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灾]我错了，下次还敢》叁味糖

1、chapter 1

　　“师兄，我到日本了。”

　　夏天的日本，正处于度假的高峰期。
　　顺着拥挤的人流前行，几乎被一顶巨大草帽挡住了全部脸颊的少女正在打跨国电话，轻言细语地报着平安。

　　“没有，我不是要威胁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呀？”
　　骄阳之下，她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明明声音透露着些许委屈，唇角却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只是想把我的喜悦分享给…也许即将成为我未来家人的师兄呢。”

　　箱轮骨碌碌地滚着，机场出口一片喧闹，降噪耳机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北川林的不适。
　　她看了眼刚刚发来信息的约车软件，再望了望头顶的地图，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耐心地听着手机那端传来的暴躁声音。

　　对着身边向自己递名片示意可以接机的陌生人满怀歉意地摆了摆手，北川林摆正了行李箱拉杆，轻笑着说：“这也算出格吗？师兄真是好严格。”
　　“不过，”对比着约车信息一辆一辆车找过去，她“唔”了声，漫不经心地补充道，“请放心，这的确只是句玩笑话。”

　　啊，找到了。

　　“我也一点也不想和师兄通电话，”行李放进后备箱，她对拉开车门的司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但是和我马上要打扰的齐木同学的哥哥报备一下行程会比较礼貌，师兄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注意这种事情。”
　　她将手机递过去，确认无误的司机谦逊地双手返回，接着开启了汽车。
　　“麻烦您了。”北川林笑意盈盈。

　　“离我可爱的弟弟远一点。”
　　与她的淡定相比，电话那头的男声听起来情绪实在不太稳定。
　　“反正小林也不是真的喜欢楠雄吧，一见钟情这种事情谁信啊？”
　　齐木空助深知北川林的劣根性，气到咬牙切齿，却还要勉强挤出微笑，极其温柔地威胁道：“所以如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会杀了你的哦。”

　　哎呀，听起来是真的很生气呢。

　　“师兄说得好恐怖，真过分，”即便是这么说着，眉眼弯弯的少女依旧笑得很开心了，“明明我是真心的。”
　　“为什么要这么低估弟弟的魅力呢，”她好像有点不解，“和师兄比起来齐木同学明显更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本啊。”

　　“你——！”

　　“不过也对，朝夕相处三年的师妹一朝开窍居然不是喜欢上才貌兼备优秀无比的师兄而是对师兄的弟弟一见钟情，这种事情说给谁，谁都会有挫败感的。”

　　“北川林我警……”

　　“怎么又要警告我？仅仅因为我不小心戳到师兄的伤疤了吗，”她再次恰好掐断对方的尾音，“好小气。”
　　她不自觉叹气：“怎么总和女孩子计较这种事情？”

　　齐木空助都快被她气笑了。

　　上高速了。
　　北川林望了眼窗外，摇下了三分之一的车窗，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那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了，她估算了一下对方的承受能力，见好就收，善解人意地说道：“虽然没想到这种事情是师兄的弱点，但是请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

　　已经十分钟了啊。
　　抬眸看着车上收音机的时针刻度，北川林想了想，极快地表示了忏悔和歉意。
　　“我下次不会再这样心直口快了，师兄也不要这么小气了。”
　　十分有诚意地为自己失礼道了个歉，北川林礼貌地道别，然后挂断了电话。
　　“那就这样，我挂了哦，再见。”

　　报平安花三十秒就够了，考虑到师兄的糟糕性格那就再花三十秒。
　　今天是第一次，没有把握分寸，居然匀出了十分钟，失策了。
　　一天那么短，要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北川林珍而重之地捧在掌心里。
　　她低下眸，温柔地看向照片里的少年。
　　他还是个高中生，五官清秀，并不算出众——在普罗大众的目光里大概是这样。
　　但在北川林眼里，那双掩在浅绿镜片后无机质的紫色眼眸，像没有瑕疵的坦桑石，漂亮到过分。

　　救命。
　　好心动。
　　想亲。
　　但是这样真的好失礼。
　　而且好像个变态啊。

　　北川林脸上出现了微妙的纠结。
　　半秒后，她选择遵从心意，轻柔地吻在照片里少年的脸颊上。
　　“实在是太喜欢你了，看到照片都有些忍不住。”
　　女孩捂住有点泛红的脸颊。
　　“抱歉。”

　　一日数次注视对方在照片中的模样，是她截至目前认为最有意义的事情。
　　没有之一。

　　*

　　预约好的酒店安保做得很好，是属于会陪外卖员走到房间门口确定客人安全的高端类型。
　　毕竟一个女孩出门在外，钱财是身外之物，安全才更加重要。
　　北川林并不存在金钱上的烦恼，也实在没时间考虑这些，索性没有设置预算，把花销限制放在最后。

　　这一次回国十分太仓促，除了办理好去PK学园的转学手续，她基本什么都没准备，甚至连行李都没带几件，全留在了英国。
　　这和她平日的作风完全相悖，就连她在剑桥的导师也不明白自己的得意门生为什么忽然要这么急赶回日本。

　　如果硬要说的话…
　　北川林有些苦恼地把压住额际的帽子往上抬了抬。
　　——她总不能告诉导师“因为我想早点见到我的梦中情人”吧？
　　这种话在齐木空助面前说一说没有太大关系，用来回答导师就好像有些轻佻随意了。

　　虽然是真话。
　　虽然她真的迫不及待、忍不住、热切希望马上呼吸到他在的空气。

　　东京。
　　同一片天空下，用以弥补猝不及防的惊鸿一瞥。

　　*

　　北川林前十六年的人生没什么波折，像是单调的常数函数。

　　虽然是在孤儿院长大，但她并不在意，也从未因此受到过校园欺凌。
　　北川林从小就展示出了非同寻常的学习能力，一路以来智商碾压同龄人。从上国小后就开始自食其力，顺风顺水地拿着丰厚奖学金和各种竞赛奖金，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十四岁成功获得进入剑桥的资格，十六岁就接到某个科学研究所的offer——也是在那里，她开始和齐木空助共事。
　　“天才”的美誉，几乎陪伴了她一整个童年。

　　然而她并不觉得人生有多么的有趣、充满挑战性，或者说是春风得意。
　　没有亲人，思想不在一个维度，说得上话的同龄人当然更少。
　　她生长的孤儿院里没有所谓的善良院长和体贴老师，大家各司其职，都是为了吃饭工作，感情是多余的东西。
　　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她通过规则努力赢来的，与其他人无关。

　　对比起天真无邪的同龄人，北川林像个异类。
　　她很清醒，很懂权衡利弊，没有太多共情心，没有崇高理想，也不愿意终生投入某一项事业。

　　齐木空助曾经嘲笑过她，说她是“没有同理心只会按部就班挥霍脑细胞迟早头秃的机器人”。
　　“不会的，”北川林并不生气，眉眼带笑，“学习只是制度下为了生存和体面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一条道路，我不过是遵循大众而已，算不上按部就班。”
　　“而且——”女孩拉长了尾音，“相比起做什么都会被弟弟打败的师兄，我觉得只要想做就能做到最好的我更加幸运哦。”

　　结局当然是齐木空助被她气到脸黑。
　　两个人自从进入同一个研究所后就非常不对盘，经常满含笑意戳对方伤疤，毫不留情。
　　说起来，她也只会对齐木空助说真话。
　　毕竟他们关系之恶劣有目共睹，知道对方无论怎么编排自己也不会被信任，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金钱只是数字，有再多钱一天也照样只能吃三餐，晚上睡两米的床都嫌宽。
　　食物是经过多种化学添加剂残害后堆砌了80％无用成分的低效生存必需品，不难吃就够了。
　　至于休闲娱乐，纸牌游戏之类的毫无挑战性；益智活动多数可以归结为“没事找事”；看电影倒是她难得喜欢的事情，但一年下来也就那么几部好看的，大多数电影都严重错估观众智商，让人看了心情非常不愉快。

　　正是因为对人生缺乏兴趣，她就可有可无地顺着导师安排的路走下来了——
　　直到现在。
　　直到她有了非常想做的事情。

　　在酒店里放下行李，没有倒时差的意思，北川林又坐上了去PK学园的出租车。
　　手伏在膝盖上，她望向窗外欣欣向荣的绿意，唇角上扬，逐渐勾勒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与平日的礼貌营业不同，是充斥了纯粹喜悦的表情。

　　要见面了。

　　十六年来从未出现的情绪，是心脏骤停又迅速加快跳动的紊乱；仿佛得了肌肤饥渴症疯狂想触碰对方的贪念；还有全方位覆盖的被动触发式滤镜。
　　能恰如其分地描述症状，还能生疏却坦然地为之下定义。
　　从她在师兄的监视屏幕上看到那位面无表情的少年的第一秒，北川林一向凭自我意志和情感剥离管控得极好的内分泌系统就失控了。
　　多巴胺和荷尔蒙，一发不可收拾。

　　——大多数人称之为一见钟情。

　　因为真的太可爱了。
　　师兄是把自己讨人喜欢的基因都留给了弟弟吗，怎么自己性格这么差劲，齐木同学却这么惹人喜爱呢。

　　北川林垂下眼，指尖点在照片上面无表情的男生脸上。
　　光是看到他的照片就有种窒息的感觉，如果见到真人，会不会因为肾上腺素激增而导致心脏跳动过快，瓣膜破裂？

　　因为见到心上人而激动到猝死，这种死法听起来实在是太逊了。
　　北川林心不在焉地想着，扣住手腕无声默数着脉搏的跳动，想要计算心脏跳动速率，来评判激素分泌的后果。
　　可她算不出答案。
　　唯独从未涉猎的感情方面，她无法正确预测自己身体会有的反应。

　　超能力者齐木楠雄。
　　明明有可以毁天灭地的能力，如果是齐木空助的话，应该早就选择称霸世界了吧？
　　就算没有哥哥那样糟糕的性格，轻而易举获得崇拜和信仰，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

　　清醒又自持，冷静却温柔。
　　这样的齐木同学，真的好可爱啊。

　　下车的时候，距离PK学院放学还有半小时，北川林站思考片刻，拐进了校门口一家装修普通的咖啡店。
　　点了一份完全无糖的美式黑咖啡，又点了两份咖啡果冻，她拨弄着手腕上的水滴状手链，安静地等待着。

　　嘀嗒。
　　嘀嗒。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着。

　　北川林喝了一口黑咖啡，看着桌上那两份混合着香醇乳白奶油的棕黑果冻，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柔软。
　　齐木同学最喜欢吃这个。
　　真可爱啊——喜欢甜品的男孩子，想一想就觉得心脏都要融化了。

　　“叮铃。”
　　有人拉开了门，晃动门口一串风铃。

　　北川林抚在心口的手蓦地一紧，努力平复着过快的心跳。
　　三秒后，她抬起头，对着进来的人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去他爱去的店，吃他喜欢吃的东西，坐他最常坐的位置，甚至于不自觉地模拟他会有的反应和神态。
　　然后，最后，她想见到他。
　　远隔山水却跨过迢迢大洋，半个地球的距离，挡不住的渴望。
　　她想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