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相逢》何南

1、纯情版

　　（一）
　　火车在行驶中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让我不胜其烦，借着昏暗的灯光翻看了几页书，又无奈地放下，那恼人的声音一刻也不知停息，我感到百无聊赖，只好躺下两眼空洞地看着上面的铺板。
　　“嘿！没事聊聊天如何？”
　　一个清脆的声音伴着火车的轰鸣传入了我的耳朵，我寻声望去，一身运动衣打扮的女孩坐在对面的铺位上。我不好意思地坐起来，难为情地笑了笑。
　　女孩又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只好歉意地摇了摇头。我更加怨恨这该死的轰鸣声。女孩只好提高了声音，不料上铺的乘客说了句：“能不能小点声说话，别人在休息！”女孩朝上望了望，吐了吐舌头。女孩停了片刻，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十分好看。我突然很遗憾。为什么我们班的女孩子总是风风火火，说话像打机关枪似的，对男生说话总也没有一丝笑脸。我又想，她要是我的同学该多好呀！
　　正在我沉思的当儿，女孩从背包里拿出了纸和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后，轻轻地推向我这边，只见上面写着：我们用笔来说吧！我对她聪明的想法很是佩服，对她伸了伸大拇指。她浅浅地笑了，很得意的样子。
　　于是，我们用笔“交谈”起来。
　　我得知她也在上初二，心中的兴奋又增加了几分。你一句我一句的笔谈让我忽略了火车那轰隆隆的声音，我们天南地北地“聊”着。
　　她在纸上写道，你在哪儿上学？我刚回答完她的问题，就听到列车鸣笛的声音，随后列车广播里传来了“长沙站到了”的声音。女孩连忙站起来，说了声“糟了”，便收拾起东西来。看着她着急地收拾东西的样子，我也替她着急，但是我搭不上手，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她。
　　火车到站了，女孩向我摆了摆手，随着人流下车了。我呆呆地站着……突然想起来还没问她的地址，我向门口冲去。等我到了列车的门口，已不见她的踪影。我怅然若失地回到了铺位上。
　　火车又启动了，轰轰隆隆的声音随之而来……
　　（二）
　　相聚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我似乎还没享受够亲情带来的愉悦就又坐上了返程的列车。那节奏感奇强的轰隆声肆意地敲打着我烦闷的心灵。我无奈地翻出了来时看的那本小说，几页纸从中滑落，我捡起来一看，心不觉地抖动了一下。这是在回老家的列车上与那女孩笔谈时留下的。我的心中突然充满了某种期待：在长沙站会不会再次与她相遇？我在心里设想了种种相遇的场景，女孩仍是一身运动衣打扮，仍是浅浅的笑……我又为自己莫名的想法不好意思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次简单的相遇会演绎出什么故事吗？虽然在内心否定了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对相逢的期待仍然注满了我的脑子，并且变得越来越强烈，使我连小说也看不进去。
　　现实总是这样，它一步步地击碎你的梦想，让你臣服，让你脚踏实地。长沙站到了，我并没有遇到她。
　　我又拿出她留下的那几页纸，想从中发现更多的信息。我一遍遍地看着，一个大大的“欢”字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与周围的字句没有任何的联系，且字号大出别的字一倍。为什么？我的脑子迅速地转着。一个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这，大概是女孩的名字。越想我越觉得自己的推断合情合理，我便在心里把女孩唤作“欢”。
　　终于，我想累了，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就这样，我在期待和失望中结束了自己的暑假之旅，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学习生活简单而快乐，让你平静而充实，我仿佛已忘记了火车上美丽的相遇。
　　寒假到了，我又坐在回老家的火车上，那久违的期待又一次地降临。一路的期待并没有唤来奇迹。
　　于是，每次的寒来暑往，期待充满了我往返的旅途，时而强烈时而微弱，从中学到大学……
　　（三）
　　大学的新生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渐渐地，火车上的相遇淡出了我的记忆。
　　直到一个女孩的出现。
　　那是大二时，在欢迎新生的联欢会上，她唱了一首《请跟我来》，她的一举一动像极了欢，尤其是她的笑。以后的节目，我如同梦游，我只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与她相识。
　　于是，一周的时间，我在到处打探关于这个女孩的消息，引得同宿舍的老兄一次次地起哄。在我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我总算打听到了尽可能多的信息。她，名叫杨柳，来自长沙，外语系的新生，多才多艺，能歌善舞。接下来的时间，我想方设法与她接近。在图书馆，在阶梯教室，在食堂，我总能与她“偶遇”。我找着不同的借口与她搭讪，她总是有问必答，轻言细语地。慢慢地，她也习惯了与我的“不期而遇”，与我的谈话也变得更自然了。我也慢慢地陶醉在这种若即若离的交往中，我的生活中到处充满了她的影子。我幻想着未来的日子，心中充满期待。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无所事事地在操场边溜达，希望能与她碰面。我边走边想，怎么才能和她有进一步的发展，我已不能满足这种普通朋友式地相处。
　　一声呼唤打破了我的沉思，我转过身，看到杨柳正对着我笑。我突然间来了精神，对着她说：“你没出去玩？”“我来看打篮球。”杨柳欢快地回答。我尽量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装作偶然想起似的，对她说：“如果你晚上没事，咱们一块去逛夜市吧？”杨柳还没回答，一个满脸是汗的男孩子跑过来，对杨柳歉意地笑着说：“我还不能走，球队还要再训练一会儿。要不你先回宿舍，我一会儿去找你？”听了他的话，看他对杨柳说话的语气，再看杨柳的神态，我全明白了。
　　后来，杨柳又介绍我们认识，我们又相互说了一些客气话。我的脑子彻底地乱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杨柳的。我陷入了无以言表的痛苦之中。
　　我远离了杨柳。
　　在那一段无法向人诉说的苦闷之中，我又想起了欢，也许只有她才是我真正的期待，她是否也在别的地方苦苦地寻找着我呢？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我度过了难忘的大学时光。
　　（四）
　　国外紧张的生活节奏减轻了我的苦痛，我在工作中释放着我的活力。但闲暇时间孤独却充盈在我的周围。不知不觉间，我迷上了互联网，节假日我总是把自己挂在网上。
　　一次与网友聊天，不经意向他吐露了一直困扰着我的故事，那就是与欢的一次偶遇。他建议我在网上发贴子，说不定可以找到欢。
　　于是，我在所有的中国网站上的同学录上查询，并发了上百封邮件，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欢，她一定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等着与我重逢。我疯狂地上网，利用一切的机会寻找着我的欢。
　　一次次的失望后，是更加强烈的期待……
　　终于，我收到了一封署名“乐”的邮件。信很短：“你好！我似乎就是你所要找的人，感谢你这么多年还记着我！我正在美国探亲，如有时间，可以一见。”后面附上了联系的方式。
　　一封短短的信件让我异常地兴奋。欢，啊，不，乐也在美国？！我在房间里欢呼：“感谢上帝！”在一阵狂热的激动之后，我急不可耐地拨通了她的电话。周围是嘈杂的人声，根本听不清她的声音，无法交流。我们只好约定周末相见的地点。
　　（五）
　　几夜的无眠，终于盼来了周末相会的时刻。我早早地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时间过得太慢，我的心随着手表的哒哒声上下地起伏着。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熬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在向周围不停地张望。一个女孩在向我走来。是她，是她，我的心好像要跳出来似地，我快步跑向她。她好像也明白了我是谁，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浅浅地笑着，一如当年那个样子。
　　我跑过去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只说了一句：“你还好吗？”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而她也只是那样笑着。
　　“找到了吧？！”一个欢快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我的思绪。我们的身边早已站着一位帅气的年轻人。
　　我松开了乐的手。乐向我介绍了他。原来，乐这次的美国之行就是来找他的，我打电话的那天，正好是他们订婚的日子。我说了一些言不由衷的祝福，很想马上离开，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吼几嗓子。
　　他对我说：“我刚好与客户有个约会，就不奉陪了。”然后转向乐：“乐，完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乐笑着点点头。他急匆匆地走了。
　　后来，我和乐去了一家咖啡厅，谈了许多。她谈了她的中学、大学，也谈了与他的相遇、相爱。我只是听着、看着。她一如当年的样子，十年的时间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时间就这样在乐的轻言细语中流失了。终于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我站起身，握着她的手说：“祝福你！但愿我们还有相见的时候！”乐笑着说：“常联系。回国时告诉我。”我逃也似地离开了乐，我怕看到他来时他们亲密的样子。
　　我记不清是如何回到了我的小屋，只记得自己心乱如麻，不能思想。躺在床上一幕幕回想着与乐的相遇与重逢……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想乐，我要把这一切尘封在我的记忆里。这个乐已不属于我，我还要继续找寻，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欢”。
　　我能找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