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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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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尊…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姑娘..你…还是趁早做准备吧。”大夫颇为不忍的说。
听到这,金宝开始止不住的发抖,双腿颤颤巍巍的,立即就跪了下来。
“大夫,大夫,你再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我就我爹一个亲人了。求求你了……”
金宝如何恳求,郎中还是走了,这事得听天命啊。
“金宝…”被李郎中扎过针后,金宝爹已经醒了。
听到爹的呼唤,金宝擦了擦眼泪进去里屋。金宝爹脸色苍白的靠在床边的墙上,抬手向金宝招了招唤她过去。
金宝爹静静看着微微抽泣的金宝,眼睛里充满了怜爱又充斥着不舍,将死之人,最怕的是遗留下来的人。
强忍住心中的痛,金宝爹过了一会儿叫她把旁边的木桌移开。
这木桌是由一个石墩和一个圆木桌板组成的,金宝废了许多劲才将石墩移开。
这下面原来放着一个木盒。金宝红着鼻子将盒子拿起来,抚了抚面上的土,放到爹面前。
金宝爹看着这木盒有些失神,打开这木盒,里面躺着一些银子手镯和发簪。
“这是你娘留下来的发簪和手镯,那时候虽苦,但你娘始终没舍得卖,终是想要留给你嫁人用。
这是咱爷俩攒下来的一点钱。这些现在都交给你自己处理啦。本来想以后在拿给你,但是我怕来不及…..”听到这里,金宝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哗啦啦的跑出来。
“别哭了,这么爱哭,以后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办呢。爹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小小年纪就要帮家里承担。”
金宝咬住牙用力的摇摇头。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从前的做货郎的那些日子,那些人和事。”
原来人要走了,回忆真的会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回放。他还记得和金宝娘的初遇,简单而美好。
金宝爹的眼里又焕发了光彩,好像见到了她娘一般。
“以后爹不在了,我希望你一个人要振作起来,好好生活,找一个爱你的人嫁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
“爹....希望你能好好的。”金宝她爹这副交待遗言的模样让她受不了了。
不是还没到最后关头吗,为什么不在努力一把?她有些难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为人子,又有几时听得进父辈之语。
清晨到黄昏,短短几个时辰,世事变化无常。即便如此,众生也只能跟随苍天的脚步,糊涂度日。
正因如此,那些经历过黑暗的花和水才显得可贵。
日子一天天的过,金宝也想不到自己的话那么快就应验了,她接过了早点铺。
从前不让她做,今日却义无反顾的硬要她学着做。
这让她更悲伤了,她爹是怕他走了之后她没有活路走。
有一技之长也是立世根本,别说一个还没嫁人又没了亲人的姑娘。
天不亮就需要起床做准备。这样很累,但是更累的是要提心吊胆。
好几次她偷跑过去看她爹,都被她爹给骂回来了。
她放下擀面杖,眼泪在眼眶里翻滚,泪珠越滚越大,她拼命抬头,吸溜着酸酸的鼻子。
这店,也太热了。
世人的欢喜大体相同,悲伤却各有千秋。
终有一天,金宝关了早点铺到铺子后院去。
院里的梧桐树恰好凋零最后一片叶子,叶子慢慢打转,磕磕碰碰最后,落到了水池子里。
金宝愣神,心中不好的预感突现。
她赶忙奔向屋内,爹面容安详的躺在床榻上,嘴角还残留着浅笑,没了呼吸。
“爹!“金宝悲伤又无奈的大叫,眼里满是伤心决绝。
小时候,有人欺负她说她是没娘养的野丫头。
爹立马出现把她拉到背后说,“他们都是有娘养没娘教的,你有爹宠你,不要怕。”
是爹给她做衣裳,纳小鞋,给她做可爱的小糕点。
是爹陪她长大,给她讲人生大道理。
回忆还是如此的温热,人却从此刻开始变凉。
金宝哭到最后,已然哑声,她无父无母了。
在王婶的帮忙下,金宝麻木的办理了爹的丧事。来吊唁的多是那些经常来光顾金宝家早点铺的车夫,大家来的都是对金宝讲。
金宝,不要太难过。
金宝,节哀顺变。
金宝,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可是金宝自己知道,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失去娘时,那时候太小不懂得什么叫去了,也不懂为什么他们都在哭泣,眼中的他们甚至有点可笑。
直至今天,她才恍然大悟,失去至亲之痛,是深入骨髓的痛,于她而言,是失去了庇护,是需要突然拥有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能力。
早点铺已经好久没有开张了,此时已过晌午,金宝依旧和衣躺在床上,眼里尽是迷茫。
隔壁王大婶又过来看金宝了,这些日子,她看金宝一直没有出屋,又想起前几日里无论是祭奠金宝她爹还是出殡时,她都是一张淡漠的小脸,却也没有流眼泪,不免担心她会不会出啥事。
在王大婶的生拉硬拽下,金宝到底是被拉了起来。
人虽起来了,但是魂却不知去哪了。先前圆圆的小脸,今竟已清瘦了一圈,杏仁小眼下是淡淡一抹清灰,两眼涣散。
王婶是看着金宝长大的,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十分为她着急。
王婶知道金宝爹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可日子还是要过的呀,人这一辈不能就卡在这个坎上,过不去。
王婶想说让金宝出去走动走动,恢复恢复一点精气神。就让金宝替自己去城西街走一遭,还之前欠成衣铺的银子。金宝也知道王婶的意思,略微的点点头就走了。
今日天气好似金宝的思绪一样飘忽不定,远边的天乌泱泱一片,颇有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气势,近处,阳光明媚,光打在秀发上形成淡淡的光晕。
金宝慢慢的挪动着她的步伐,目光看向地板,仿佛那有银两似的。
路上遇见不少从前的友人,她们总是先小心翼翼的叫了声金宝,然后在缓缓抬起她的手轻轻揉搓,说些无外乎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今后要好好过的话。
金宝也是很配合的带出个很勉强的微笑然后晃晃头,却是一句话都不肯在多说。
就这样将钱送到成衣铺,再出门时,却变天了。
这好似是雷阵雨,金宝踱步到岳云楼前时,豆大点的雨珠就砸了下来,一点一点的晕开了地面。
周围的人都开始竞相奔跑,一时间,热闹的街上,只剩稀疏的几个人影。可金宝还是慢慢的再走,只不过此时头却越来越低。
远处,几个小厮抬着一顶轿子不慌不忙的走着,丝毫不受这风雨的影响。顾清远安然的坐在轿子里,想着如何拿下那几个管理漕运的老滑头。
风微微一吹,吹起了窗帘的一角,雨丝悠悠的飘进了轿子里。
顾清远微微侧目,便瞧见了金宝狼狈的走在雨里的样子,若有所思。
墨黑的眸子暗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