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愿而生》桂花乌龙

2、第二章

　　倪震遇见顾枫的时候是一个晴朗的夏日早晨。天色澄澈明净，有飞鸟振翅掠过云际。

　　他今天早上特别背，闹钟坏掉晚起了二十分钟，没吃早饭依然没赶上班车，好不容易赶到学校已经错过了早读……
　　倪震站在走廊上，脑袋整个耷拉下来。他平复了一会儿呼吸，默默打开书包摸出教材，在门口跟着教室内的声音上早读。今天老师带他们复习初中学过的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倪震就读与烟省省立第五中学，省五中在省外也很有名，主要是因为学校的环境实在太好了。烟省历史悠久，几千年文化积淀，甚至古植被保护得都很好。烟省的人们也都很有想法，并没有将古植被聚集的地方划为旅游区，而是在经过精细规划保护下将居民区小心嵌进了古植被群中，航拍看去，烟省整个省仿佛都坐落在森林之中。
　　美名远扬的省五中，也是因为古植被。
　　省五中校园中有烟省的一株重点保护植物——千年古杨。几乎没人说得清这棵杨树有多少年岁了，它连带着一片杨树林，静静地沐浴过风霜，挺立在阳光下。古杨没有高得太惊人，只是树干确实十分粗壮坚实。
　　能载一树的飞鸟。
　　倪震扫了一眼早读内容就把书放下了，摸出面包咬了一口，在心里默默跟着背。像平常一样，他随意看向窗外，古杨的叶片被风拂动，仿佛千万只蝶在阳光下振翅，树冠处有一点白色，约莫着是鸽子或是别的什么，他没太在意。
　　又复习过几首诗，倪震手里的面包也吃完了，他将包装纸放到书包侧面的口袋等以后丢掉，然后随手在书上记下老师说的重点。一个人的早读有点寂寞……他将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再次看向窗外。
　　古杨树冠上的白点突然动了。它在阳光下跃动起来，白得晃眼，没什么规律地左右乱窜。倪震心里暗暗赞叹了一下鸟儿们在早晨的活力，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它在叶间跳动。
　　左边，右边，近了……
　　那白点向倪震这边跃动了几下，倪震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语文老师在屋里带大家早读，一面用余光透过教室和走廊之间嵌着玻璃窗的隔断看着倪震，见他表现还不错，迟到罚站也不忘跟大家一起早读，便趁着其他学生齐背的功夫让他回来了。
　　倪震弯腰去拿书包，那在古杨上跃动的白点缀上他的视网膜似的在他眼前反复，他心中的怪异感更加强烈了。进教室前，他还是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正赶巧那白点向前一扑，隔着几米悬空的距离和他碰了个面对面。

　　那不是什么飞鸟，那是个人！
　　倪震脑袋嗡的一下，觉得自己怕不是还没睡醒，今天早上真是活在梦里，居然幻觉到了看见一个穿着广袖长袍的人在古杨上跑。

　　顾枫早上被一只圆肚子大尾巴的喜鹊闹起来，就再没睡着。他在自己的树冠上坐着看了日出，有些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甚至还在树梢上打了一套八段锦。不过那肚子圆得不像样子的喜鹊不知道又从哪里钻了出来，叽叽喳喳围着他打转。
　　顾枫无奈地看看它，没闹明白为什么年轻的小朋友不能体谅地给老年人留个清净地儿。
　　过了一会儿这只小喜鹊又开始打了鸡血一样，东窜西窜的。顾枫也不知道自己这千年古旧的魂魄从哪里又活络出一丝少年心性，就着这点上头的冲动就跟着去了。
　　在几乎跑过了整个树冠之后，他深刻地怀疑这喜鹊只是想带他这个老人家来一场高空拉练……毕竟就这架势，实在是没什么目的地。
　　想想自己这千年的老腰板，顾枫觉得还是得服老，还是回自己惯住的地方歇着好。余光一瞥，他看见一个在走廊上被罚站的小同学。就着最后一点去势，他稳稳落在梢头，一面打算着看看这位迟到罚站的小朋友的热闹，一面在心里感叹少年人还是得珍惜年少时光，上进一点努力学习才行……
　　跟那年轻人对了一眼，顾枫看见了他手里的教材，觉得还是个挺好的孩子，就是眼神有点呆。他这会儿居然心情挺好，见那孩子进教室前回头看了还笑笑对着他挥手告别。

　　一定是错觉，我就是没睡好……
　　倪震在心里反反复复念叨着，一面还来了一场脑内推理，从自己昨天晚上不小心被人拉着多打了一场散排分析到今天的迟到，觉得非常有理有据不服不行，一面打算再看一眼窗外验证一下。
　　隔着走廊和两层玻璃窗还是清清楚楚，树梢上的顾枫挥动的手还没收回去呢。

　　！
　　“完了……”倪震脚步一顿，觉得自己怕是没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