。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薇尔珈把药剂瓶和几本重要的书籍收进小箱子里,“艾拉不会来了,她去了南方。”
“我们也去南方。”薇尔珈补充道。
薇的父母并不想薇成为咒法师,好像是和她的父亲被施加的某种诅咒有关系,所以她从小就跟随莫妮卡各处奔波,也养成了轻车简行的习惯。她收拾好了自己的箱子,却发现艾德还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那张床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有些小,但是他们并不在意。现在艾德一个人在床上盘腿坐着,薇尔珈更觉得这张床太小了。
这个世界,能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地方,并不多。
艾德没有说话,他从小在北方长大,北方本是咒法师的地界,他曾经还梦想能成为其中一个。现在咒法师遭到通缉,意味着诺兰韦德选择了另一种力量,而尼弗迦德虽然弱小,国王对魔法的极度厌恶却是人尽皆知。去南方能去哪里,霍尼亚拉?
当年杀死他父母的军队就是霍尼亚拉人。
他该怎么和那抹象征着血腥的太阳旗帜相处,他自己都不知道。
“薇,”艾德抬起头,黑色的眸子被烛火映的发亮,“黑衣人现在岌岌可危,红衣军不出两个月就能攻下他们,我们去加入黑衣人,他们需要你的力量…”
“我绝不会去北方。”薇尔珈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提着自己的小旅行箱站在艾德面前,仿佛已经不属于这个窄小的属于猎户的小木屋,她有她的骄傲。
她的出身高贵到艾德无法想象。
艾德张了张口,没再说什么。
他和薇相遇在诺兰韦德,他是以命换命的雇佣兵,薇是最优秀的咒法师,短短半年,艾德眼看薇尔珈的地位逐渐下降,甚至有了性命之忧。
薇总是做决定的那个,她并不需要艾德,她不需要任何人。
“看来我们终于有分歧了,”艾德看着薇紫罗兰色的眼睛,语气轻柔的像是他们在国王晚宴时在耳边说出的情话,“祝你好运,薇。”
“再见,艾德。”
薇尔珈没再多看他一眼,推门离开了地下室,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水味。
像是枯萎的玫瑰,却又带着一丝芬芳。
艾德叹了口气,他把那本书别在自己的后腰,又带伤了短匕首和长剑——他的行李比薇尔珈还要少。
他最后检查了屋子,确保没有什么东西被落下,然后点燃了猎户留下的火把,也离开了木屋。
猎户小屋坐落在诺兰韦德的西南方的树林中,这附近水鬼比较多,水鬼是低级生物,只有进食的本能,但在强大的咒法师面前,它们也懂得隐藏自己。
艾德站在木屋前,手持熊熊燃烧的火把。
他还穿着薇赠给他的那身衣服,高等的黑色狮鹫皮配上含钢量极高的锁子甲,让他看上去比国王身边的侍卫长地位还高。
重点是,很英俊。国王宴会后,薇替他整理着衣服下摆,这样评价着,他则趁机吻了薇的嘴唇。
几只水鬼察觉了薇尔珈的离开,已经绕到了艾德身后,无声无息的躲在芦苇丛里。
艾德把火把扔向了木屋,气候很干燥,木屋点火即燃,熊熊的黑烟飘向高空,他猜测,不出一刻钟就会有侍卫兵赶过来。
他转身离开树林,藏在阴影里的水鬼刚要扑向他的后颈,就被一只银匕首割了喉咙。
水鬼倒在地上,被一只靴子踢开,一个红发的女人取代了它的位置。其余水鬼像是察觉了什么,纷纷退去。女人收起了匕首,冷冷的注视着艾德离去的背影。
“然后呢?”
一个声音响起。
“然后发生了什么?”
那个声音追问。
艾德感到头疼欲裂,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他却能看见眼前的景象。
薇尔珈在国王晚宴上,入乡随俗的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裙子,平时披散的头发梳了起来,胸前是那块红宝石。宝石看上去价值不菲,他甚至能从宝石上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穿着莱恩为自己搞到一套八成新的贵族礼服,感觉哪里都不太合适。
他本不愿参加这样的聚会,但是他不想一辈子呆在佣兵团,他希望能找到侍卫长弄到一张通行证,他就可以去诺兰韦德的兵营了。
但是该死的,他根本不知道侍卫长是哪个人。
而当他向这些衣着华丽的贵族们打听,他们都轻轻一笑,并不答话。
难道侍卫长是什么隐晦的话题,艾德喝了一口水,他准备离开了。
“你看上去很紧张。”一个美妙的声音响起,艾德回过神来,看见了那个带着宝石的女人向他走来。
“哈,不太习惯这种场合。”艾德看向她,注意到她的眸子闪着紫色的光芒。
“对于那些真正应该在乎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无数千篇一律的晚宴中的一个而已。”薇尔珈抬眼看着面前年轻的雇佣兵,他看上去不超过25岁,有些像她在尼弗迦德见过的某个贵族少年,但他比那个男孩更高,头发更长,她缓缓靠近他,然后拿起了他身后的一瓶葡萄酒。
“别紧张。”她笑了笑。
艾德闻到一阵香气靠近自己,又迅速离开了。
“我叫爱德华,他们都叫我艾德”,他伸出因为练剑磨出茧子的手,“很高兴认识你…”
“薇尔珈。”
薇尔珈后退一步,没有握向艾德的手,而是微微屈膝,右手触碰左肩,左手向后轻摆——这是一个古老的宫廷礼仪,是闺阁小姐见到男子时行的礼,只是一般的闺阁小姐手里不会有一瓶没开封的白狼。当然艾德不知道这个,她看见他有些尴尬的表情,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走吧,看来这里不会有什么有趣的事了。”薇尔珈拉起了艾德没有收回的手,将他带出了宴会厅,走向皇族的花园。
那里也聚集了不少来参宴的贵族,他们正随着音乐跳舞,有的人喝了不少酒,跳进了喷泉中,被侍卫七手八脚的拉出来,闹出了不少洋相。
艾德一路跟随,他感受着自己手中的温度,觉得今晚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