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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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儿以前不叫鱼儿，周围的人都叫他α，当然，这些事都是后来他的制作人周告诉他的，他本人，不，本机是没有那之前的记忆的。
鱼儿之所以叫鱼儿，是卡拉取的，那天清早海面上飘荡着浓厚的雾气，马戏团刚结束整晚的演出，打扫狼藉的沙滩的时候，卡拉眼尖地从礁石堆里发现了他，费力地把他拖回了自己的帐篷里，又用自己老旧的装备勉强地将他重新修整好，卡拉没上过学，不识字，从记事开始，他就被舅舅送进马戏团，随着马戏团练习杂技，扮演小丑，不过对机械类的东西情有独钟。
修理过程中，他看见捡回来的机器人后颈处的α标记，他拄着下巴思来想去，总觉得像一条鱼，于是这个巨大的冰冷的杀戮型机器人有了他的第一个，可爱的有些过分的名字，鱼儿。
鱼儿所有的记忆始于卡拉那张画着可笑的小丑妆容的脸，即使这样，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让鱼儿记忆深刻，这个说法或许欠妥，作为一个机器人，是不存在什么记忆深刻的说法的，他们所有的记忆都是贮存在那张小小的芯片里的，更何况，此前的鱼儿甚至连这张小小的芯片都没被赋予。
卡拉在经过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和鱼儿建立良好的关系均失败后，总算发现了问题所在，鱼儿没有记忆芯片，随着每一次的关机，他的记忆都会随之消散。
有了记忆芯片后，鱼儿明显好说话了些，当然，马戏团里只有卡拉一个人这么觉得。毕竟在这之前，鱼儿的每一次睁眼都伴随着他的房间的一次灾难。
卡拉不太能理解鱼儿程序中的一些东西，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擅自进行修改，他生怕些微的更改就会导致什么错误，于是他也只是在程序中以他浅显的知识混入了些娱乐性的功能，例如从掌心中发射小礼花，变一些小魔术，用眼睛发射彩色的光线，营造派对的气氛之类的。
卡拉最喜欢的就是他掌心中的小礼花，彩色的亮片嘭地一声从掌心中弹出，散开，女孩子惊奇的目光令站在一旁的卡拉又羞涩又自豪。
马戏团团长在发现他常常嫌弃又笨重又没用的机器人还有这样的功能时，毫不犹豫地让鱼儿在每一次的马戏表演前营造气氛，场下的观众里甚至有不少慕名而来，就为观看这奇异的机器人的小魔术。至此，鱼儿彻底成了娱乐性机器人。
卡拉走哪儿都喜欢把鱼儿带上，像是带着个温顺的大型犬，不过犬类可没法儿和鱼儿相比，卡拉没有给鱼儿加入以他为主人的程序，不过周围的人似乎都默认了，毕竟虽然鱼儿也会听从其他人的指令，却总以卡拉的指令为最优先级。
“鱼儿，”晚间的表演结束后，卡拉躺在床上，侧过身看着站在一旁的鱼儿，鱼儿眼中冰冷的蓝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关机之后，你们机器人会做梦吗？”
鱼儿没有片刻的停顿，用机械性的声音给了他回答，“我们的思维遵循你们的程序，关机之后，我们会停止一切思考行为。”
“唔，这些我都知道啊，可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如果能做梦，梦里又会有些什么。”机器人会做梦什么的卡拉当然明白是妄想，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鱼儿的梦中会有什么，会有他吗？会存在他曾经的没有被记录下来的记忆吗？会不会存在一个机器人的王国，那里的社会全是机器人，有机器人军队，有机器人国王，有机器人公主，他们也会像人类一样组成家庭，会有机器人贩卖美丽的鲜花，会有机器人牵着电子狗在街上溜达，他们相遇的时候也会互相问候，而他则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标而潜伏到人群中，等待着机器人首领的出现，然后他们会杀光全人类，最终建立起他梦中的世界？
想到这儿，卡拉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摇摇头甩掉脑中的妄想。
“梦是睡眠时局部大脑皮质还没有完全停止活动而引起的脑中的表象活动，我们不具备大脑皮质，所以你的假设不成立。”
“我就是想啊，要是你能有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机械的电子音一字一句地继续反驳道，“我们的思维遵循你们的程序，出现了程序以外的行为或是思维，那就是出了故障。”
“好好好，我投降，”卡拉无奈地叹口气，“每次一说到这个问题你就说故障，你们机器人真的没有感情的吗。”
鱼儿今天大概也是和他杠上了，“我没有被设定有感情的程序，如果你希望我有感情，你可以试着编入程序。”
“那不还是遵循着代码程序吗？算了算了，我干嘛总是和你纠结这些问题，睡了，你关机吧。”卡拉翻过身，干脆地闭上了眼，鱼儿也随之熄灭了眼中的光亮，像一堆铁块一样，不再动弹。
卡拉从小就没有玩伴，马戏团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其他人整日忙于训练和表演结束后的狂欢，没有人有空去理会一个小孩子，鱼儿的出现，令他又惊又喜，他将鱼儿当做自己的唯一的朋友看待，也因此理所当然地希望他能更像一个人，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个冰冷的，体内留着机油的机器人，怎么可能拥有人类的热血和情感。
所有的人都用同情怜悯而又带有优越感的眼神看他。
周的到来在卡拉的意料之中，然而他随后的行为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周是鱼儿的创造者，自诩为他的父亲，鉴于他的说法也不算错，而且鱼儿自己也不反感，卡拉即使不爽，也只能罢了。
周在马戏表演结束后出现在了化妆间里，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哪儿溜进来的，卡拉一回到化妆间，就看见周正对着鱼儿上下其手，四处敲敲打打。
在卡拉冲上去把他踹飞以前，周先转过身站好了，他整个人缩在脏兮兮的白大褂里，鼻梁上架着一副啤酒瓶底厚的银色眼镜，整个人都透着邋遢之感。
“你好，”他对着眼前的小丑鞠了一躬。
鱼儿在见到卡拉回来的时候，就走到了他的旁边站着，像是为了给他壮胆儿似的。
卡拉手忙脚乱地看着面前的白大褂，长这么大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鞠躬行礼，他涨红了一张脸，忙不迭弯下腰，“你，你好。”
说实话，这幅画面着实滑稽。
卡拉在得知了周的身份后，立刻像是炸毛的猫似的警惕了起来，他早就想过鱼儿的主人是否会找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满是戒备地看着周检查鱼儿的程序，周要是胆敢动那些程序一个空格，他能立马跳过去剁掉他的手。
检查完后，周又重新面对着卡拉，见他一脸的戒备，笑了出来，“你对我不用这么防备，我不会把他带走的。”
卡拉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
“当然了，我虽然是奉了军部的命令来搜寻α号的，不过他们又没说找到了之后要带回去。”
周的话并没有令卡拉放下心来，不如说卡拉对他更加感到怀疑，“你为什么帮我们？”
“这还用说嘛，我看了你修复的α号的程序，看起来用了不少的心啊，还把记忆芯片安上了，这个，得花不少的钱吧？”周促狭地朝他眨眨眼，“我猜，这起码得是你一个月的工资。”
“所以呢？”卡拉并没有否认周的话，事实上，何止一个月，记忆芯片几乎把他的小金库给掏空了，毕竟那是整个电器行里最好的。
“我好歹也是他父亲，”周昂首挺胸地看着对面的一人一机器，像是颇为自豪，“他可是我几十年来的心血，我怎么可能会让军部的那些人把他给毁了？”
卡拉瞬间抓住了关键词，“毁了？为什么是毁了？”
“唔，看来你不知道啊，α号是现在军方所有投入战场中使用的机器人的原形，或者说，那些杀戮兵器都是在它的基础上改进的，那时的α号比起机器这种顺从的东西来说，更像是狂暴的猛兽，谁都控制不了，指令一旦发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所以，他才没有记忆芯片这种东西。”说着，周瞥了瞥一旁乖顺地站着一动不动的鱼儿，仿佛他说的是另外的和他毫不相关的东西。
“所有，军部在后来的机器人上降低了攻击力，也加强了指令程序，而α仅用于特殊任务的执行，不过，在最后一次行动中，他失控了，杀光了在场所有的人，最后下落不明，军方当然不能放任这么一个S级的兵器在外四处瞎晃悠。”说完，他得意地欣赏着卡拉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
卡拉不是没设想过鱼儿曾经的用处，当他找到他时，他手腕上伸出的刀刃还没收回，那刀刃已经有些钝了，不少地方还藏着由血形成的污垢，不过鱼儿的曾经还是让他有些惊愕。
他居然每天将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人形兵器安置在自己的床头，还每天和他形影不离地待着，要是有个什么不小心，恐怕自己早就人头落地了。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将卡拉立即吓得跳到离鱼儿3米开外，等他回头一看，鱼儿的手中炸开了一朵接着一朵的小礼花。
彩色的亮片从他的手心里纷纷扬扬地落下，鱼儿看着他，“你不高兴。”
卡拉愣了愣，对了，只要他的情绪一低落，鱼儿就会不厌其烦地以这种方式来让他开心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恐慌是那么可笑，毕竟这才是鱼儿，这才是他的鱼儿，白大褂说的那人是谁他不认识，或许他早就死在最后的那次行动中了。
想到这儿，卡拉止不住地大笑出声，一直笑到肚子痛，他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抬头看向周，“周，你说的那些无非就是想吓唬吓唬我吧？我相信你说的，我也相信你，但我同样也相信鱼儿，他是我认识的鱼儿，是植入了记忆芯片的鱼儿，才不是你们的什么阿尔法，你动摇不了我的。”
周有些诧异地挑高了眉毛看着他俩，仿佛他们刚表演了一个拙劣的马戏。
“好吧，你的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α也是，我简直像是差点以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人类的感情。”
卡拉重新站起身来，目光坚毅地和周对视着，“那你信任我了吗？你要把鱼儿交给我了？”
“既然你都信任我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告诉你实话吧，我本打算是要来亲手将α给毁了的，不过，”说到这儿，周再次将卡拉重新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遍，“你挺让我满意的，或许，α交给你不是一件坏事，其实我还蛮期待的。”
说完，周就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好啦，既然如此，我就先行撤退了，再见了卡拉，再见了鱼儿。”
鱼儿在他身后抬起手机械地挥了挥，“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