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嫔妃聂如是》刘一六

7、第七章修改后哒

　　两个月后，太医院门前。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慢吞吞在往太医院靠拢，一个拉着另一个，半推带拉着前进，后边那个磨磨蹭蹭的好不乐意。

　　"不然，下次再来吧，我，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吧。"聂如是捏捏蒲禅手心，就要往回走。

　　蒲禅赶紧拉住她，"哎呦，我的祖宗，我都打听好了，今儿裴医女没有出诊。"见聂如是还是满面踌躇，蒲禅又说，"后宫就裴医女一个开先例的女大夫，天天各宫里请来请去的，咱们等上一天空闲不容易啊。况且您那病——"

　　"呦，这不是聂贵人么，怎么在太医院门口站着不进去？"说话的是丽嫔，宫里的老人，在轩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陪伴君侧了，但是在后宫存在感很弱，稍老一点的宫妃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据说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个八品小官，按理说她怎么也没有资格进太子后院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并不是正儿八经给纳妾纳入东宫，而是她父亲作怪，在太子下江南时，私用特权，把自个女儿给送上太子床榻上，才有了如今的丽嫔。

　　丽嫔父亲的下场暂且不论，而丽嫔如今的地位却是眼见的不好，凭她一个陪伴在君侧五六年的人，至今还只是个嫔位也可见一斑了，也不知她和她父亲可有后悔过。

　　不管怎么说，聂如是对这个丽嫔印象还是极好的。她为人亲和，从不故意刁难宫女和刚进宫的妃子，因此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丽嫔都是温软好脾气的人。

　　但此刻被丽嫔逮到了，聂如是还是有点发怵，原因无他，实在是她最近那个什么不太好。

　　她自小体温偏低，春夏秋冬皆是如此，未出阁的时候，她娘还神神秘秘的带她去看过大夫。大夫说是体寒，生来就这样，没办法根治，还说幸好她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要是平民百姓，她这个体质一般都是不容易生育。

　　也就她，家里钱多，从小养的好，吃的喝的都是有讲究的，月事的时候更是捂着不给着凉。

　　体寒还是体寒，但是其他毛病一概没有。

　　她阿娘总是为这事感到愧疚，说要不是怀她那会跟府里府外的妾氏斗，也不会落下这病根。聂如是倒不是很在意，只想着，以后要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能够煤炭汤婆子不断的供应。

　　没想到一嫁就嫁给最有钱的那个。

　　可不是最有钱么，江山天下都是他的。

　　惨的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嘉禾殿太过寒凉，最近两个月，她的月事迟迟不来。

　　这可怎么办呀，要知道，在这个女子的作为基本定义为生产的年代，不孕不育是何等大罪，不说皇家，就是平常百姓，按照七出之罪就能被休妻了。

　　何况皇家，何况皇室!

　　要是被有心人冠上一个欺君之罪，那更完了。所以聂如是如今才惴惴不安的到了太医院前又想回去。

　　万一真是这毛病——聂如是想都不敢想，巨大的忧虑席卷了她，她根本想不出来不来月事还有另一个可能。也都怪了体寒这毛病，她从未想过另一种可能会有这么快速!

　　哪怕眼前的人是素有温婉美名的丽嫔，聂如是还是谨慎小心，斟酌的说，"拜见丽嫔，臣妾只是随便逛逛，这就要回去了。"言罢小心翼翼扯扯蒲禅，两人同做了个告辞礼。

　　丽嫔却笑笑说，"我刚刚听闻你们说'病'，聂贵人可是生病了？真若生病了可不要讳疾忌医，自个儿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聂如是心脏鼓动，有些害怕，以前有七成害怕自己真的不孕，此时更怕被人发现这足够构成欺君罪的秘密，担忧也就变成了十成，她极力掩饰道，"回禀娘娘，只是些小毛病而已，不足为虑，看不看太医不打紧的。"

　　丽嫔不说话了，如果聂如是抬头看的话，就能发现她自以为老好人的丽嫔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瞧，看是要把她看穿一样。事实也确实如此，由于常年地位低微，阿谀奉承其他妃子，丽嫔早练就了一双慧眼，不说看人十分准，三分是有的，而眼下聂如是这藏也藏不住的慌乱她几乎是一眼就能看明白。

　　她顷刻就笑了，眼里流露出的态度绝不是善意。

　　她早看聂如是不顺眼了，凭什么，她父亲八品小官上不得台面，聂如是她爹一个待罪之身更甚，可偏偏她要在后宫中小心翼翼的讨好别人才勉强存活下来，而聂如是一个罪臣之女，为什么能一入宫就得圣宠，虽然陛下很快就不理她了，但对丽嫔而言，仅有的那一次亲密也让她崩溃愤恨。凭什么，同样是低微的人，她入宫这么多年，也没能叫陛下看上一眼，聂如是她凭什么！

　　不甘，怨恨，驱使着丽嫔，若是平时，换个人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露出狰狞的真面目，而对面是一无所有又被陛下厌倦的聂如是可就不一样了——对面的人没有底气，代表着她可以为所欲为发泄自己。

　　她还是在笑着，聂如是却凭空感觉声音变得森冷起来，"聂贵人还是看看吧，都到太医院门口了，看看，也不打紧，你说是不是？"

　　如是以往，丽嫔肯定不会无端逼迫位低的妃子做什么事，聂如是觉得奇怪，却不好拒绝，低级臣服高阶，这是宫规，"是……"聂如是忽然灵机一动，"但是，响午快过了，我再不去取饭，御膳房该没有我的膳食了。"

　　同住过旮旯里的破宫殿，丽嫔自然是懂这个点不去拿膳食大概意味着这一中午都要饿肚子了，这让她想起以往的很多不好的回忆，更加不悦。

　　于是她轻飘飘的开口，"这有什么，待会看完太医，去我宫里拿好了，我赏给你们的。"

　　聂如是愣了下，突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丽嫔。叫膳时间早过了，丽嫔这个点出来按理说是已经吃过午饭，让她们待会去她的殿里拿饭菜意拿的是什么，丽嫔不可能不懂。聂如是也不可能不懂。

　　就是因为双方都明白聂如是才惊讶，丽嫔……丽嫔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这样无端的污辱，哪怕聂如是真的是面揉的人都该生气了，"丽嫔，你，何故这样污辱我。"

　　"污辱？"丽嫔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脸上也十分讨厌的故作出懵懂不知事的表情，这副样子与她平日里量尺量的三分笑的温婉表情简直大相径庭，聂如是就是再傻，也明白这是怎么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了。

　　"怎么能叫污辱呢，你爹私贩盐业，是大罪，你们一家早该被关进监狱了，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你是罪臣之女，本该吃的是牢房里的腥臭冷饭，住的是鼠窝草堆，我现在赏你一口我吃剩的是我怜悯你。"

　　聂如是气急，反而镇定下来，捏着拳头道 "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朝堂都没有发话，你一个后宫女眷怎么的，还可以私自给朝堂命官判案，丽嫔可真是好大的权利啊！"

　　这话，被人听到可就遭了！

　　丽嫔一怔，她以为聂如是怯弱卑微，被她一吓早吓得抬不起头来了，没想到发起脾气倒像是变了个人样。

　　她只想到聂家家道中落，人人自危，却没有看清聂氏一族，盘根京城的贵族圈多少代了，老一代的大族大家，嫡子嫡女们从小刻着板儿教育的一言一行，几经考究，哪怕人人性格不同，如聂如是这般软棉的性子少有，但是真是发起火来，唬着人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尊贵可骗不了人。

　　那是从小养尊处优，进出院子身后跟着呼啦啦一群人才能养出来把砌进骨子里的。

　　如丽嫔这般，进宫几年照葫芦画瓢东施效颦的可不一样。

　　丽嫔竟真的被她唬吓的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就更气了，"你，你大胆，好一个小小贵人，竟敢如此跟我说话，"她慌口说了几句，聂如是还是梗着脖子冷看着她，丽嫔心底微怵，灵光一闪，又说，"我不过是想劝你身体要紧，你竟如此看我，你这么看我也不要紧，但自己的身体比天大，我觉着你该去太医院看看。"

　　果然，聂如是就慌了，眼神躲闪，刚刚为了维护父亲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气势迅速土崩瓦解，"我自是知道了，等明儿有空了，不肖娘娘说，就来看看。"如是之前丽嫔还是那个"好丽嫔"的时候，聂如是觉得真的进去瞧瞧被她发现也无妨，丽嫔之心善，她应该可以放心，但现在，这个露出真面目的可恶女人，聂如是当然不敢相信，更加不肯当着她的面进去看病了。

　　丽嫔逼问，"聂贵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咱们女子，除非生育大病……其他也都没什么，太医院各位医术高超，定会药到病除的。"

　　丽嫔大喜，她亲眼看见聂如是在听见生育两个字时眼神里的躲闪，她心头大定，不等聂如是说话，徒步往她面前去，捏住了聂如是的一只手，"走，跟我去太医院瞧瞧，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你，你什么拉我们主子……手都给你捏红了。"蒲禅大惊，之前丽嫔步步紧逼的时候她去看不下去了，都是聂如是怕她惹出什么事，一手拉住她才没上前动作的，没想到丽嫔这么无礼。

　　蒲禅从小就是奴婢，脑子没什么开化，就一股劲儿奇大，比同龄男子还要大上许多，饶是如此，也解救不出来被丽嫔紧紧拽在手里的一支胳膊。

　　眼看着聂如是手臂通红，脸上也露出难受的表情，蒲禅心底也急得不得了，没有反应过来就只手朝丽嫔退了过去，幸好劲没用很大，而聂如是的胳膊还拉在对方手里，丽嫔踉跄了一下，借力勉强站好。

　　丽嫔怒不可赦，一个小丫头敢推她！然蒲禅身高腿壮的，来太医院找裴医女要秘药特意避开下人独身前来的丽嫔还真不是对手，神色一动，握住聂如是的左手一用力。

　　聂如是没反应过来，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就落在了地上，蒲禅吓了一大跳，大喊了一声"主子"飞扑到聂如是身边，小心翼翼的问她"怎么了，没事吧。"边准备扶她起来。

　　聂如是扶了把蒲禅的手，正要站起来，忽然看到蒲禅后面蓝光一闪，再一看，原来是几个穿着蓝色侍卫服的太医院侍卫匆匆赶来。

　　聂如是心里慌了一瞬，又很快镇定下来，她抬头看了眼正趾高气扬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丽嫔，又看了眼脚步匆匆离这不远的蓝色侍卫，“柔弱”的倒在了蒲禅怀里，还不忘给蒲禅使了个眼色。

　　不想蒲禅真是个傻的，没看懂聂如什么眼色，反倒以为她不起来是因为受了什么大伤，情绪更加激动，哽咽的喊，"主子，疼不疼，都是蒲禅不好。"无心插柳，倒演出了忠心护主的模样，称的聂如是被欺负的可怜兮兮，阴差阳错的更加真实。

　　丽嫔冷笑的看着她俩，正要开口嘲讽，不想身后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在太医院打打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