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九天（原：只做寻常女）》刘和灵

20、利用和被利用

　　在离开凌王府不久，就被父亲隆重接回了王府。他带着微笑，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我。很令我吃惊是，他居然带着宠溺口气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你母亲挂记着你呢……”
　　我侧身躲开了他的拥抱，目光里无法不带着疏远，深吸了口气，带笑道：“女儿回来了。爹娘身体可安好？”
　　他脸上还挂着不自然，收回了伸出的手，“还好。”我麻木回到了自己的苓星楼。首先看到的是四五个新丫鬟，我不耐烦挥了挥手。她们答了声“是”，便消失在门外。阿罗看出我心情不佳，也推说出去泡茶，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我，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我。眼泪落下，心中委屈也似乎跟着溢出。不知道是因为母亲没有来看我一眼，还是因为月洛真的断了我跟她的姐妹之情。师父说的对，我永远处事拖泥带水。不是我不懂，不是我笨。是因为我太自欺欺人。想到四皇子说的话，我苦笑。他当我不明白吗？他真的以为我很单纯吗？我会连这个都不明白？我多么希望他说的话是出自真心。来到我身边，告诉我，愿意有个臂膀让我依靠。可到最后他都在欺骗我。都在利用我的少不更事。好冷，严冬来了。“他们”都不会放过我。手握成拳头，继而一松，轻叹……
　　“咯吱——”，阿罗愁眉苦脸进来了。“小姐，这两天你没觉得很奇怪吗？”
　　“我知道，不就是被人监视了吗？”我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道。从我回来，父亲表情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从床边小凳上，熟练找到了茶杯。这两天我是吃了睡，睡了吃。感觉腰都肥了一圈。
　　“小姐，你知道？可是你在床上整整睡了三天三夜。除了吃饭喝水，就剩下睡觉。什么时候知道？”阿罗数落我道。
　　“有些事情你用心，自然会知道。阿罗，师父以前告诉过我一个故事。我一直不明白，现在终于知道了。”我笑着将手中茶杯拿来，一口气吞下。仿佛吞下了以前的所有感情。面无表情道：“我明白，如果自己要坚持活下去；就必须先做修罗，再成佛。”选七皇子，位上那人不会对我下手。四皇子，他也会有所顾忌。这还只是权宜之策。四皇子……他说到做到。他说不手软就绝对不会对我手软。我得好好利用现在一切，如何抗衡，如何生存。
　　“小姐，你想怎么做？”阿罗眼神闪过一道兴奋。没错，是兴奋。我白了她一眼，真没良心。她小姐我，都这样了，她还兴奋。
　　言归正传，我想到了那个神秘的赌坊老板，师父的神秘之交。眼前一亮，老天还没让我倒霉倒到底。“阿罗，你帮忙想想师父有没有提起过什么故人？跟赌坊、三教九流之类，或者是消息组织之类有关。你说师父平时在你房间里时间最多。丢落的东西也最多。你都拿来给我看看。”我喝着茶，等到了阿罗一箱子东西。我接过箱子，在里面随便翻翻，有书本、匕首、药瓶……突然一张封信，从一本书里丢落。奇怪是上面的没有封漆。难道是没有寄出去？从里面拿出了一封泛黄的信笺，上面只有潦草几字，我认得是师父的笔记。只见上面依稀是以下内容：
　　“萧茹吾妻，请勿怪为夫！本该回府请罪，但为夫是山野之人，不合富贵之命。知吾儿已是江南郡王，又乃密宗宗主，深感欣慰！二十年来一场梦，望吾妻慎重自己。愚夫集越愧之！”
　　集越？明集越？曾经的风华绝代的第一公子？至今被贵妇们津津乐道的战场传说？连欧阳城这只老狐狸公然感叹：不识明三爷，妄为大楚臣。立刻闪过大街小巷，街头乐道他的生平：江南商甲出生，文武双全，相貌倾城。二十七岁和双皇平定天下。二十八岁荣归故里，娶……皇帝堂妹，也就是太后上次提到的萧郡主为妻。萧郡主，萧茹……
　　啊，我的天啊。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让我感觉接受不了。我看着这两个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脸色变幻了几次，吼道：“真是一个个都有大来头。好个明集越，好个妖怪师父。”内心哀嚎一声，呜呜呜，师父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啊？害我损失了一个敲诈的机会……
　　阿罗缩了缩脖子，估计被我表情吓怕了。我眼见眼睛扫视到她，嘿嘿笑了两声。眼神落向赌坊方向，那个诡异无比的男人，也许就是……

　　“又是你？你这次来做什么？”当我刚踏进招霞赌馆大门，就被一个伙计认出。他戒备道：“怎么还想赌钱？”看然这些伙计都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
　　“住口！不得无礼。”众伙计听到来人连忙退了下去。一个眼熟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谭叔别来无恙！”我尽量微笑打招呼道。
　　谭叔抖了抖他手中烟管，打量我一下，“贵客这次来难道有事？”
　　“无事。只是在下一个友人拜托我给你家主母送一封信。”我挥了挥边上凳子灰尘，方坐下。看然我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上次那个人了。
　　“哦？贵客怕是记错了吧？我家主上尚未娶妻。何来主母？”他试探我道。
　　“呵呵，谭叔！我说的是老主母。老主母也算我师母。她闺名，”我眼睛瞄了瞄楼上，朱唇微启，一字一语道：“萧——茹！”
　　楼上一个淡然声音道：“谭叔请她上来。”谭叔奇怪看我一眼，依命在前带路。走到楼上首先看到的依旧是一席水晶帘。那个男子依然坐在其中。谭叔脚步慢慢远去。他方道：“姑娘刚才的话，在下有不明白之处。家母如何成了你的师母？”
　　我低头笑了笑，这人啊，都喜欢拐弯抹角。“我喜欢直话直说，明郡王！”我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他一愣，转然轻笑，虽然看不见，但光听他声音就觉得及其蛊惑人心。“是我刚才失礼了，星儿。”最后那句“星儿”喊得我一瞬间恍惚。
　　我瞥向帘中此人，每接触一次就有中一窥究竟冲动。“对师父这种不负责表现，星儿也很愤怒。师父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悔恨过。只是怕师母看到他徒增伤感。所以只身前往天山独居。明哥哥，你不会因此怨恨星儿吧？”我故意如此一问，他却没有作响。
　　我眼睛一转，“想来明哥哥不会怨恨星儿的。师父曾说过，他最得意的不是军工和名声，而是有个骄傲的儿子。我想明哥哥跟师父一样，是个绝顶人物。”
　　“哦？他真的如此说过？星儿莫非胡闹吧？第一次你来的时候，可根本没认出我。而且……他会这么说吗？”他语气冷然，“更何况……他连我一眼都没看过。”这句话带着无尽怨恨的。不得不说，师父真是有些过分了。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师父要离家出走。难道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子？
　　我叹道：“他的确太过分了。但他何尝没有悔过之心？”是该为师父做些什么。何况眼前这个少年人，我隐隐为他心痛。从衣中拿出一封书信，轻声道：“师父曾经写过一封书信，但终究没胆量给师母。我想，你应该看看。”将书信轻轻放在茶几上。
　　“哗啦——”，帘子被拉开。我抬头看清了他的模样，却看见了世间最美一张脸。妖娆如狐，清冷如月。一眼就让人无法不忘，无法不迷恋。孤冷的眼神，令人印入其中，无法自拔。他如一绝世狐妖，带着千万年漫长忧伤落入人间。定了定心神，暗自庆幸早些认识了欧阳云日、四皇子两人。否则今天就要出丑了。即便如此，依然能听到自己心跳声音。
　　他拆开了书信，嘴角带着冷笑看完了。然后随手折起，放入衣中。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这个生父。他眼神盯着我，在等着我接下来蹩脚的戏码。我报以一笑，他终究是在乎呢！否则他不会将书信慎重放在怀里。
　　他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对我了然的表情有些恼怒。“星儿妹妹，怕是不会白白如此好心吧？不但不举报向朝廷举报这些事情，还主动将自己师父去向告诉我？说吧，拿什么来交易？”他坐在边上躺椅，讽刺说着。
　　我眼睛眨啊眨，的确我是来半是用亲情半是用要挟来笼络他的。如果皇帝知道这些事情，他会不於余力追杀他们。谁会允许有人有如此庞大消息组织。
　　“什么交易？明哥哥怕是弄错了吧？我们也算师兄妹不是？应该相亲相爱，情同手足才对！”我很善良“纠正”他的错误。顺便从他手中抢过一碟吉云楼的糕点，咬了一口，给了他一个甜甜笑脸，“谢谢明哥哥糕点。”
　　他眼光诡异看着我，却总算带了些热度。他眼神落在窗外，轻声道：“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女孩子。”
　　“咳咳……”我不设防被咽到了。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女孩子？明明知道人家一句无心之话，为什么我感觉心跳得很快呢？威胁？
　　“这里太热了。我先回家了。这本册子是师父这两年爱好和习惯，还有他曾经说过一些地名。没事，我先走了。”我扔下册子，准备落荒而逃。
　　背后传来了他声音，“等等。”我木然转过头去，看见他离我越来越近。“这只翠玉短笛你拿着。有事可以只要一鸣响，就会有人支援你。”他将一只漂亮的笛子放入我手心。
　　我慢慢走出朝霞赌馆时，日已黄昏。阿罗一看我走出来，就迎了上来。她奇怪看了我一眼，“小姐，你怎么脸这么红？难道生病了？”
　　她伸手摸了下我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奇怪，不是额头不烫啊？不是生病的样子。”
　　“阿罗，你快去找一辆马车过来。”我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忍住要吼她的冲动。免得让人觉得我在气急败坏。望着开始阴沉的天空，这才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