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喜欢你的鱼》暗扣笔记

1、你随风而来

　　有一条鱼，看似悠哉自由，却一直藏着心事。它想飞起来，想拥有一双发着光的翅膀，想触及最深最远的天空，想看云朵的变换和浮动，所以自出生起便在深海不断地练习着翱翔的动作，也总会在下雨的时候奋力跃离水面，它希望有朝一日上天眷顾到自己，可以一飞冲天，可以离太阳系的心脏更近一些。

　　今天对于余鲸来说是崭新的，从中考这个大炼狱中脱颖而出，她以全班第三的成绩考上了全省最好的“清宁中学”，期盼了一个暑假，终于要踏进校门了。从出租车后备箱费力地拉出了行李箱，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真的是无比荒凉的郊区啊，除了宽广的马路和眼前的校园以外，全部都是“土操场”，再往远看也是灰压压的施工工地。
　　正拖着箱子往校门口走，突然觉得卡住了，余鲸回头一看是陆鎏。他左手揪住了余鲸的箱子，右手取下一边的耳机，对着余鲸撇了一下嘴。

　　——哎，我们俩又是一个班哎╮(╯▽╰)╭
　　——你咋知道？
　　——分班公示贴在门口啊，我昨天来逛了一圈看到的。

　　陆鎏一边说着一边把余鲸的箱子拽过来，拉着往前走。余鲸定睛看着门口金色的“清宁中学”四个大字，终于来到了日思夜想的清宁了，想想初三的时候为了激励自己，余鲸把网上所有关于“清宁”的新闻都打印出来贴在卧室的墙上，每当写作业遇到难题咬着笔头，抬头看到墙上的图片又像被打了鸡血一样重新投入战斗。想着想着竟然觉得那样的自己有几分傻气，便呵呵地笑了出来。

　　——哎，你站在那儿像个白痴一样，走不走啊，要不要帮你擦口水？

　　陆鎏翻着白眼说道。
　　余鲸已经习惯了陆鎏的语气，初一入校两个人坐同桌的时候就发现陆鎏特别损，那时候陆鎏黑黑矮矮又爱说脏话，冬天的时候往余鲸的帽子里塞雪球，还把吃完的糖纸堆到余鲸的桌洞里。余鲸形容他就是“会喷炭的火炉”，班里同学因此都叫他“小炭”。
　　一次早自习，余鲸用透明胶带在桌子上作了三八线，陆鎏扯掉了，为此两个人吵起来了，老师就把他们的座位调开了，之后也谁都不理谁。期末语文考试作文话题是“友谊”，陆鎏得了班里最高分，讲评试卷的时候语文老师让他给大家读读，写的确实不错，读完以后大家都在鼓掌，他大声喊了一句

　　——余鲸，对不起！

　　然后走下台，余鲸使劲低着头，脸憋的通红。那次以后陆鎏还是会损人不利己，但是余鲸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初二的陆鎏开始像拔萝卜一样长个子，中考前已经变成全班最高的了，为了秀身高有时候走路也不好好走，老是喜欢蹦着摸高，已经赔了好几个学校的廊灯却还是死性不改，余鲸改叫他“高温炭”。不过，他的语文学的很好，写的古体诗还发在校刊上，余鲸总觉得他写的诗和他内心的本质是背道而驰的。

　　望着迈大步的陆鎏，余鲸跑着追了上去，两个人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宿舍号也贴在你们楼门口，你好像在二楼，和三班的其他七个女生一个宿舍。
　　——你是变态吗，连这个都看啊？
　　——我是想看看哪些人跟你住在一起，同情这几个可怜的孩子而已。
　　——滚！

　　一起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陆鎏耸耸肩，然后弯起胳膊倒着向后跑，边跑边向余鲸挥手。

　　——拜拜，白痴( ^_^ )/~~

　　他没跑两步便撞到了身后的一个女生，又连忙跟人家道歉。余鲸冷笑一声，心想，到底谁才是白痴。

　　宿舍生活是什么样的呢？第一次住校的余鲸甚是兴奋。进了宿舍和先到的几位舍友打了招呼，整个宿舍只有余鲸是一班的，其它七个女生都是三班的，也不知学校为何这样安排，但余鲸也暗自窃喜，因为她不喜欢和女生们手拉手去上课，手拉手去上厕所，即使是朋友，她也更喜欢边走边胡思乱想，如果宿舍里都不是一个班的，那自己一个人行动也不显得奇怪了吧，她一边擦书桌一边点点头。
　　把东西放在宿舍整理好以后，想起来自己没买挂钩就下楼去校超买。挑选好以后掏出口袋里的钱去结账，收银员却说

　　——同学，超市不收现金，只刷校园卡。
　　——啊？我落在宿舍了，阿姨，我第一次住校没经验，通融下呗？
　　——你看看后面没穿校服的同学不都是新生吗？我们规定不收现金。

　　余鲸窘迫地看看后面还在排队的同学，拿起挂钩准备放回去。这时，余鲸身后一个短头发，眼睛大大，看起来有点像只小麻雀的女孩递过来她的卡。

　　——呐，同学你先刷我的吧。一会儿给我现金也可以。
　　——谢谢你！

　　余鲸刷过卡之后，等待这个“小麻雀”结账。看她买了很多泡椒凤爪和酸辣土豆片，看来还是个火辣的妹子呢哈哈。两个人一起走出超市，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发现小麻雀也是一班的，她的名字叫祁林锦，听起来就古灵精怪的，小麻雀的笑声叽叽喳喳的让人感觉很轻快，两个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开学第一天，余鲸起了个大早，心里面就像烤红薯一样，热乎乎软绵绵的，她哼唱着“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然后提溜背上书包，一个人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宿舍楼。天气真好啊，就像今天的心情呀嗬嘿，九月的阳光呼啦啦洒在校园的水泥路上，食堂外的墙面也被照出一种温柔的颜色来。余鲸想，要是能在这别致的食堂里开一场演唱会就好了！
　　余鲸抬起头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清晨的微风拂过脸颊时最适合浮想联翩了。忽然好像闻到了一种淡淡的“芹菜”味，又感觉脖子被戳了一下。

　　——同学，你书包拉链没拉。

　　一个身着白色校服的男孩子从余鲸身后走过来，他皱了皱眉头，因为眉毛很黑，眉骨也很深所以这个眉头皱的让人看起来十分别扭。余鲸扭过头发现书包对着天空大咧着嘴，像一个滑稽的小丑。之前为了方便拉书包所以在拉链上用绿鞋带绑了一个蝴蝶结但是不知啥时候也松开了。一条绿色鞋带长长地挂在拉链上，就像书包流下的一根鼻涕。这男孩子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伸过来抽出了松开的鞋带递给余鲸。

　　——谢谢........小哥

　　余鲸感觉很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脱口而出的“小哥”让她更是捶胸顿足，想赶紧逃离这个尴尬现场。那个男孩子递完鞋带转头走开了，淡淡的“芹菜”味也慢慢飘远了，这种味道就好像脆生生绿油油的一根多汁的芹菜被掰开时散发出来的一样，不能说是香气，但是却有种可以唤醒嗅觉的清新。

　　在食堂吃完早饭，余鲸往教学楼走去，每个年级一栋楼，高一一班听起来应该是在第一栋第一层第一间，实则在第三层。刚进门，有同一个初中毕业的熟悉面孔，但是聚在一起聊天的没有几个，除非是很好的朋友，也有一些“社交达人”来回穿梭着自我介绍，或许大家都对新生活有自己的期许。
　　班主任走进来了，是一位看起来就很爱学习的青年男子。

　　——大家好，我叫刘青山，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青山，我带的是化学，欢迎大家成为清宁中学高一一班的一员，希望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能打造出一个温馨的大家庭。

　　班里顿时很安静等着下文，老师环顾一眼众人，大家又识趣地叫起好来。班主任让大家在外面按大小个排队然后安排座位，以后每周前后轮排。祁林锦跑过来站在了余鲸前面，两人自然成了前后桌，至于陆鎏，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是坐在倒数几排毋容置疑。
　　接着老师按照入学成绩安排班干部，这样的风格也是清宁一贯的传统了。第一名是班长，第二和第三是副班长，没想到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厉害，老师点完前三名站起来的竟都是女生，她们的头发都扎得很紧很高看起来都快到头顶了。接下来就是各种委员，各种课代表。
　　余鲸想自己的成绩虽然在初中还不错，但是来了清宁也就是中等吧，可不想做个啥干部，被选成哪门课的课代表就得哪门课学得好，这像是大多数课代表的特征一样。况且已经点了十四个人了应该够了吧。

　　——余鲸，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还有一个职务，那你就负责担任生物课代表吧。

　　刘青山看完点名册抬起头，余鲸发出啊？的一声然后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好，请坐。班干部安排完了，现在学习委员和课代表去图书室门口领书。体育委员叫三个男生去体育部领咱们班的军训迷彩服。发完以后，下午回去大家整休一下，明天我们正式开始军训。

　　体育委员陆鎏叫了三个男生出去，余鲸也跟着课代表去领书。她很是头疼，她最讨厌的就是生物课了，因为她有密集恐惧症，只要看到类似莲蓬一样的东西就会恶心反胃，所以初中的生物课本上所有的细胞图都被她贴满了贴画，为此遭到了老师的严厉批评。
　　当初陆鎏还因此欺负过她，他把生物书上的细胞图剪下来贴在余鲸的课桌上，余鲸怒火中烧，咬着牙撕掉这些图，也不争气地第一次在班里流下眼泪。
　　该怎么办呢？余鲸抱着一摞生物书边往教室走边叹气，说不定她得反复做细胞相关的实验，或者帮老师在黑板上画图，正想着，陆鎏和其他男生从另一个门走过来。他走到余鲸面前拿走了她抱着的书里最上面的一本，拉着一袋子的迷彩服跑进教室。

　　——喂，你干嘛，书一会儿我会发的，你有病啊？

　　下午回到宿舍，洗了洗从家里带来的西红柿，咬了一口，坐在书桌前翻起了教科书。三班的几个女生回来了，在屋里就能听到走廊此起彼伏的笑声，余鲸想如果不是一个班会不会以后被排挤啊，之前在网络上看到校园霸凌太可怕了。几个女生开门进来，一个又高又瘦的女生说

　　——吖，小鲸鲸你在啊。

　　小鲸鲸？余鲸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嗯，你们笑啥呢，老远就听到了。
　　——哈哈，我们几个刚才回来路过操场看到了陆拾。而且他看到我们在看他，还对着我们放电来着，笑死了。
　　——陆拾是你们班同学吗？
　　——你没听说过陆拾啊？

　　另一个女生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拖鞋，一边歪出头对着余鲸说。

　　——他是高二的万年老二啊，不仅学习好，中考数学英语满分，而且个子高，身材比例不错，学姐说他特别幽默，搁哪都是个段子手。
　　——但是皮肤太黑了，估计是打篮球打的，牙齿一露出来就跟个二傻子一样。
　　——谁说的啊，我觉得挺帅的，那种笑才叫阳光好不？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刚刚开学一天，不论是班里还是宿舍里，感觉每个个体都已经融入了这个小集体，甚至在蓄力划出自己的一个群落。余鲸呢，还没有记清楚她们每个人的名字，但是她现在也不考虑这些，她看看放在桌子上没有翻开的那本生物书，她是个很难拒绝别人的人，总不能生物考零分让老师撤职吧。

　　清宁的军训可以说是全省最水的了。每天除了踏步，跑步，站军姿，就是唱军歌了，如果稍微有点累就会休息，太阳大了也会转移到有阴凉的地方，教官和老师都很好说话。似乎这里的学生以后都会成为国家栋梁，穿着清宁的校服走在马路上也会引来同龄人的目光。教官甚至都说

　　——能考上清宁说明各位的学习水平出类拔萃，已经是人中豪杰了，但是身体素质也得稍微提高一下。有没有信心？
　　——有。

　　大家站的歪七扭八，声音蔫了吧唧地回答。

　　——声音太小，再问一遍，有没有！？

　　大家还是懒散地回答，仿佛这样就能撒娇骗取坐地休息一般。但是教官怒了，估计是一个星期的训练令他忍无可忍了。

　　——体育委员，出列！你现在站到这儿给我看着，谁敢动一下，十五个俯卧撑！全体站军姿，一个小时！看你们还有没有信心！

　　教官是真生气了，他喊“敢动一下”的时候都破音了，底下的同学噗嗤笑了出来，这下更完蛋，全班罚一个半小时站军姿。余鲸内心一万匹什么马在奔跑，心想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下午可以回家了，还来这一茬？陆鎏从队伍侧了一下身子正步走踏到了队列前面，非常二，不想再罚半小时的的同学们这次只能憋笑了。
　　教官让陆鎏面向第一排中间的那位同学立正站好，这位同学正巧就是余鲸。陆鎏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余鲸，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大概是下午阳光角度的缘故？陆鎏的瞳仁里折射出一种类似褐色玻璃一样的淡光，他每眨巴一下眼睛，就像一只小星星要钻出来一样，时间在他微长的睫毛上一分一秒地跳跃。陆鎏就像这样盯着余鲸看了一个小时，但是余鲸有点站不住了，她觉得远方的树在颤抖，她加重了呼吸想让自己清醒一下。陆鎏依旧盯着她，微微把头朝向教官喊道

　　——报告教官，有同学不舒服！

　　教官示意去休息五分钟，余鲸也一下子好像脱缰了，跪在了地上。陆鎏过去扶起她，把她送到旁边的台阶上，刚要跟余鲸一起坐下，教官命令他回来盯梢。回来站好的陆鎏面向队伍的中间，而目光的方向却发生了改变。
　　又是一个周五，为期两周的军训结束了，最后一天演练没想到还有模有样的。平日看起来无比硬汉的教官教会了大家除了《团结就是力量》之外的很多很多首军歌之后嗓音也变得沙哑了，那张严肃的脸上有了丝丝笑容和很难被察觉到的两滴泪痕。尾声，原本吊儿郎当的几个男生也跑过去跟教官拥抱，说着保重保重。他敬了一个礼，又挺了挺他笔直的腰板，转身小跑上了大巴车。
　　同学们回到教室收东西准备回家，刘青山问大家辛苦吗？军训才是本学期的一个小序曲，下周起要开始正式上课了，而下下周的周五就是九月的月考，不要掉以轻心。在清宁，每个月最后一个周五都是月考，大家拍着桌子叫苦连天。余鲸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擦了擦书桌，陆鎏从后面走过来，敲了敲余鲸的书桌，余鲸转过头望向他。

　　——生物书带了吗？
　　——没，在宿舍。
　　——下周带来给我。

　　陆鎏把一本生物书扔在她的课桌上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余鲸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后面的陆鎏，然后把面前地生物书打开。先慢慢翻了几页然后拿起书来浏览了后面，整本书的细胞插图都被贴上了白色的贴纸，贴纸覆盖了那些让余鲸反感的细胞，上面用硬朗的笔迹标明了插图的中文名称，甚至，还有英文翻译。
　　余鲸回头，陆鎏对她吐了吐舌头拎起书包走了。

　　上课的第一周，蓝色的新校服有点大，妈妈让她改一下，但她说要保留衣服的原汁原味，尽管看起来胖。为了防止校园卡忘带和弄丢，余鲸翻出来初中的公交卡套，卡套的外面还写着她的初中母校“二中”两个字，她把校园卡放进了卡套里挂在脖子上，加之周末剪短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都傻了一圈。
　　早晨在公交上遇到了舍友黄丽娜，余鲸主动打了招呼，经过两周终于记住她的名字了哈哈。两个人一起往校门口走，看到从一辆红色小轿车上下来的陆鎏。后座上下来的还有两个穿着白校服的大高个。估计是打了辆黑车，三个这么高的人坐这样的红色小轿车让人莫名想笑。

　　——高温炭，你为啥不穿校裤？
　　——太短了啊没法穿。

　　余鲸双手抓着书包带，黄丽娜用肩膀撞了一下余鲸，特别小声地说：陆拾和邓羽粲哎。但是大家都听到了。陆鎏侧过头对余鲸说

　　——哦，这是我堂哥，陆拾。那个是我堂哥他男友，邓羽粲。哈哈哈。

　　那两个男生走在了前面，其中一个回了头，黄丽娜又用肩膀撞了撞余鲸，余鲸认出了这个回头的人，“芹菜男孩”？芹菜男孩指了指余鲸胸前的卡套对她说

　　——我见过你，中二同学。
　　——那是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