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寒冷的宫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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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慢慢飘着，秀承宫里的暖阁简直成了我的寝室，半点都不肯离开那里。“公主，这是贤妃娘娘送来的首饰。”舞儿指着一堆东西解释着这是哪个宫哪个殿送来的。虽然我摆脱了她的训练，但是太后懿旨将她赐给我当尚义。哼，不就是太后她老人家一直不放心丞相嘛。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以派个卧底去。
“咦？这蓝宝石不多见？我们中原很少有这么漂亮纯正。这是哪一宫送来的？”我一眼看到了一旁精致的香盒里有一块夺人眼目的蓝宝石，不由对送礼之人产生好奇。
“启禀公主，这是景华宫送来的。”舞儿回禀道。
“景华宫？我好像记得景华宫不是没有主子的吗？”我疑惑道。贤妃、宁妃、德妃这三大正妃加上一个婉婕妤所住的宫殿我都记得。我怎么不记得还有一个景华宫的主子？难道比五皇子母亲德妃还低调不成？
“回公主，两天前皇上已经将燕国云岭郡主晋位为昭仪。所赐寝宫正式景华宫。”舞儿说到景华宫，身上突然多了些不安和紧张。我想这个紧张和不安是来自于太后吧。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昭仪？九嫔之首的昭仪？”我惊愕道。看到舞儿点了点头，才发现事情严重性。婉婕妤身怀六甲、父亲是当朝尚书也才是个婕妤。可这个云岭也太奇怪了吧？进宫没几天便已是昭仪了。
“皇上这两天都在哪？天天夜宿景华宫吗？”我不免好奇问道。
“回公主，正是。自云昭仪进宫以来，皇上已一月没有去各宫主子那里了。”舞儿淡淡道。
“舞儿，你下去吧。”我朝她摆了摆手，无力道。
她低声回了个“是”，便转身离开。我眼睛一亮，一脚踹向旁边椅上睡的正香的阿罗。扑通一声，不妨力气过头，将她踹到了地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我哭丧着脸道：“小姐，你干嘛呀？人家日日夜夜帮你忙这忙那，快累死了。你还这么对我……”
我打断她的牢骚，轻声道：“乖阿罗，别睡了。快去将这修承宫中资格最老的嬷嬷给我找来。”
阿罗依命出去，过了半柱香便带了一个老嬷嬷到我面前。“小姐，这是秦宫人。她已经在这宫中已有二十年了。”
“老奴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秦宫人急忙跪下道。
我打量了下，虽年已四十，但依然不掩当年的清秀，笑道：“秦嬷嬷起来回话。在这宫中，我和阿罗有很多地方不懂。以后可要仰仗秦嬷嬷教导我们才是。”
“主子这样说，可是折杀老奴了。”秦嬷嬷低着头，战战兢兢道。
“嬷嬷现在做哪些事情？”
“老奴专给主子洗些衣物。”她低声道。
“嬷嬷不必如此拘谨。阿罗，吩咐下去。以后秦嬷嬷便留在我左右，俸禄跟绿珠相等。”我轻笑道。
秦嬷嬷定了定，感激涕零跪谢了恩情。我看得出来，对于她其实更想要离开这里，但我现在还不能让她离开我。
我望着窗户外的雪，还有十天，也许便要终身留在欧阳府中做一个虚名的夫人了。绿珠的声音硬是让我回神，“小姐，欧阳公子来了。”
微 愣，想到他就脸色微红，尴尬道：“让他进来好了。”不免想到月洛，她心里还是有欧阳云日的吧？否则我进宫这么久，她都不来一次。就连近在咫尺的哥哥都不来看我一眼。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欧阳云日一身明净的白衣不设防得映入我的眼眸，淡笑着看着我。
“我只是好奇一些事情罢了……”我冷不丁被他一吓，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绿珠倒了一杯茶，听到我说“带众人堆雪去”便带了众人退了出去。欧阳云日品了一口茶，笑道：“好茶。这应该是君山银针吧？想不到你爱喝这个……”
“最近才好上这。”我思及一些事情，语气一转，嫣然一笑，“只是我很奇怪一件事情，你会这么心甘情愿娶我？”
“我也很奇怪……你这性子，在赐婚的时候居然一点也不反抗？”他淡笑了下，“回敬”道。
“像我这样的人，早晚还是要嫁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嫁一个好一点的人家？”我笑了笑，对着眼前的“靠山”道。
“真是直接的话。和以前一样，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含蓄。倒更像行走江湖的侠女……”欧阳云日看了我一眼大有“怨恨我直接”的意味。
我听了这话微愣，良久，朝他扑哧一声笑出来，“这话可能在别人耳中不中听，但对我来说倒也诚恳。我这性子实在是……其实如果做个自由自在的侠女也不错。”末了语气一转，“可惜……偏生于此，很多事情不是能想如何就如何。今时今日，于你于我都有很多东西要担当在身上。”
他放下茶杯，朝我苦笑一声，“你啊，终能让人在不经意间想起一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我愣愣看着他，眼神从他脸上挪开，轻叹：“那么……你不经意想起了什么？是月洛吗？你还爱她吗？今天这个地步，你当真不后悔吗？”
他不妨我提起了“月洛”，呆了，终究脸上还是闪过一丝哀怨和落寞，“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早已绝了这份情爱。”
“可是至少在赐婚之前，还可以有那么点念想，可以给你和她，现在全部掐断了，你真的没有一丝丝心痛吗？”我咬咬牙继续问道。
他凄笑一声，“为什么你非要问到我心里话吗？知道吗？说不心痛那是假的。我对她所有的感情全都是真的。如果我说月洛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是因为我，你会不会恨我？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御花园中。她开心笑着，脸上纯净得连仙女都会嫉妒。她打着秋千，黑色长发垂在粉红的衣衫上，每一次荡漾开去，带着漫天白色的花瓣都飞舞起来，仿佛快要飞回天上去……如果这辈子不是因为认识我，她还是那个纯净如水的女子。她……恨我！”最后一句，他仿佛将嘴中舌头咬破，才能够说出口。
我微愕，为什么我没想过月洛是什么时候如此？她小时候那么可爱、天真。“那么，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月洛会恨你？”
他淡笑一声，“我累了。我不想再一次重现想起一些事。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去问你哥哥吧。他都知道。”
“听你如此说。我有些惭愧……”我嘴角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好像全天下人都迎接着各种挑战，唯独我还很乐观希望天下太平。每个人都有了各自打算，那么我呢？现在的清醒是不是太迟了点？
“苓星，这世上有很多的现实你要不得不认清。作为你的朋友，请你将我一句话记在心中，不要相信任何人，宫中所有人在内。”欧阳云日抬眼望着我，真挚道。
我望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神有些出神，揣摩着他话中另一层意思，“那么我应该相信你吗？”
“不要，不要相信我。我无法保证向你保证……”他微愣，猛然退了两步。
“是啊，我都忘了。即使春头来了，也无法抵消这里的寒冷。”我微微失望，心口微寒，嘴角浮起一个冷笑。我抬起头，露出一个淡笑，“你不用担心。保证自己平平安安嫁入欧阳府，现在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在此之前，我想没有任何麻烦招揽在自己身上。”
欧阳云日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但我已经不想再去分辨和计较。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忧伤，“苓星，你要保重。我走了……”很多年后，我还会记得他说的那句话。我痴心希望有人可以伸出一个手拉我，但是他却转身关上了秀承宫暗红的大门。
我愣了愣，他今天来干嘛？就是告诉我这些？我请他进来干什么？算了，那些事情还是有时间的。先去看看那个忙得要死，见都不见妹妹一眼，当禁卫军统领的哥哥。
想叫阿罗绿珠等人，这才想起阿罗今天被我打发出去有事要办，而绿珠刚才被叫出去“堆雪”了。偌大的宫殿里，无半个人影。绿珠等人一天到晚忙着伺候我，好不容易歇一会。我也不好意思叫他们，只是自己找了件披风出了宫门。刚走没两步，就见傲雪白衣一闪，跪在我的面前，悄然喊了一声，“请主子移步。”
我微惊，转头发现四下并无人，低声道：“你前头走吧。”傲雪站起身，不肯声朝前面一直走着。我心里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多问，只好跟着她走着。这丫头平时很冷，所以并不起眼，但仔细想来才想起这六个侍女之中如果论才华也只有她和绿珠二人最为出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直走到了一荒废的院落里，依稀记得进来时匾额上挂着“华兰宫”
傲雪终于站住了脚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低声道：“傲雪拜见小姐。”
我看了一眼那玉佩，一愣，良久道：“你家主子是他？他还好吧……”
“主子已经回江南了。主子临走前有话，要让我带给小姐。”傲雪绝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道。
“他回江南了？那么他有什么话要你转交给我？”我望着傲雪，眼睛却穿透她而过，想起那个多少令人心痛的男子。
“主子让我转告小姐，注意云岭郡主，还有淩王等人。因为近日内……可能有人要害小姐。主子让小姐多少要保重，因为小姐还欠他人情没还。”傲雪压低声音道。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我听了这句话多少有点意外，联想到欧阳云日刚才的话，心有些酸。云岭郡主她是大燕的人吧？可是，她为何要害我？而不是将目标移向皇子？至于淩王……他会害我吗？我现在的身后等于和他是同一战线了。他有这个必要吗？
我眼睛中闪过一道精光，望向傲雪，“傲雪，你家主子安排了多少人在我身边？如果你是他的人，那么……绿珠呢？”
“绿珠？据傲雪所知，绿珠并不是我们的人。不过……小姐，一定要留心那个绿珠才是。”傲雪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冷，轻声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走一会儿。”我轻叹一声，摆了摆手道。
“是，傲雪知道了。只是小姐，这处宫殿你不要逗留太久。因为……这是已故柳妃的宫殿。这里曾经死了很多宫女。”傲雪担忧看了我一眼，低着头道。说完，便退出了院落。
柳妃？那不是淩王的母亲吗？鬼使神差，我向内院慢慢走去。看得出柳妃生前是一个及其温柔的女子，院中几棵梅树，看得出是各地名贵品种，院中还有很多花草，但到冬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了。走过院子，来到正殿，一把推开落满灰尘的大门，四处立刻飞扬起灰尘。踏进正殿，突然感到一种无比的凄凉感直射人心底。
凌乱不堪的屋子，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纱帘，寒风正穿透破旧不堪的窗户，几十块长纱一起被吹起任由寒风肆虐。这里，曾经和别处一样，是一个极其华丽的宫殿吧？可惜物是人非……
我慢慢朝里面走去，直到来到了应该是寝宫的地方。里面并不是向外面很乱，很多东西虽然破旧不堪了，但四处并不是乱七八糟。我走过一把把暗红的椅子，来到一面铜镜面前，镜子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已经照不出当年佳人的影子。铜镜前桌上，放着半把梳子。很普通的木梳，甚至连简单的花纹都没有，更何况只剩下半把了。
我抬头再仔细四处看着，也没看见其他惹人注意物件。偏偏此时有些累，也顾不得此处脏不脏。看见最前面牙床还是比较干净，干脆手一扬扫去一些灰尘扑通一声坐下。脚上一阵酸痛传来，并不是走了几步路就因此。因为册封了公主，所以衣服一定要符合公主这个身份，都是重新置的。旧衣服都已经被舞儿给毁了。偏偏那一天我懒得很，随便让阿罗量了个鞋子大小，哪想到居然错了一个大小。鞋子做小了……重做？很好，还要等上好几天。天天走几步，脚趾头都会几个泡，何况今天跑了这么远的路。
我恼怒抬起脚，准备把这个鞋子扯下来。哪想到鞋子和脚像缝在一起一样，那么大力气丝毫不动。我偏不信邪，脚尖踩脚跟，哪知还是没半点动弹。我气愤之余，双脚狠狠朝地上剁了下去。却听“扑——”一声，脚居然将地板踩碎了。这回好，连着脚也被卡在了木板中了。我又气又好笑，只好低下腰将边上的木板搬开，移开了脚，突然看到脚下一明黄色的布兜。我一愣，这是什么？拾起来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有一副画像。我忍不住展开了画。终于画像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一个绿衣女子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一双眼睛却格外美丽，用词来形容那就是“顾盼流连”。
我怔怔望着这个绿衣女子，她就是柳妃吧？和淩王那副画相差无几。只是这幅画更加传神一点，美得灵气逼人。想到淩王那副画的落款，我不由一惊，急忙擦了擦边角，一个熟悉的笔迹不妨落入我的眼睛“天齐元年五月初三，集越并无贺礼，以此画相赠，恭贺明珠和兰西百年之和……”集越？明集越？这是师父的笔迹？
我望着上面寥寥几句，心里只剩下惊讶和苍凉。兰西，应该就是柳妃的名字吧。我望着画上这位绝代红颜，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柳兰西、先皇、当今圣上，还有淩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踩着满地的白雪，慢慢望着苍茫的天空。老天啊老天，你想告诉我什么？还是……我转身望着身后的宫殿，柳妃，你想要说什么？我轻叹一声，转过头继续走在雪地里，两朝君皇一代宠妃，终究还是天空的白雪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寒冷的宫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