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爱你》一棵辣白菜

3、少年事（3）

　　姐妹俩聊了一个小时，十点半，沈问回了房间，洗完澡坐在床上后，抱着本书继续看着。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是我，肖姨。”门外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沈问赶紧放下书开了门。
　　肖玲玉端着一杯牛奶进来，和蔼的对沈问说，“睡前喝杯牛奶，有益睡眠。”
　　沈问接过来，“谢谢肖姨。”
　　“客气什么，早点睡吧，晚上就别看书了，对眼睛不好，”肖玲玉看到了沈问床上翻开的书，对沈问说道。
　　沈问：“好。”
　　不知是喝了牛奶还是舟车劳顿，沈问放下书很快便睡着了，梦到了许多事。

　　比如7岁那年沈天澜来接她，他牵着小沈问的手，踏进了这个漂亮的大房子，然后告诉她，那个漂亮的阿姨是肖姨，她怀里抱着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是妹妹，小沈问很懂事的叫了“肖姨，小灵妹妹”，一叫就是十几年。
　　7岁之前，沈问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院子里其他小孩子都有爸爸，自己却没有，她缠着柳夏燕要爸爸，而柳夏燕只会推开她，大声说，“你爸爸不要你了，他被外面的狐狸精勾走了，不要我们娘俩了。”
　　闻询而来的外婆把小沈问抱在怀里，呵斥柳夏燕，“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小沈问窝在外婆怀里，天真的问，“外婆，什么是狐狸精啊？”，外婆只会叹息，说“问问乖，我们不说这些了啊。”
　　后来不久，柳夏燕自杀了，外婆告诉小沈问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给她挣钱买洋娃娃玩，她那时很开心，因为她想起，早上是妈妈送自己去的幼儿园，她还给自己买了米糕，笑着对自己说，“问问乖，以后的路就只有你自己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问按着太阳穴起床了，睡了一夜头却疼了，沈问刷牙时看向镜中的自己，想起一张模糊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问对柳夏燕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她也没留下什么照片，唯一的和沈天澜的结婚照也被她带进来棺材。
　　沈问伸手去触碰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喃喃说道，“妈妈”。

　　“姐！下楼吃早饭啦，有你爱吃的小汤圆哟。”房门外传来的声音将沈问拉出了回忆，她迅速的洗脸刷牙，冲门外喊到，“来啦。”
　　吃完早饭，沈天澜说：“你们李叔叔的儿子今天结婚，在庆丰路酒店设宴，晚上我们全家去一趟。”
　　沈灵露出不想去的表情，小声说，“我能不去吗。”
　　肖玲玉说：“当年要不是李叔叔救济你爸，我们哪能走到今天啊，这人情必须得还的。”
　　沈灵撇撇嘴，“又没说不去，问问而已嘛。”
　　肖玲玉又看向沈问，“问问今天没什么事情吧？”
　　沈问摇头，“没事。”
　　沈天澜说：“那好，沈灵上去写会儿作业，问问你去辅导她一下，下午了我们一起过去。”
　　沈灵拖着沈问一溜烟爬上了楼。到卧室了沈灵就把自己扔上了床，吐槽道：“那个什么李叔叔，我的天，他家真的超多事情的，前段时间自己办个什么50大寿就算了，他儿子这是三婚啊，每一次结婚都大操大办，真是的，被我妈给气到！！”
　　沈问说：“没办法，谁叫当年爸欠了人家人情呢，怕是要还一辈子了。”
　　“啊啊啊，神烦，每年过年都有一堆遥远的亲戚庆祝各种事情，传几次信都要爸去，这不是摆明了要钱吗”，沈灵愤愤不平。
　　“好啦好啦，你看会儿书吧，我还有个项目材料要写，先过去了”，沈问说完就走了。
　　她回到房间打开word，对着屏幕却一个字都敲不下去。

　　每当沈天澜的朋友、某些亲戚打着当年共患难的旗帜，沈问都有一种莫名的羞愧感，因为她的母亲，柳夏燕，就是在当年沈天澜破产欠下债务时，毅然决然的抛下了本该共患难的丈夫，带着家里仅剩的钱和一岁多的她离开了。
　　沈问刚回沈家头几年，逢年过节都会有人问，这孩子是谁家啊，这么水灵。
　　沈天澜会解释说，我大女儿。
　　众人就会恍然大悟，原来是燕子的女儿啊，这么大了啊。
　　然后众人心照不宣的笑笑，说当年燕子一看沈小子做生意失败了，着急忙慌的办离婚带孩子走了，没想到沈小子又东山再起了，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就想吃回头草了。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燕子不想和沈小子共患难，倒是想吃现成的，哪这么好的事啊……继而说多亏了有肖三妹子，真是贤内助啊，不然沈小子哪这么快还清钱，燕子赶人家是差得远咯……
　　年长一点亲戚都会把这些往事当做茶余饭谈，拿出来说说，也没顾忌沈问一个七八岁小孩子，也许是觉得孩子小，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可沈问自从来沈家后，心性敏感了不少，她当时只觉得这些人在谈论她妈妈，并且是不好的事情，后来在年复一年的闲谈中，沈问越来越沉默。
　　出于羞愧，沈问不想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她乖巧听话，努力学习，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年级第一，似乎是在上高中后，逢年过节的茶后饭谈终于不会有人提燕子了，他们似乎都接受了沈问只是沈天澜的女儿，哪些经年往事终于从茶余饭谈中消失了，沈问松了一口气。

　　“姐，走了。”听到沈灵的声音，沈问才惊觉自己发了这么久的呆，她急匆匆换了衣服下楼，和沈灵一起出门了。
　　晚上回家，沈灵一进门就生气的把包包扔到沙发上，大叫，“我就说不去不去嘛，爸妈你们还要去，你没看见李言的眼珠子都快粘姐身上了吗，一幅色眯眯的样子。”
　　沈问见妹妹突然生气是为了自己，心里一暖，走过去把沈灵拉到沙发上坐着，“别生气了，看两眼又不少斤肉。”
　　“姐，你脾气太好了，我还看见…”，沈灵正想说下去，被沈问一个眼神制止了，赌气的背过身，“算了，我上楼了。”说完就走了，留下沈问、沈天澜和肖玲玉面面相觑。
　　沈天澜也有些生气，“他李德才怎么教的儿子，一个不如一个。”
　　肖玲玉说：“你也别气，大不了以后少走动，再说了，问问还有两年才大学毕业呢，也许人家就是那么一提。”
　　“一提？你当我老眼昏花看不见李言那小子在席上怎么对问问的吗，去年过年他就在提凑他家李言和问问在一块儿，我说问问还小，不着急，今年摆明了说了，还拿当年的交情说话，这么些年，要说钱，他哪有啥事我不是随的最多的份子，生意出了问题，我也鼎力相助，把自己的运输线无偿借给他，越来越过分，给脸不要脸了，”沈天澜气到抚额，缓了一阵才说道，“算了，李德才一家以后也少接触了，都不是什么好人。”
　　肖玲玉说：“别生气了。”
　　一旁的当事人沈问一句话没说，看沈天澜的样子确实有些生气，只出言安慰道，“爸，气大伤身呐。”
　　沈天澜摆摆手：“你去洗洗休息吧，今天的事儿也不用放在心上，李言什么德行我清楚，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补充道，“我女儿怎么可能会看上他。”
　　于是沈问便回房间了。
　　肖玲玉温柔的替沈天澜按摩太阳穴，柔声说到，“今天真是对不起问问，要不是我让她去，也不会遇上这种事儿。”
　　“你也别自责了，又不是你的错。”
　　安静了一会儿，沈天澜又说道，“问问什么都好，从我把她接回家里，她既没哭过也没闹过，乖巧安静，认真学习，听话得不像是一家人，对你客气，对我也是，倒像是客人。”
　　沈天澜悠悠的叹气，“小灵会叫我给他买这买这，有时还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和你吵架，我都很开心，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肖玲玉叹气，“问问太懂事了。”
　　沈天澜，“是啊。”

　　晚饭时候，包间的席上只有沈家4人，李家5人，沈问左手边是沈灵，右手边是李言，对面是沈天澜。沈问一直安静吃饭，猛然听到李父问她，“问问快毕业了吧，一晃眼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沈问迟疑了一会儿，“李叔，我才大二，还有两年才毕业呢。”
　　李父恍然大悟一样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是叔叔记错了，不过两年也快了嘛。”
　　随即话头一转，却是对沈天澜说的，“我看问问和我家李言倒是挺配的，老沈啊，不如我们做个儿女亲家，把你家问问嫁到我们李家来，放心，我肯定像对亲女儿一样对她。”
　　沈问一愣，看着沈天澜，嘴里的菜都忘了嚼。
　　沈天澜哈哈一笑，“问问还小呢，我还舍不得太早把她嫁出去，再说了，你家言小子前段时间不是带了个女朋友回家了吗，还是个女模特，怎么，又打起我家问问的注意啦。”
　　李父也是哈哈一笑：“哪的话，我是真心喜欢你家问问，乖巧又漂亮，肯定能镇住我家的混小子，说什么打主意的话就太难听了。”
　　两人说着说着又笑起来，沈天澜不经意的把话题引走。

　　沈问莫名觉得一阵刀光剑影，小心为上的她埋头吃菜，不予理会。
　　突然，沈问觉得小腿被人蹭了一下，她今天穿的裙子，配了一条普通丝袜，还是很敏感的。
　　不过想着也许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沈问就没下细看。
　　这时她感觉小腿又被蹭了一下，沈问察觉不对头了，默默把腿向沈灵那边移，然后看了一眼李言。
　　谁知李言却朝她一笑，“问问妹妹倒是越长越漂亮了，女大十八变啊。”
　　沈问谦虚的回道，“谢谢夸奖，李二哥也越来越帅了。”
　　“大学有没有谈男朋友啊？”谁知李言像得了什么鼓励一样，悄悄往沈问身边挪了挪，语气亲密了几分。
　　沈问压下心头的不快，也往沈灵那边挪了挪。
　　“我觉得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谈恋爱太分心了。”
　　李言没有气馁，接着说，“分什么心啊，两个人一起努力多好。”

　　砰，沈灵一下站起来，椅子受力往后退，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桌上所有人都看过来，沈灵面不改色，“我吃饱了，想出去透透气。”
　　肖玲玉想责备她几句，沈天澜按下她的手，“去吧去吧，让你姐陪你。”
　　沈灵一把拉起沈问往门外走去。
　　沈问充满愧疚的跟他们致歉，被沈灵很快拉了出去。

　　酒店大门，沈灵暴躁的走来走去，“什么东西，猥琐的渣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啦，别生气了。”沈问很平静。
　　“你倒是平静的很，气死我了，”沈灵抓抓头发，片刻后镇定下来，“姐，你…”
　　沈问偏过头，疑惑的说，“我怎么？”
　　沈灵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摇摇头，“没啥，我们去走走吧。”